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黄瑶正坐在案刺绣。

她用草药制成香囊,藏入枕下防避蚊虫。效果还算不错,便准备多做几件送给陆明生与胡倩。

耳边换来声响,断续地像在尝试接通。接连几回,却又悄然退去。

这种情况许久未出现,她眉头一颤,默默装作没有听见。

片刻,电子音响起。

[系统:任务强制开启,见证青明弟子除魔。]

黄瑶:“为什么会强制开启。”

[系统:剧情因宿主改变,这是相应代价。]

或许李末在书中没有这样结局,可蝴蝶翅膀煽动,总有些事情改变。

她忽想起那张嚣张的脸,抿唇起身,大大伸了个懒腰。

系统照旧开始催促,声声急切好似拉响警报。

她没有理会,站在草坪中向远处眺望。杜鹃花瓣藏如其中,隐约开出些红。

不知过去多久,电子音戛然而止。

系统被关闭,耳畔落得清静。

陆明生身穿青袍,正背手站在前方,鼻梁挺直,长睫难掩眸色。

他安静而立,像从深渊处走来,沉声道:“过来。”

黄瑶慢悠悠地站起,又拂去袖间灰尘,待到整理妥当,才抬步走去。

她不用着急,因为他不会离开。

刚入山门,就发现气氛沉闷。

青袍弟子皆无言,目光斜侧探来,神色多有愤恨。

黄瑶即使强装镇定,还会觉得背后发毛。她忍不住轻咳两声,脚步迈得很快。

正走着,忽然被人拦住。

那位鼻孔朝天,面露凶光,开口就是讽刺:“你们来做什么?”

李末在门派颇有资质,身边不乏跟随者。他虽被关禁地,但声望依旧不减。

青明大都信他为人,毕竟是长老亲传,哪怕犯错也会有翻身机会。

而眼前这两人,非但不知好歹还有心思来此,当真是可笑至极。

陆明生侧身挡在她面前,声音听不出悲喜:“这条路你得,我们走不得。”

青袍人嗤鼻,扬手向外指去:“这里是青明山,只有青明弟子可入内。像你这种魔教之徒,也配在此喧嚣?”

眼神嚣张,毫不掩饰期间鄙夷。

黄瑶听不下去,上前争辩;“李末误入歧途,用魔气害我师弟,他才是魔教眼线。你什么都不晓得,凭什么乱说!”

青袍弟子扬唇笑,闻言却道:“嚯。至从陆明生入派。引得魔物不说,还闹出傀儡传闻。现在李末师兄又被冠以魔教头衔,这其中究竟想必动动脑子都能知晓。”说完,又朝后嚷嚷一句,“大伙说,是与不是?”

话音落地,周遭传来附和话语。

“你—!”黄瑶急着反驳,手腕却被握住。

她回头看去,却见陆明生摇了摇头。

“许久未回山中,何故如此热闹?”

季南铭背手从石阶而上,目光扫过旁人,轻挑开口,“想不到我还挺欢迎,竟会能这么多人迎接。”

青袍弟子见状,匆匆抱手做礼,才颔首道:“季前辈,李师兄的事...”

他点到为止,神色多有渴求。

季南铭耸耸肩膀,开口似带无奈:“我知晓,无疑是说些好话,向长老求情。”

他瞳色很淡,难辨喜怒,只叹息了句,“怎会弄成如此模样。”

仅此一句,仿佛又呼唤风雨。

青袍弟子蹙眉,语气难压愤怒:“是陆明生。不知他使用什么妖邪,竟让李师兄蒙受此冤。”

他尚未解气,正欲上前却将骂声止在唇间。

季南铭抬手示意,瞥去笑眼:“都是同门弟子,莫要伤了和气。”

他说罢拂袖,径直朝高塔走去,“在此处安静等着,谁也不许动手。”与陆黄二人擦身时,状似无意瞥去一眼。

黄瑶被护在陆明生身后,挣脱不得,只能探眸去瞧。

后者面色如常,眸间并未起半分波澜。

半晌,胡倩急急赶来。

她没来得及擦汗,就喘息着问:“回来了?”

黄瑶颔首:“刚进去。”

胡倩这才松了口气,用衣袖蹭过额间。

她转而看向高塔,眸间隐现担忧。

黄瑶见状,轻声打趣道:“再看一会得成望夫石了。”

胡倩瞪了眼她,难得没有动手。

时间一点点过去,周围弟子愈加烦躁。

询问弟子回来多次,皆是摇头否认。

不知两人到底谈论什么,竟需要花费如此长时间。

树影摇晃间,已然临近正午。

终于,有脚步从前方而来。

众人抬眸去望,纷纷上前迎接。小径口围堵,都在期待消息。

季南铭面露疲惫,眉宇间难掩忧愁,薄唇轻启吐出两字:“下刑。”

话音刚落,周遭哗然。

青袍弟子满脸震惊,磕绊许久才说出话音:“怎,怎么会...”急切求个肯定,再次询问,“前辈,杜长老当真这般说?”

季南铭缓缓舒气,表情较之前愈加沉重:“青明山不得沾染魔教,这是门规。”

他似不想触及这个话题,径直背手离开道:“掌刑弟子随我来,其余人就此散去。”

季南铭走后,气氛像是凝固。

青袍弟子不再嚣张,眉眼低垂,唇色惨白,竟似失魂落魄一般。

片刻,人群中传来质疑。

“怎么会,李末可是长老唯一亲传。”

“不能有别的办法,或者驱逐出山也行。师徒之间,总还有情分。”

纷扰间满是不解,众人神色哀戚,好似泣下泪来。

黄瑶拽向胡倩衣袖,侧耳询问:“这‘下刑’就竟是什么?”

话落,陆明生率先回答。他双眸看向高塔,眉宇神色隐晦不明:“于中午时分,剔其骨,放百虫食其皮肉,最后明火灼烧。”

胡倩闻言点头,怅然道:“这是青明山独创酷刑,以此法将魔功驱逐体外,并警告旁余弟子,万不得与魔教牵连。”

本以为杜雷会放过亲传弟子,最起码会给他留有全尸。

不料他确实狠心,竟能不顾请求,执意以这种方式惩罚。

艳阳高照,却像身处冰窖。

黄瑶身体僵住,寒气从指尖攀到发顶,根本让她动弹不得。

隐约有哭声传来,勾得心发慌。她下意识想逃避,却又回忆起系统任务。

起初还庆幸任务简单,现在想来竟像在惩罚。

什么见证除魔,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分明是在虐待。

胡倩叹气,垂首道:“我们走罢,凡青明山弟子都得过去。”

指甲紧握又松开,黄瑶垂眸轻‘嗯’了声。

陆明生仍凝眸于高塔,眼神充满戏虐。

青明山禁地,阴森可怖。

石板路泛水汽,脚踩在上面十分滑。

周围墙壁略有划痕,像是指甲抠出的印迹,血迹依附其上,叠成浅淡层红。

如果将山中风景喻为仙境,那此处就是阴间地狱。

即使站在门外,依旧能嗅见血腥。

陆明生几不可见地皱眉,眸中闪过厌恶。

腥臭像从深渊而来,压迫每一寸神经。光站在此处,呼吸都变得困难。

黄瑶手抚向胸口,勉强压抑住恶心。

似有花香传来,她转眸去看,正瞧见一朵杜鹃。

绯红鲜艳,驱散身边寒意。陆明生伸手递去,轻声道:“这个拿着,应当会好些。”

香味浅淡而温柔,仿佛再次身临那场花雨。

肮脏好似逐渐远离,此处只剩下他与她。花香胜过血腥,如清风唤回理智。

黄瑶松开指尖,将鲜花笼在掌心。

花瓣娇嫩,带走皮肤刺痛。她抬眸,扬起唇角:“谢谢。”

声音低如喃语,浅落在耳边。

陆明生睫毛微颤,正欲启唇再做安慰。

不巧,人群中传来躁动。

青袍弟子纷纷避让,眼神溢出惊恐。他们簇拥着后退,像蚁群躲避袭击。

禁地深处,有铁链刮过石板。

掌刑者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人。

他唇无血色,脸庞可见深黑印痕,双眼空洞好似早已死去。

周遭哗然,竟不敢相信此人是那位神采奕奕的李末。

仿佛感受阳光,他不耐地皱眉,眼神幽深朝旁处探来。视线嗜血而冰冷,像是蛇在窥探猎物。

陆明生眸色一沉,侧身将黄瑶挡在背后。

后者躲得尽兴,指尖轻捏起他衣袖。

蓦然,李末停下脚步。

他僵硬地转头,仿佛能听见骨头摩擦发出的声响。

双目血红,径直穿过人群看向陆明生。干涸嘴唇一开一合,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他好似成为傀儡,只剩浅薄鼻息还证明存活。

陆明生抬眸,薄唇间发出声冷哼,好似讽刺他力薄势微。

李末瞬间恼怒,疯狂挣扎来,像猛兽要逃脱牢笼。

铁链发出哗啦一阵响,众人避让地更远些。

黄瑶将头埋进陆明生背影,抿唇下唇,不敢探目去看。

可他未猖狂片刻,就被压倒在地。

在青明山眼中,沾染魔教者毫无尊严,如牲畜一般。

刑台竖立铜质圆柱,被阳光晒得炙热。

有青袍弟子不忍去看,却被硬按在观台之中。掌刑者五指如钳,无论如何挣扎都不能逃离束缚。

渐渐的,众人没再反抗,眼神木讷,静静望向刑台。

季南铭下颚紧绷,站在队伍中没有说话。

他背手而立,手掌交窝之处泛起粘腻汗水,目光冰冷,唇角不再笑意。

三声令下,示意时辰已到。

他双眉紧蹙,阖眸道:“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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