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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伦斯在在街上偶遇故人,受邀次日去家里做客。
“我们人有点多,会不会太麻烦人家?”梅丽忍不住多问,怕自家的冒失队友被人抱怨。
“没关系的,是多利想认识你们,她人很好,不用担心。”怀念起过去的某些时光,特伦斯的笑充满阳光,“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后来因为一些事分开了,没想到还能这么巧遇上,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就是,人俩感情好着呢,一见面就又搂又抱的。见完队友再一起吃个饭,不就名正言顺光明正大了?想那么多干嘛,快走吧,磨磨蹭蹭的。”
加赫说完,第一个出了门。
“他怎么回事,吃炸药啦?”卡斯帕一脸莫名其妙,然后又奸笑着凑近,八卦道,“你和你那个朋友……真有点儿意思啊?”
一掌推开他的脸,特伦斯心不在焉地瞄向门外:“别胡说,会给人家造成困扰的。”
除了迪安有事,其他人都跟去了。特伦斯看着手画的简易地图,找到了多利的家。
一层的平顶房子,屋顶支了篷布,边上晾晒着连串的鱼干和蔬菜干。屋子旁打扫得很干净,架子和物件也摆得齐整。
屋后有鹅卵石装饰的菜园和小花圃,,都齐列种满了,鲜嫩的绿蔬和淡粉的花丛,看得人心情愉悦。
“你们来啦!”头顶羊角的姑娘从窗口探出头来,笑容明媚,“走这边。”
多利将他们迎进了门。
房间不算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看着宽敞明净。
“你们好,我叫多利,是特伦斯以前的朋友,不知道你们听他提过没有。”不等回答,多利便装成无奈的模样,叹道,“是我自作多情了,这家伙就是个闷葫芦、傻小子,他还能记得我的名字,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特伦斯皱着鼻子瞪她一眼:“就会损我。”
“谁要你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嘛。”
属于旧友之间的默契总能让人会心一笑。笑过之后,大家都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与多利闲聊起来。
“没想到我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精灵,还是一次两个!”
“呜啊,大家都长得太好看了,要是每天看着,我都能多吃两碗饭。”
“你们竟然走过那么多地方吗?太棒了吧!我最远只去过明宾港隔壁的镇子。”
……
多利是个让人很有谈话欲的姑娘。她明亮的眼眸看着你,真诚又质朴,带着纯粹的惊叹和赞美。
倒是和特伦斯的气质有些相似。
“安德鲁呢?好久没见它了。”说着,多利召出自己的伴生兽,是只小巧的卷毛羊,叫作绵绵。它躲在多利的腿后,只探出半个脑袋打量陌生人。
安德鲁被唤出来的时候还在睡觉,闭着眼睛不满地翻个身,自动滚到尤薇脚边了。特伦斯拿它没办法,只能无奈地摊手。
见到大熊,绵绵立刻就不害羞了,撒着蹄子蹦跶到安德鲁身边。熊睁开半只眼举了下爪子,算是打招呼。不在意安德鲁的“高冷”,绵绵一个劲儿绕着它跑跳。
多利要亲自做午餐,库耶的新鲜海鱼伴手礼被当场料理了。特伦斯留下来打下手,其他人到周围随意逛逛。
“做佣兵开心吗?”多利看着案板上的巨大鮟鱇鱼,有点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我来吧。”特伦斯接过刀,轻巧地剥皮去鳃,“开心也好、不开心也罢,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站在旁边伸长脖子看,多利的目光不自觉飘到特伦斯身上。那目光像羽毛,拂过也无痕迹。
她的声音带着阳光下盛开花朵的味道:“也对,有那样的队友,谁会不喜欢呢?”
处理好不能吃的外皮和头,厨房的掌控权又回到了多利手中。她娴熟地切片腌制,恰到好处的清新香料味瞬间迸发出来。
“我还是第一次做这么高级的食材。”多利感叹,“以前的我们,肯定想不到未来会是这样的。”
“嗯。”特伦斯专注切菜,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短促应答。
“特伦斯…”
多利放下手中的事,垂下眼帘,目光飘散。
“怎么了?”
多利看向他。
特伦斯从小到大都没长变过模样,现在却明显有成熟、自信、强大的男性气息了……但他还是藏起了自己的耳朵。
“…贝纳他们,遇上了海难,没能回来。”此刻,她的声音像是花朵在被海浪拍打,笑也泛着腥咸的苦涩,“不过迪亚罗还活着,只是平常生活不太方便。没人照顾他,所以这两年都是我在给他送饭,今天……”
“哦。”特伦斯愣愣点了下头,像是不清楚该怎么作反应来配合她的情绪,最后便还是淡淡的,说,“哦,你去吧,不用在意我们。”
“你……”
惊讶于他的平淡反应,多利咬住下唇,终究没把剩下的话说出口。勉强笑笑,继续做饭了。
贝纳、迪亚罗、柯基、西尼……对年幼的特伦斯和多利来说,那群人是相当于噩梦般的存在。
而住在孤儿院的特伦斯,是他们的主要霸凌对象。
理由?谁知道呢。或许是他们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一个野猫杂.种,因为有白熊伴生就被捧到天上去了。他明明就是个废物,根本不配!”
崇尚实力是生灵天性,而这种天性在兽人的血液中世代相传。即便是“温和派”的兽人,也会更加重视有天赋的后代。
作为百年难遇的高级变异伴生兽的拥有者,特伦斯成为了孤儿院备受瞩目的“明日之星”,也成了贝纳等人盯上的目标。
呼来喝去、拳打脚踢是家常便饭,空口污蔑、推锅顶罪更是基础操作。好几次,特伦斯都险些丢了性命,带着满身伤痕回到院里,却还要面对贝纳的反咬和质问,然后被关进小黑屋受罚。
特伦斯从小就嘴笨,比不上那群人会讨大人喜欢,苦泪都闷在肚子里,叫人欺负得没脾气。
还好有多利在,能为他辩护两句,不然他肯定会在十二岁成年前被赶出孤儿院。
可多利年纪也不大,有自己的家和父母,不可能随时照看着他。特伦斯十岁的时候,还是离开了。
贝纳被安德鲁咬伤了。
事情闹得很大,所有人都用指责和厌恶的目光审视那个他们曾经寄予厚望的小孩儿。
他们只能听见贝纳在哭,却看不见特伦斯一身嶙峋瘦骨,猫耳青紫发黑、不成形状,胸腹血肉外翻,四肢上七八个蛇咬过留下的窟窿。
就像以前一样,大家都看不见他手上的粗茧,满身的伤痕,看不见他眼中渐渐失去光亮。
特伦斯不是被赶走的,虽然也差不多,但主动提出要走的是他自己,好歹算是硬气了一回。
多利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四天后了。她不知道特伦斯之后是如何生活的,也没想到他们还有重逢的一天。
见特伦斯藏着耳朵,便想当然地联系到了旧事上。
她本想问:你不怪我吗?去照顾以前欺负你的人。
可谁知,特伦斯已经不在意了,连听见贝纳这个名字,都皱着眉头反应了一阵,才想起来。
于是,她才知道,特伦斯将过去抛进了泥泞的土里。
料理香气四溢,厨具叮叮当当,热闹的声响和蒸腾的水汽暗藏无言。
厨房不大,多利一个人还转得开,再加上人高马大的特伦斯,便显得拥挤。特伦斯利落地切菜递菜,多利掌勺烹饪,偶尔拿个东西,难免会有些身.体接触。
加赫不经意往厨房中瞟了一眼,立刻心气不顺起来。
昨天,他本来只是想调戏一下老实人,谁知道还被他歪打正着了。他没打算接受,但也不好立刻拒绝,至少等特伦斯平复一下情绪,不会太伤心。
但说实话,被人表白的感觉确实不错,好心情至少能持续一整天。
结果遇上了多利。
他也不是对多利这姑娘有意见,故人久别重逢,抱一下搂一下很正常。但问题是,她抱得太久了,特伦斯那个傻子又不好意思推开,最后只能他出声提醒。
之后其实没说多久话,多利提着食盒,赶时间给别人送饭。但特伦斯迟钝看不出,他却品出味儿来了。
那么黏糊的眼神,恨不得贴在特伦斯身上,指定是心里有点想法。
不过这跟他也没什么关系,毕竟特伦斯又不是他的谁,总会跟别人发展关系,他不想干涉,也没立场干涉。
可就是胸口憋闷,一股气儿乱窜,窜得他太阳穴突突突的。
才跟自己表白了的人,转头就跟别人好上,多少会有点不爽吧?
想明白这个道理,加赫才捏住了闷气的尾巴,把它甩到一边去了。
可现在他才发现,那股气不但没消失,还长开了,一冒头就冲得他脑袋疼,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漏出来了。
多利昨天是给谁送饭?那个分量,估计会是个男人。那个男人是谁?
她走的方向不是港口,而是另一片低矮的居民区。应该不是父母,否则为什么不住在一起,肯定方便很多。
看她家的摆设,也只是一个人住的样子,应该没结婚。
难道是情人?倒不是没可能啊……
打住!他猛一甩头,把阴暗的念头扔出脑海。
可能性多了去了,没有确凿的证据,他怎么可以主观臆断,认为多利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呢?
但特伦斯实在太蠢了,要是一不小心被当成了奸.夫,肯定没有好下场……
啪啪啪啪!
加赫重重地拍向自己的大腿,试图停止一路飞跑的思绪。
所以他才不想接受父母找来的相亲对象、不想谈恋爱、不想结婚嘛!
人鱼一旦陷入感情中,脑子就会只剩丁点儿大。什么事都做不成,只知道和另一半黏在一起,然后为珊瑚虫那么大点儿的事争吵不休,最后继续黏在一起。
不要问他怎么知道,没谈过恋爱还没吃过狗粮吗?
总之,他觉得自己最近想太多关于特伦斯的事了,这并不是一个好征兆,必须尽快调整好状态。
一阵混着鱼香的水雾扑至面前,温厚的大手握住了他的手,掌心炙热,烫得加赫手上冒汗,指尖不自觉蜷缩。
“你打自己干嘛呀?手疼不疼,腿呢?”
特伦斯看见加赫掌心发红,上嘴吹了吹。但吹完又觉得自己傻,放开一只手,给加赫揉了揉,右手揉完揉左手,手掌揉完揉大腿。
“这样会好点吗?”他抬头看加赫,又见他脸色爆红,活像被抽了几十巴掌。于是他呆呆抬起手,道:“脸怎么了?需要我揉揉吗?”
加赫没说话,特伦斯就缓慢往上移。眼看手指就要摸到了,加赫突然往后仰头,把他的手拍开了。
“你是傻子吗!”加赫气成河豚,低声骂道,在特伦斯的小腿上轻踢了一脚。
“嘿嘿。”特伦斯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笑道,“我就是傻嘛。下次别打自己了,会痛,打我吧,我皮肉厚些。”
“做你的饭去吧!”加赫没好气地推开蹲在面前的人。
“哦。”乖乖应一声,特伦斯又回去了厨房。
加赫看不到自己现在的表情,但也知道一定很扭曲,想哭又想笑,生气又感动,还在努力镇压全部情绪。
真是没出息!他骂自己,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就开始动摇了。他可是要做大事的人,必须守住本心,不能乱了步调才是。
就当是帮追求者一个忙吧,让他不要陷入纠缠的感情.事件。至于像刚才的某些……当成是报酬,应该不过分吧?
这样想完,加赫就逻辑完整、心安理得了,然后开始回味……不是,开始帮特伦斯分析烂桃花事件的形势。
虽然刚才他看似是在神游天外,实际上,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中。
特伦斯给他揉手的时候,多利看过来了,那小眼神…啧啧,简直稀碎,肯定受到了巨大打击。
如果发展再顺利些,她直接知难而退,放弃缠上特伦斯,事情不就能轻松解决了吗?
很好,开局十分顺利,根本不费脑子。
想完事的加赫用手撑着脸,透过窗户望外面的花圃。
嗯……这脸可真好摸,又滑又嫩。其实他本来想拍脸的,但没下得去手。
他看了眼自己的左手,右手从后面包上去,还有半截手指露在外面。
话说,特伦斯的手也太大了吧。加赫双手捂住脸。要是他揉脸的话,一只手张开都能盖住自己整张脸了……
呸!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