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娇娇肩膀微颤,顿时垂下头去。
她蔫巴巴地躬身做礼,轻声说:“是方阳哥,叫我来帮忙。”
之前误会还没接触,燕娇娇依旧心怀胆怯。
要不是唐方阳答应带她下山玩,又好言好语地哄,她才不愿意赶着来吃炮火。
可是...
她偷瞄向陆明生,复快速收回视线,纠起裙摆,暗自琢磨了句:本以为教主是位粗犷大汉,没想到长相还挺俊秀。
片刻,她又被想法吓到,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行不行,只有方阳哥最好看...”
燕娇娇念叨着,嘀嘀咕咕,说个不休。
她摇晃脑袋,倒显得憨傻可爱。
黄瑶不禁莞尔,问:“我一切都好,没什么需要麻烦。”
陆明生眯眸,眼底同为不解。
燕娇娇如梦初醒,怔怔道:“不对呀,方阳哥说,这个事只能我来做。”
她蹙眉,边想边说,“好像是什么...喜服?”颔首,肯定道,“对,就是喜服。”
奇怪。
唐方阳也没跟随,怎会知道此事。
黄瑶轻咳,挑眉看向陆明生,哼哼两声。
难怪说得如此轻松,原来是早有打算。
后者额角轻搐,却仍维持淡定:“唐方阳,人呢?”
燕娇娇:“方阳哥说有任务在身,先行下山去了。”
陆明生抿唇,沉声说:“呵,他倒晓得躲麻烦。”
燕娇娇难得没反驳,默默将腰杆挺直了些:“绣工得量身定做才好。所以...”
她看向对面两人,想了想,还是迟疑问,“是哪对新人成亲?”
烛光摇曳,短暂安静。
黄瑶掩唇轻咳,先指向自己,片刻,又将指尖对准陆明生。
她欢喜又羞涩地说:“我们。”
“这,这...!”
燕娇娇瞪大眼,话都说不利落,“小,小姐姐,是你和,和教主?!”
她亦是高兴,双眸璀璨如星,“喜服的事,便交给我。小姐姐放心,我肯定让你满意。”说完又念叨,连说了几个‘好’。
傀儡小猫像感受到情绪,又蹦又跳好不开心。
小小间木屋,顿时洋溢起欢喜。
黄瑶看向陆明生,几番抿唇,仍难掩笑意。
她笑弯眉眼,长睫重叠成线,美好得像从画上走出。
陆明生凝眸望去,亦是满心欢喜。
他却无言,专心注视她眉眼。
夜很静,恰有千万寒梅迎风绽放。
花瓣摇曳着,肆意轻洒幽香。
燕娇娇来回踱步,脑内亦有万千思绪。
她忍不住,忙匆匆告别:“小姐姐,我去画草图。”说完,还不忘冲陆明生抱拳做礼,才飞快起身离开。
如此利落个性,倒真叫人羡慕。
门摇晃了阵,带来花香,复重新合上。
黄瑶好奇,感慨了句:“想不到燕姑娘,还擅长缝纫之术。”
陆明生抿水喝,随意道:“燕娇娇出身寒门,从小便有学习。”侧目,稍作补充,“你若有要求,皆与她说。”
黄瑶:“好。”
隔日天还未亮,屋外就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许久不止。
黄瑶揉着脑袋起床,迷迷糊糊地向外走:“谁呀...”
她打个哈欠。晃悠着去拧动把手。
门才开条细缝,那人就钻进屋。
黄瑶眯眼看了看,喃喃道:“燕娇娇?”
她稍微清醒,侧身让路,“你这么早就来啦。”
燕娇娇拂袖点起灯,将画纸凑于烛火下,兴奋道:“小姐姐,我画好了些,你来看看。”
她眼底乌青一片,许是彻夜未眠。
黄瑶不好意思,忙转身热茶,又拿出零食招待:“饿不饿,吃些东西。”
燕娇娇摇头,压低声音问:“教主...不在吧?”
黄瑶:“不在,他有事去忙。”话落,又莞尔,“你为何老是问他?”
燕娇娇稍有放松,眨眼道:“倘若教主不在,我能自在些。”
她咬起鱼干,小辫随动作摇晃,闷声说,“画纸,看一看嘛。”语调微扬,带些撒娇意味。
黄瑶答应了声,忙俯身查看,一幅幅翻过,眸间难掩震惊:“这些,都是你画的?”
燕娇娇有些羞涩,悄然点了点头。
她复莞尔,由衷感慨道,“燕姑娘,你画工真好。”
无论是款式,亦或者边角点缀,都独特非常。
陆明生说得没错,与其相比,那些个店内陈列,的确太过老旧。
黄瑶真心夸奖,拿在手里反复地看。
她一个劲儿地念叨,都快将赞美出花来。
燕娇娇忍耐不下,终于轻声问:“小姐姐,你真觉得好看吗?”
她突然变得没有自信,语气小心,“我还是第一次被夸奖。”
黄瑶微怔,抬眸道:“怎么会...”
燕娇娇轻搓鼻尖,缓声回答:“以前日子苦,没有人在意我绘画。若没有遇见方阳哥,我还不知道在哪里挨饿...”抿唇,指尖拨弄裙摆,“我没想过有一天,能亲手绘制服饰,还是大婚的喜服。”
她抬起头,笑着说,“激动得睡不着,连夜爬起来画。我画了好多版,这几幅最为满意。小姐姐若喜欢,我真的,真的很开心。”
黄瑶眸色微颤,久久未能言语。
她垂眸,指尖轻抚图案,呢喃道:“我很喜欢。”似有欢喜,又像在感激。
她深吸气,复莞尔说,“聊些开心事情,你怎么遇见唐方阳的?”磨搓下巴,沉思着,“是英雄救美,还是...美救英雄?”
“都不是。”
燕娇娇扬唇笑,眼角隐有泪花,“那年饥荒,我饿倒在山前,临睡前最后一眼,看见的就是他。”
她看向烛火,眸色恍然,“等再醒来,就发现身入圣教。我找啊找,好不容易才发现方阳哥。结果,你猜他说什么?”
黄瑶露出姨母笑,轻声问:“说什么?”
燕娇娇抿唇,嘟囔了句:“他说醉酒没注意,回神时,手里就牵了位小姑娘。甩也甩不掉,只得带上山。”抬眸,又问,“小姐姐,你说讨不讨厌?”
黄瑶附和:“嗯,的确有点。”
燕娇娇却叹气,垂眸道:“以前听说魔教人士,皆手段狠戾,用心歹毒。但我来到昆仑山后,却发现并不如此。”似想起有趣之事,轻笑着,“除却教主和那些傀儡,其余人都还不错。”
她声音很轻,随风散在梦里,“而我...亦是好喜欢他。”
燕娇娇垂眸,长睫遮掩情愫。
黄瑶怔怔看去,忽地回想起唐方阳那句:“我家也有位小姑娘,脾气比姑娘差些。”
时间久远,亦及不清晰。
可他当提起这句,应是带有笑意的,眸间璀璨亦无法骗人。
黄瑶抿唇,任由沉默充斥房内。
毕竟有些事,还是得亲自发现为好。
风吹过,烛火摇曳。
燕娇娇缓过神来,复抬眸笑道:“不说这些。小姐姐,你挑件喜欢的,我明日就做样板。”
黄瑶轻嗯了声,又凝神稍作比对。
她看得仔细,半晌,才抽出画:“嗯,就这个罢。”扬唇,莞尔道,“娇娇,谢谢你。”
燕娇娇一怔,匆忙别开眼:“不用,不用...”
之后接连几日,燕娇娇有空就来。
姐妹两说说笑笑,偶尔聊些八卦趣闻,关系变得愈加贴近。
大婚将近,各处都洋溢欢喜。
众人相互议论,言语间皆诸多祝福。
陆明生曾来找过黄瑶,却每次都被不同理由回绝。
一来二去,着实磨人脾气。
他双眉紧蹙,默念术法,正想拂袖而入。
恰时,门向外推开。
燕娇娇探出脑袋,一板一眼地说:“教主,您不许进来。”
两日未见,这小丫头长些脾气,非但没有畏缩在后,反倒昂首挺胸颇有气势。
陆明生挑眉,问道:“为何?”
燕娇娇攥紧门槛:“这是新婚礼节。若新人想过得长久,大婚前都得冷静三日。”她轻咳,昂起下巴,“您虽然贵为教主,也得遵守规矩。”
话落,屋内传来低笑。
声音软糯,正是由黄瑶发出。
陆明生掩唇轻咳,继而扬声道:“嗯,我离开。”
他背手而立,侧目补充着,“夫人,别忘早些休息。”
燕娇娇清清嗓,十分利落地关门,转过身,眨眼示意:放心,人已经走啦。
黄瑶莞尔说声好,顺势将信封藏于案下。
燕娇娇好奇:“小姐姐,你在看什么?”
黄瑶随口回答:“故人旧物,闲来阅读而已。”
她点头,长长哦了声,又抬手指去:“端午未到,为何要挂鸭蛋?”
那挂件左右摇晃,隐约能看出个笑脸。
可惜并不清晰,显得斑驳了些。
燕娇娇抿唇,建议道:“这太旧啦,改日我做个新的吧。”
黄瑶莞尔摇首,声音温柔:“不必麻烦,佩戴久了,看着安心。”
她闻言,亦不好再劝。
两人又随意扯些,嬉笑声中交谈甚欢。
待夜色沉溺,星辰泛起,燕娇娇才起身告别。
黄瑶撑起下巴,独坐于案台边。
她琢磨着那句‘夫人’,不觉垂眸低笑,双肩颤抖,半会仍未停歇。
恰时,又有敲门声来。
黄瑶以为是燕娇娇,忙起身相迎:“怎么,是不是忘带东...”
她怔怔看去,话音戛然而止。
月光下,陆明生负手而立,看见她,便扬唇笑道:“都说了,叫你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