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很是惊喜，拉着荣离说个不停，知道闻湛和荣离的关系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并没有露出异样的眼神。

“你一直没回来，拳馆不久前也关门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荣离听到这话有些惊讶，荣世昌会把拳馆关了？“拳馆关了？”

老板愣了愣，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你不知道吗？听人说荣世昌是惹到了什么人，手下的拳手被挖走了大半不说，还惹上了好几个官司，现在还在牢里呢。”

荣离这下愣住了，荣世昌干的这些营生可不是一两年了，几十年的时间，他一直屹立不倒，足以说明他的势力和人脉。现在说倒就倒了，要说这后面没有能人推了一把，还真没人会信。

他下意识回过头，看了看闻湛，心里总有种感觉，这事儿大概跟闻湛脱不了关系。

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闻湛撑在一边的手拉住他，捏了捏。

荣离了然，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

“这次回来还打比赛吗？听叔叔的别干了，想你之前那样隔三岔五......”

荣离听着他的话连忙咳了声，拿起一旁的菜单，敷衍地回答：“放心吧叔，不干了。我饿了，牛河还有吗？”

闻湛看着他十分拙劣的转移话题的方式挑了挑眉，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荣离不说，他也有办法知道。其实也不是猜不到，左不过是荣离之前打拳的时候吃过不少苦，身上的伤大概也不少，荣离不想让他担心，这才不让人多说。

他越是这样，闻湛就越是心疼。荣离从小到大，吃了常人没吃过的苦，而那些岁月带给他的伤痛是他穷其一生也无法弥补的。

“有有有，你等着啊，叔亲自去给你们做，你这位......呃......”

荣离转头看闻湛，闻湛接上他的话：“跟他一样就好。”

老板应了声好，连忙起身去厨房忙了。

“他们家的炒牛河最好吃了。”荣离对着闻湛笑。

闻湛还在想他在北美的事情，闻言并没有说什么。

荣离知道闻湛在想什么，他其实真觉得没什么了，如果吃的那些苦真的是为了换来今天的日子，他觉得非常值得。

两人吃完饭并没有着急回去，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唐人街。

果然如饭馆老板所言，一家门面上贴着封条，顶上拳馆的招牌都还没摘。

隔着玻璃，荣离看见里面一片狼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心情。

“我干爹......荣世昌的事情是你做的吗？”荣离转头问。

闻湛点点头，想起什么又皱起眉头，“你想换个姓吗？”

荣离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这种东西我不在乎。”

闻湛还是不怎么满意，之前都只是陈威简单跟他说了说，现在他站在这儿，看着这个有些破旧的拳馆门面，突然就生出一种想要把这里砸烂的感觉。

荣离拉了拉他的手，对他眨眨眼睛，“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轻车熟路地带着闻湛绕到后面，绿植环绕着白色的围墙，墙上有些镂空的花纹，可以看见里面是一个小院子。

荣离拨开一片垂下来的树枝，把手伸墙上的一个洞里，打开了那扇锈红的铁门。

走进去院子里的地上全是枯叶，荣离带着闻湛踏过院子，从后门走进拳馆。

“一楼和二楼都是训练用的，早几年的时候我住在地下室，后来荣世昌倒是让我搬到楼上去，只是我不想。”荣离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边走边讲。

两人停在一面墙前，上面贴着各种比赛的报道，一旁的柜子空了，上面残留的印子看得出来这里曾经放满了东西。

荣离难得露出自豪的神情，指着那面墙，“一半都是关于我的。”他摸了摸柜子，又捻了捻指尖的灰尘。“这里也是，我的奖杯放了两层呢！”

闻湛看向那些报道，都被仔细地裱起来，可他知道这不是因为荣世昌喜欢荣离，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的虚荣和利益罢了。

有些报道挺旧了，上面的荣离看上去还很稚嫩，闻湛一张张仔细看过去，没有一张荣离看上去是开心的。

他心中泛起一阵难言的疼痛，看着荣离却露出一抹笑来。他摸了摸荣离的脑袋，像很多年前那样对他说：“我们小离最棒了。”

他心想，要让陈威把这些都弄回去，还有那些奖杯，统统都要搬回家里去好好放着，凭什么荣离赢回来的这些荣誉要留在这个破地方。

“你住哪？”闻湛问。

荣离的面上出现了些心虚的表情，小心看了看闻湛才道：“你看了别生气。”

闻湛看了他一眼，直到荣离带着他走到再下一层，才知道为什么荣离要说这种话。

面前的房间看上去不足三平米，墙上一扇小而旧的窗户，墙上的白漆满是裂纹，头顶也只有一个裸露的保持灯泡，悬落落地被电线吊着。

墙角放着一张单人床。整个环境看起来压抑而逼仄，闻湛的脸色黑得不能再黑了。

荣离看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摇了摇他的手，“其实也没什么的，一开始荣世昌确实是不想我好过，但后来我能赚钱了他就让我换房间，只是我没同意。”

这话并没有让闻湛的表情好看一点，他想起另一个在北美跟荣离有关系的人，鼻子里哼了声，“是因为小文吧。”

荣离讪讪一笑，确实是有点这个原因的，荣世昌愿意让他住好地方，但却不愿坏了规矩，小文还是得住在下面的。但更主要的却不是这个。

“拳馆里唯一有影碟机的电视在这下面。”荣离开口。

“嗯？”闻湛一时间没懂他的意思。

说起这事儿荣离有点不好意思，他视线转向一边，声音有点小，“我以前，让人刻了很多碟子......”

他话说的模棱两可，闻湛却懂了，心里一软，“我的？”

“嗯。”荣离点点头。

闻湛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自己的心情，像是泡在温水里。许久他叹了一口气，把荣离拉进怀里，“这么喜欢我啊。”

他是半认真半玩笑，荣离却不像平时一样羞恼，反而很认真地看着闻湛，“嗯，很喜欢。”

他走到墙边，半蹲下来指着角落，面上有些红，却还是冲着闻湛笑：“看。”

闻湛走过去，看见了自己的名字。歪歪扭扭的，只有一个，可是却能明显看出来被加深了很多遍，隐约可以看见灰色的混泥土层。

闻湛僵着没有动，久久地凝视着那处刻痕，脑子里浮现出一幅场景——夜晚少年躺在窄小的床上，身上或许还带着训练或比赛的伤痕，他很累了，蜷缩着，手指却执拗地刻着一个人的名字，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荣离贴近他，像是有些紧张又兴奋，他抬手抱住闻湛，声音里有些微微的颤抖，语气却近乎虔诚，“我是爱你的呀。阿湛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