李怀下朝之后便听下人回禀说展爷已早早前来等候,赶忙将人请至前厅道,“展护卫,可是我爱妾的案子又什么眉目了?”他语气急切,想来陈小娘必定十分受宠。

展昭转了转面前的茶杯道,“确实有一些进展。”

李怀道,“如何?”

展昭道,“烦请大人先告诉我陈小娘究竟是何方人士?”

李怀疑惑道,“她娘家是商洛的,我上次不就跟你们说明白了吗?”

他的眼神中有些躲闪,说实话的可能性不大。展昭等了一会儿才道,“开封府中的捕快跑了一趟商洛,陈小娘的身世与户籍中所写不同。故而我过来问问大人,陈小娘相关事宜。”

李怀官场沉浮几十年,怎会不明白展昭语中之意?陈小娘来历不明的事已经摆到了台面上。

李怀虽爱慕软香温玉,但还算胸怀坦荡,在军中多年明辨是非,实话与展昭说了,“陈小娘是我在烟锁茶楼认识的。”

李怀是个粗人,平日里没事绝不会想着去喝茶。正好那天与同僚聚会,地点就订在烟锁茶楼。陈小娘生活落魄,在茶楼弹琴以助雅兴,李怀一进门就见到了这个姑娘,顿觉粗衣麻布难掩天香国色。

往后便常常光顾烟锁茶楼,甚至向掌柜打听过一二。

掌柜的做了多年生意,人情往来十分练达,怎会不明李怀心中所想?当即为两人牵线,陈小娘听说之后更是愿意,并声称早已被大人的雄姿倾倒,奈何身份低微高攀不起,如今能得其青眼,就是三生有幸。

锣鼓一敲,便将陈小娘从小门抬了进来。

上籍之时,李怀才知陈小娘没有户口,问过之后她答道,“家境贫寒,父母为逃丁税只好隐蔽户籍,自幼将我送往乡下抚养。年长之后为报恩情,我随同乡来京城赚钱,从没上过户。”

丁税繁重,民间为少交税款隐匿人口之事不算少见。甚至还有地方大户,为了逃避税款,大量藏匿奴婢耕牛,李怀便没有多想,直接为陈小娘上了户籍补交从前丁税。

他那时被美色所迷,纵然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之处,也不会细想,现在回忆起来,陈小娘是何来历,所知仅能凭她一家之言。

纵观陈小娘的房间,也找不到她出嫁前的任何痕迹,问过侍女澄桃陈小娘更是半句都没有提到过之前的生活。

赵虎睡了一觉已经醒了过来,听展昭说完后道,“我带些人再跑一趟商洛,干脆把陈家夫妇捆回来问话,应该能问出些东西来。”此前他们只是想寻些线索,所以只进行了问话,而没有将其逮捕归案。如今结合李怀的说法,想必他陈家绝不可独善其身,定然知些内情。好在赵虎之前便装出行,没有暴露身份,应不至打草惊蛇。

赵虎收拾好行装还未出门便出了事。

远远的街上一片嘈杂,隔着开封府的大门都能隐隐听到。赵虎暗叫不好,急忙往外跑。

太阳高升,再过一个多时辰便是正午,街上十分热闹。

一支箭夹杂劲风而来,一下就射中了正中一头拉货的牛,血流如注。

牛感到疼痛,当场疯跑起来,牛车上的小伙子可就惨了,当场被甩下板车,若不是姜澜在店门口正好瞧见,一个飞扑将其带离中央,非得被踏断一条腿不可,能不能保住性命都不好说。

牛跑起来不要紧,路口正好有马车驶入,如此操乱混杂,两匹马瞬间惊了,轿子掀翻。

幸好里面坐的是赵觉,身上功夫不错,几个腾跃之间便脱离混乱,来到街边。

马惊的太厉害,赶车的马夫几次调整缰绳都没能控制住,最后直接被甩了下来。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两匹马一头牛瞬间朝人群冲来,街巷平日里容得大家行走,这时候却更显拥挤,三两步之内无法快速逃离。

被马踩一下或者被牛顶都不是闹着玩的。

姜澜看冲在最前面的那匹马已经快要踏中路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冲上去企图将其掀翻。骏马看起来无甚可怕,但在这一瞬间它迸发出来的力量却是无人可比,纵然她有金手指加持,不通马术也决计制服不得。

她的运气还算好,虽无法制服惊马,好歹它调转方向,直直的朝街边一处摊子撞了过去。顺着撞击瞬间稍有的缓冲,姜澜终得以从马上下来,一提气飞到街边屋檐之上。

多亏开封府众人来得及时。

展昭果决的抽出佩剑,往惊牛身上捅了两下,惊牛当场倒地身亡。

多亏赵虎与开封府中另一差役马术不错,一番较量之下,终于将惊马制服。

人员虽无伤亡,但街市上多个摊位均被掀翻毁坏,更是撞烂了几家商户的店门。生身性命保住之后,自然开始关注财物等续命之法。

赶牛车的小伙子当即扑倒死牛跟前大哭,“我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旁的摊贩也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滚落的瓜果、撞折的桌腿……眼含热泪。

姜澜自始至终站在一旁,自然看清了事件起因,回店里拿了块银子到赶车小伙身边蹲下道,“你这么哭也不是办法,不如就把它卖给我们店里,还能减少些损失。”?

事情已然发生了,能有人过来花些钱将其买下,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赶车小伙当即点头,成了这一出交易。

如意馆就在对面,姜澜喊过来两个帮工,当即就用绳子捆了这头牛的前后蹄,将其抗了回去。

少顷展昭从如意馆后门进来问姜澜道,“什么事?”方才抬牛之时,姜澜暗中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其跟过来。

如意馆中没有屠宰匠,姜澜刚遣了袁蒙去外面请一个过来。

牛屁股上的箭羽已经被姜澜拔了下来,上面刻了几个字。

【开封李府鬼魂嚎,襄樊留阳杀手逃。】

暗指正是陈小娘之案。

展昭把箭拿到手里道,“怎么回事?”

姜澜便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乌木箭身精钢箭头,不仅造价极高而且杀伤性大,就算是纨绔子弟也不敢在街市之上随意玩耍,何况是暗杀一头牛。”

在辛苦求生的人们眼中,牛的价值极大,遇上如此飞来横祸伤心不已,姜澜也是看那个赶车小伙哭的几乎要喘不上气,干脆就买下来,就算箭羽无甚秘密,店里做生意也是要吃肉的。

姜澜看展昭不住的摩挲箭上的刻字道,“襄樊留阳是什么地方?”依着其上所言,暗杀陈小娘的人是襄樊留阳请来的杀手。

展昭早年行走江湖,对江湖中事多少有些了解,“留阳山庄在襄阳樊城交错之地,百年之前在江湖上声望极高,近来早已衰落,恐怕只能在当地留些余威了。”他对留阳山庄仅限于此,再多的关系交错爱恨情仇就不清楚了。

来人在闹市之上伤牛惊马,定是要将其闹大,引官府中人查探留阳山庄。留阳山庄情形如何,还需找人询问才是。

还好最近白玉堂没回陷空岛,他看着桌前的展昭道,“展爷把我当包打听了?”

展昭抱拳道,“不敢,此事不明,还请五爷赐教。”

这事白玉堂的确知道。

留阳山庄原名抱阳山庄,曾与青鸾派渊源极深。两家曾多次通婚,直到为争一块地撕破了脸,青鸾派使了些手段,给抱阳山庄的庄主下了药,致使其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来月,抱阳山庄群龙无首,自然是被青鸾派得利。

抱阳山庄哪能咽的下这口气?半年之内,从青鸾派嫁过来的姑娘就被欺侮死了两人。

青鸾派心中也憋着火,谁也没能想到,他们的少帮主气愤到趁夜里直接摘了抱阳山庄的招牌。

堂堂一个武林大派,被旁的人摘了招牌,莫过于奇耻大辱。抱阳山庄亦是报复了回去,纠结一行人等在少帮主必经之路,趁不备之际,断了他的手脚。

练武之人被如此对待,青鸾派少帮主心气高,醒来之后干脆撞墙而死。

青鸾派少帮主被害,派中之人干脆承其未竟之事,又一次摘下了抱阳山庄的招牌,非但如此,还大笔一挥将其改成了“留阳山庄”,声称这帮废物能不能留下山庄还不一定呢,说不准哪天就被人灭了。

此话一语成谶,两家冤冤相报,二十多年消磨下来,青鸾派销声匿迹,留阳山庄也只剩下一个空壳。

展昭道,“这么说来,陈小娘可能是青鸾派的后人?”

白玉堂轻笑一声道,“这我也不清楚,不过可以友情提示一个消息,青鸾派原址正在商洛。”

待展昭赶到樊城时已是深夜。

留阳山庄依旧灯火通明,展昭本立于墙上,细观院内布局,就听堂中一人高声问道,“阁下既已前来,何不进屋一叙?”此人声音之中夹杂内力,传至百米外的展昭耳内依旧清晰不已,展昭知道自己被发现也不扭捏,坦然进门道,“庄主好眼力。”不惧房内四周刀斧胁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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