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有...得罪?

黄瑶垂眸,难掩面上失落。

她双肩微颓,心中又说不出来的难过。

像在感慨这变化,又似责怪自己‘罪有应得’。

好好呆在壳里不行吗,为何偏要将疑问点明。

如果你不去问,就没有这件事发生...

黄瑶咬唇,指尖攥紧。

像被人拉扯,奋力从舒适圈拖出。

这种感觉,她很不喜欢。

陆明生别开视线,指尖无意识磨搓。

他喉结互动,微微侧耳,想探听对方动静。

现如今,他就像失控的刺猬,非要以尖锐试探,待造成伤害,又害怕对方离开。

时间好似走得很慢,傀儡仍与青明弟子缠斗。

陆明生早已无心观察剑阵,只屏息,期待她率先开口说话。

可惜半晌,依旧无音。

这剑阵为杜雷所创,集青明绝学于一身。

须四位剑修同时助力,剑修能力愈强,剑阵威力最大。

鼎盛时,可战胜数百魔物。

曾有弟子询问,为何不选术修之士,来加以巩固。

杜雷看向藏经阁,并未答话。

后来,蒋越屏才知道,传言中那位魔教教主所学即为术法。

因此避其强势之处,才能有完善获胜之机。

这剑阵所用,从来不求保命。

而是在最关键时,聚四位顶级剑修能力,斩魔物首领之头颅。

蒋越屏啐了血,眸间沮丧替代为疯狂。

他看傀儡哀嚎呐喊,死命挣扎,却难逃束缚。

一时间,敌我双方互换形式。

他心中升起报复快感,再次凝神,将剑阵发挥极致。

长剑围成三角,相对震鸣不已。

阵法中,修为汇聚为虚影,剑出则一片惨叫。

他每次出手都变换剑法,速度之快,傀儡根本难以应对。

仅有三人又如何,还不照样能收拾你们。

蒋越屏得意,却无意留心于长廊之人。

傀儡争相倒下,堂内木屑四溅。

在吵闹声中,仅有一处安静。

周平双手撑在栏杆,微微探身看去,眼神空洞,却有眸光闪过。

好似背后之人,在借其双眼观测。

他甚至没有眨眼,长期保持同样姿势。

声音嘈杂,愈加难以忍受。

黄瑶看向陆明生背影,再次攥紧掌心。

她深吸口气,将身体站得更直,扬起脸,装作洒脱模样:“你没必要道歉。因为我根本,就不在乎。”

后半句说得很重,字音咬合清晰,多有些报复意味。

狠话落于空中,却没换得任何高兴。

她垂眸,难掩眼中酸涩。

陆明生身体紧绷,眸色暗沉似血。

他双手攥拳,衣袖下小臂青筋暴起,似乎用力到颤抖。

喉间难藏苦涩,他抿唇,竟说不出言语。

沉默下沉,像呼吸都变得艰难。

黄瑶走也不行,站着又尴尬,后背像粘上芒刺,怎么都不舒服。

正巧此刻,传来蒋越屏呼声:“小师妹,过来帮忙。”

她终于找到喘息机会,逃也似地答应了声‘好’。

她不敢回头看,飞快迈步跑开,可仍逃不脱内心失落。

烛火下,身影显得落魄。

陆明生垂手而站,半晌才松开掌心。

原本白皙之处,已留下弧形血痕。

他向来不喜血污,此事却不顾得这些,转身,紧盯那人背影。

黄瑶脚下像踩着风,步履飞快。

直到身在光处,她都没有回过头来。

背影仓促,似在奔向某人,又像在躲避。

陆明生顺其视线望去,便看见蒋越屏。

那人一副欠揍模样,脸颊血渍都掩不住效笑容。

恶心...

陆明生垂眸,将‘黄瑶’二字默念几遍,然后大步朝她走去。

傀儡尽数倒下,地面落满木质残肢。

蒋越屏阖眸舒气,起手收回剑阵。

他缓过神,怎能放弃如此大好的炫耀机会,忙抬眸唤黄瑶过来。

难得,对方爽快答应。

他愈加得意,面上团簇起笑:“怎么样,师兄我厉不厉害?”

黄瑶眉头轻蹙,却点头道:“嗯。”

她抿唇,又抢着询问,“有哪里需要帮忙?”

如此殷切,肯定是看我英姿而动心。

蒋越屏轻咳两声,正欲说些情话,无意抬头,却瞄见那人。

他眸色一沉,神情阴郁难解:“师妹,你等我一下。”

黄瑶微怔,却见他提剑,缓步走入长廊。

青明剑阵强势,在场魔物低劣,自然难以逃脱。

可唯有周平,最令人愤恨。

他身为青明山弟子,剑法修炼不当,还被魔教做以傀儡。

光是这副皮囊,看着就令人愤怒。

武靴踏上最后台阶,蒋越屏眯眼看去。

他轻拍周平肩膀,明显感到掌下身躯一颤,不觉笑道:“我早就说过,你必死无疑。”

话落,对方却无反应。

他又凑近了些,几乎咬上耳垂,“你模样没选好,下次记得找个厉害些的。”

声音缠绕,恰好唤醒神志。

周平眸色晃动,目光逐渐重回对焦。

他微微侧目,嘴唇轻颤,语气间多有恍然:“师,师兄?”

话落,忽觉胸口大痛。

周平脸色惨白,视线顺剑柄上移,看见蒋越屏冰冷侧脸。

他伸手想捂住伤处,那人却拔剑再次捅进,力道之大仿佛是在泄恨。

疼...

太疼了...

周平死命拽住对方衣袖,抬头,唇角溢出血:“为,为什么...?”

鲜血顺青锋留下,浸染墨黑长袍。

魔物多为傀儡,刀剑刺入不该流血至此。

可周平之前表现,分明是身披皮囊的傀儡...

蒋越屏蹙眉,片刻却挑唇笑。

呵,定是魔教新玩的把戏,指望以此能获得逃命时机。

他如此想,便凑耳道,声音无比阴冷:“魔物本不该活,你若多看些书,就会知道惹错了人。”

周平嗓音颤抖,指甲泛白,泣血般地开口:“我以为...你不会如此...”

视线模糊中,似在平遥街头,野狗咆哮而来,苍蝇萦绕不止。

女童沙哑地哭泣,将烂菜鸡蛋砸下,血味夹杂腥臭,像巨浪般将他淹没。

没有任何喘息,只等放任着,在恶潮中磨灭自身。

周平倾身,掌心逐渐侵染鲜血。

他脚步虚晃,紧盯对方双眸,话语像从贝齿挤出:“蒋师兄...为何逼我至此?”

既为魔教之徒,还敢在此胡言乱语。

师父当真没有说错,魔物就该处以‘下刑’,就该千刀万剐。

蒋越屏眼中不屑更甚,用力掰开对开的手。

指节削瘦清白,却像铁钳般,死命攥紧衣袖,好似非得讨出个回答。

他看着血污,只觉得心头犯呕,双唇抿紧,猛然踢翻对方:“恶心东西,杀你都弄脏我的手!”

话落,蒋越屏啐了口痰。

他割去衣袖,反手丢弃染血长剑,然后离开,再没有回头去看。

他快步走下台阶,扬声莞尔道:“黄师妹,我这就来。”

变脸之快,简直令人诧异。

周平被踹翻在地,手掌被掰成扭曲。

他捂住胸口,眸间充斥恨意,想说些咒骂言语,启唇却只能咳血。

意识弥留之际,他忽回想起那人的话,眉宇间多了分快意。

他阖眸,唇角勾起:“蒋越屏,你必定死在我手中。”

身体歪斜着倒下,像傀儡被抽去牵绳。

墨玄衣襟展开,露出青绿内衬,正是青明山服饰。

烛火晃动,俨然遮掩所有。

黄瑶瞥向二楼,没看见弟子身影,疑惑问:“可有找到周平?”

蒋越屏跳下台阶,耸肩道:“这种废物,不用关心。”

她却蹙眉,迟疑着补充,“那傀儡假扮周平,总得好生询问一番。”

蒋越屏抚过腰间佩剑,启唇说得随意:“我杀了。”

黄瑶惊:“什么?”

他依旧满不在乎,甚至指责,“魔物本就该杀。师妹你也是青明弟子,这点道理总该晓得。”

黄瑶抿唇,无意瞄见他长袍染血,心中愈加不安:“这...是谁的血?”

蒋越屏揉了揉耳朵,随口答:“狗血而已。”

他说完,又莞尔了句,“怎么,师妹这是在关心我?”

黄瑶无言,随即别开视线。

蒋越屏仍开心,瞥眼瞄向旁边,状似随意问:“诶,陆明生惹你生气了?”语调上扬,充满调侃。

还未等黄瑶答话,他又补充了句,“我就说小子不是好人。哪有弟子刚入门派,就能多得比武头筹?”

蒋越屏站直,背手于身后,顾自给出结论,“就我看,定然使用手段,胜之不武。”

黄瑶蹙眉,只把他的话耳旁风。

偏偏他凑又上前,笑嘻嘻地调侃:“整日装得副高冷模样,内心别提多肮脏。”

恰时,陆明生走来。

他紧盯黄瑶身影,眸间似胆怯又紧张,脚步缓慢,不敢突兀打扰。

可如此嘲讽,却如利剑般,径直落在耳边。

陆明生脚步蓦然顿住,下颚紧绷,神色晦暗不明。

有一瞬间,他甚至想现在就杀掉蒋越屏。

让那人永远闭嘴,再也无法挑拨他们关系。

杀掉...

杀掉就没事了。

陆明生疯狂地想,却难以做出行动。

他几乎像报复,逼迫自己接着往后去听。

仿佛只有最恶毒言语,才能打破对美好的所有幻想。

再往前一步,就可步入光芒。他却薄唇紧抿,固执地站在阴影边缘。

黄瑶背身而站,自然没注意到陆明生。

蒋越屏看见他身影,暗自冷哼,故意倾身,贴近黄瑶耳侧。

他勾唇,将字音咬得清晰,“这种人肯定很讨厌。”

话落,似见陆明生脸色一白。

他愈加快活,低笑着又问:“黄瑶,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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