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白皙,如玉珠般点缀在唇间。

陆明生眉梢微挑,长睫轻颤,难掩暗红瞳色。

屋外树影婆娑,偏巧印在脸庞。

他浅靠床头,像从画间走出的精灵。

这样一位少年人,怎可能与魔教勾上关系。那些青袍弟子当真疯魔,竟会产生如此想法。

黄瑶恍然出神,直愣愣地开口:“没有。”

不对,本来就没有。

她眸色一颤,匆忙缓过神,耳尖却红得发烫,“已经擦干净了。”

这本是搪塞之言,说得自然心虚。她慌乱中起身,下意识地出门躲避,“你才醒,我打不扰你休息。”

双脚像被黏住,无法挪动半步。

陆明生垂眸,手指微侧玩弄起光影。斑驳阴影穿过指腹,微颤地停留于掌心。

他开口,声音藏起冷漠:“梦魇中所见,师姐就不好奇吗?”

青袍剑客,遍体尸首,大火漫天...

他毫无遗漏地展露给对方,像是刺猬张开尖锐。害怕又渴望被人靠近,只能这样自虐般地试探。

他既想要她离开,却又害怕她离开。

黄瑶脚步顿下,喉间一片苦涩。

童年遭遇如此痛苦,又怎么能因好奇而揭人伤疤。

陆明生一路走来定然不易,他眉宇间扬起笑意恰是温柔。只要现在安生就好,何必去纠结过去。

她攥紧衣袖,指尖仍然颤抖,回眸莞尔道:“再睡会,我去给你熬药。”

房间空荡一阵,陆明生仍呆坐在床畔。

他身体僵硬如木雕,许久没有动弹。目光落在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少女体温。

不同于血液,是浅淡而香甜的暖。

玄关传来脚步,节奏轻快,应是少女路过门前。

陆明生凝眸去听,眼前忽地回忆起端午夜晚。

唐方明手撑在栏杆,侧目,语气欠欠:“教主,可莫要忘记回程的路。”

他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觉得有趣,不由得扬唇低笑。

胡倩站于院中看风景,听见开门声转头,关切一句:“如何?”

黄瑶板脸掩饰,眸间笑意却骗不得人:“不好,比往常还差些。”

胡倩啧嘴,耸肩道了句:“没事就好。”

青袍弟子若知道陆明生苏醒,定会上门询问。

届时又是吵闹,难以有休息时间。

黄瑶与胡倩说明缘由,只将这消息隐瞒,待到季南铭回到门派做商量。

她处处为陆明生考虑周全,谁知回到房间,对方却不乐意。

黄瑶放下药碗,劝道:“青明弟子太多憎恶魔教,人多起来恐难解释。”

陆明生是毕竟入门不久,若对方出手,不好在众弟子眼下反击。

她私心想,只要别当面冲突,一切倒还好说。

陆明生正翻话本,闻言动作顿住:“师姐,不用畏惧他们。”

倒不是害怕,只是...

黄瑶还没来得及启唇解释,又听见他说,“相信我,什么都不会发生。”

陆明生声音平淡,像在说件极为寻常之事。

那些人行为几乎疯魔,若没有提剑而来已是万幸,又怎会轻易放过出气机会。

黄瑶只当他在安慰,匆匆压下劝解,嘴唇微启,仍叮嘱了句:“不管如何,小心些好。”

陆明生垂眸,轻声问道:“屋内烦闷,师姐陪我走走?”

分明刚才说过,怎么这会就忘记?

可他已休养数月,身体应当能撑住。再说人老躺着,也有害健康。

脑内小人你一言我一句地争辩,谁也不肯罢休。

黄瑶皱眉,半晌才道:“好,你必须跟紧我。”

陆明生点头答应,表情甚是乖巧。

刚走出小院,隐约觉得不对。

黄瑶挥手于弟子面前,对方却毫不理会地径直走去。神色淡然,好似没看见她一般。

试探过三两次,每位都是这般。她眸色惊奇,扬身问:“这是怎么回事?”

陆明生径直朝前走:“简单把戏而已。”

他回想起传授灵火时的亲近,不觉顿足询问,“师姐想不想学。”

话落,没有回应,脚步却轻快。

他抬眸看去,见少女穿梭在人群,蹦蹦跳跳好不欢喜,便扬唇浅笑并未再次出声。

无论怎么动作都无人发现,这感觉实在好玩。

黄瑶拍了拍弟子肩膀,又大声喊出发泄,却似石块沉入海底,没起到一点波澜。

心因为兴奋而跳得剧烈,她回眸,朗声寻问:“你刚才说什么?”

有风吹来,拂起耳畔细发。

少女眸间藏起星辰,唇角卷携温柔,纯真而动人,像鲜花沾有露水。

陆明生缓步走至她身边,侧目道:“若喜欢,我便教你。”

冷香夹杂着药香沁入鼻尖,瞬间拂去夏日燥热。

黄瑶却摇头道:“你既然会,我还用学什么?反正有你在...”想了想,笑道,“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她莞尔重复对方的话,眉眼间遮不住欢喜。

好似随口一句,却又像在回应之前承诺。

陆明生喉头轻动,半晌才吐出两字:“走罢。”

越往山间去,方向愈加熟悉。

黄瑶哼起小曲,忽然觉得前方洞口些眼熟。她眯眼探寻,就在床畔的鸭蛋。

墨绘小人躺在其上,笑容极其灿烂。

黄瑶:“这个...”她莫名有些心虚,梗着脖子解释,“住在同屋燥热,山间较凉爽些。”

脸颊白皙,留有蚊虫叮咬的红肿。

陆明生眸色稍沉,却附和着说:“的确挺好。”

“是吧。”黄瑶得到肯定,语速愈加得快,“若等空闲,我还想好生装饰。”

她扬手画出个区域:“这里摆上杜鹃,可定格外好看。”又像想起什么,眸色忽地亮起,“我知道哪里有花,咱们现在去取。”

陆明生磨搓下巴,脚步并未挪动:“不必麻烦,师姐坐下休息便好。”

黄瑶一怔,面露疑惑。

少年凝神不语,指尖探前唤出灵火。暗红火光仿佛拥有生命,自觉朝南而行。

似有风吹来,卷席莫名花香。

青草随之拂动,天空出飘有花瓣。绯红如星点汇集,跳跃着落上草坪。

绯红点缀,浅绿簇拥而上,是好美的画。

黄瑶秀口微张,忍不住伸出手去。

清风从指尖穿过,偶有花瓣落于掌心。她仰脸,惊叹这漫天花雨。

待花香扑鼻,陆明生才拂袖。

他抿唇,声音略微发紧:“摆放略显杂乱,应当再精细些。”

“哪里的话?!”黄瑶闻言着急,声音急促,“随意散落,才具美感。”

她见对方不语,又弯下腰,小心将花瓣拢入掌中:“我非常喜欢,你可不许嫌弃。”

晚间,天空缀有繁星。

陆明生早已离开,空气仍弥漫香甜气味。

黄瑶用花瓣垫在盒中,指尖相并施展术法。浅白罩住木盒,无意成为屏障。

她心满意足地阖眸,梦里浸有花香。

陆明生清闲,便常来山间陪她。

少女发丝轻柔落在肩膀,好似羽毛拂过皮肤。她鼻尖小巧,下颚圆润,长睫微垂难掩温柔眸色。

他不由得身随心动,试探伸出手指,触碰青丝带来战栗,像蚂蚁爬过心间。

他眸子轻颤,却仍固执地用指节缠绕。

黄瑶翻动话本,浅浅打了个哈欠。

发丝从指缝穿过,掌心随之落得空落。

陆明生垂眸,好似在回味方才触动。细软消失,莫名有些清冷。

阳光暖洋洋的,引人犯困。

黄瑶好似小鸡啄米,脑袋点啊点,终于胜不过睡意。

手垂落身边,话本掉落于膝盖。她身体微侧,阖眸睡去。

风吹得缓慢,夏蝉发出聒噪的响。

陆明生扶少女靠在肩头,抬手遮挡光线。高温倾覆,手掌泛起汗水。

他却像没有感觉一般,将小臂举得更高一些。

在阴影之下,少女睡得憨甜。

胡倩做完安抚,回到门派大倒苦水。

从初次上山讲到学习术法,她不管另外两人是否在听,就自顾自地在那里说。

念叨一半,她取过木杯,抬眸间稍微怔住:“你们...在干嘛?”

黄瑶顿时收回手,脊背挺直,坐姿十分端正。

陆明生随之转过脸,眸间平静如水。

如此正襟危坐,仿佛刚才不是他们咬耳说小话。

胡倩:“......”目光如小刀,嗖嗖而来。

黄瑶赶忙举手澄清:“师弟休养太久,有些事不知道,我在给他补课。”

胡倩眯起眼:“...补课?”

她愣住,支吾间又换个说法:“不是,主要做补充。”说得像回事,却不知觉抿唇。

胡倩听得莞尔,笑容不甚友好。

她赶忙躲在陆明生身后,手指握住对方衣角,老老实实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眼神湿漉漉,像只好奇探头的小猫咪。既不敢上前,又好奇对方反应。

胡倩一怔,突然觉得她很可爱。

陆明生启唇岔开话题:“季前辈何时回来?”

李末之事未能了结,关入禁地总不是长久之计。青明山没做举动,多半是等季南铭归来。

毕竟杜雷闭关,总得有人来做传递意思。

他心下好奇,甚至对结果抱有期待。不知道在对待亲传弟子时,那人是否依旧狠心。

话落,胡倩叹气:“大概明日罢,希望可以解除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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