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方阳...
这名字听起来倒不像位琴师,但只普通猜测,无处寻找根据。
黄瑶颔首,随意称赞道:“唐公子名字不错,颇有文人雅士之风。”
唐方阳听罢变笑,衣袖挪开边角:“姑娘长得好看,嘴巴也挺讨喜,不错不错。”
黄瑶难耐尴尬,无意间,正瞥见对方腕部挂坠,铜钱以红线成串,相互碰撞发出声响。
她在凤栖楼内便好奇,总算逮到机会,忙问:“鲜少见人佩戴铜钱,公子这首饰可有深意?”
唐方阳亦是大方,没有过多掩藏:“啊,我少时身体不好。某日遇见算命人,他嘱咐我佩戴铜钱,方可驱邪避体。”
他说着,状似无意像黄瑶瞥去,眸间藏笑。
后者却没多心,只连声附和:“那唐公子倒是有桩奇源。”
陆明生轻咳,长睫微垂,难见眼底神色。
黄瑶扭头观察,并没有太过探究。
她看着锦旗摇晃,忽地一愣,复扬手喊:“殷师姐,咱们换条路。”
陆明生侧眸:“这是何意?”
她凑近些,压低声音说:“这条路经过乐器铺,街边尸体与告示还在。倘若被殷师姐看见,还得再做解释。”
陆明生抿唇,语气似有不喜:“你在...担心周平?”
黄瑶闻言,又想起覆盖于尸体处的白布。
那人本是好心,却偏惹上麻烦。
“没有。”她摇头,叹息了句,“我只觉得他无辜。”
话落,片刻安静。
陆明生额角紧绷,眸间愈沉,莫名很是烦躁。
偏偏黄瑶无心,又奔跑上前解释:“师姐,这条路远,既然赶时间,我知道处近路。”
他凝眸看,只觉得满腔郁闷无处发泄。
唐方阳晃悠地凑前,挑眉道:“小哥,这是为佳人犯愁?”语调上扬,多有戏谑。
陆明生瞥了他眼,神色冷如寒冰:“唐公子的话,当真多得很。”
后者立马收笑,半句不敢调侃:“莫要动怒,我只说句玩笑。”
陆明生下颚紧绷,径直提步而去。
待走后,唐方阳才松懈,摇首感慨:“难道说,上辈子真欠了他?”
自然无人回答。
黄瑶以灵火探寻方位,扬手指去:“朝南走经过小桥,没多久可出城门。”
她又发誓,表情万分认真,“师姐放心,决定没错。”
黄瑶在凤栖楼就曾如此遮掩,好似是担心她知道些什么。
殷遥月垂眸,指尖还残有莫名的粘腻感。
到底何事神秘,要这般设法隐瞒...
她转而看向对方,抿唇问:“黄瑶,与师姐说话,得句句属实。”沉眸,语气加重,“这是青明门规。”
诶...
看这人平日十分毒舌,但凡计较门规,却半分都不肯让。
黄瑶叹气,只得哄着说:“有些事,现在不便透露。”
她瞄了眼青袍弟子,“待与师姐单独说。”
点到为止,不再多说。
殷遥月别开视线,思索片刻,才道:“我只信你一回,事情过后,必须如实交代。”
黄瑶叹气笑,连声答应:“好,师姐且放心。”
殷遥月又看了眼她,复扬声招呼:“停下。”
青袍弟子回头:“师姐,怎么了?”
殷遥月轻咳两声:“黄瑶知道处近路,跟着她走。”
黄瑶颔首,随之附和:“嗯,可赶在天黑之前出城。”
弟子见她掌心灵火,便知晓其意,退居身后。
灵火于长街穿梭,几人很快走出城门。
抬眼望去,果真天光还泄。
许因之前倾听吐槽,算作相熟了些。
弟子连声夸赞:“黄师妹聪慧,竟善用灵火探路。如此看,以后可免去寻找麻烦。师妹给出位置,我们御剑而至即可。”
黄瑶摆手笑:“师兄过奖,这只是些小把戏。”
她说完,心道:你是没看见陆明生,那人术法才叫成奇,只是碰到的上司不好,一身本领无处施展。
可惜,可叹啊。
黄瑶如此想,未免又生怜爱。
殷遥月观察天色,表情多有缓和:“走,去平遥郊外。”
黄瑶就等这句,立马接口:“此处沿小径而行即可,无需另行绕路。”说罢,抱拳做礼,“师姐先走,我等会陆师弟。”
她说得正经,眼角却噙笑意。
殷遥月掩唇轻咳,挥手道:“去吧。”
风吹过,树影摇曳。
黄瑶打个哈欠,探头向城门瞧,看过几次,仍未见人影。
她揉揉脖颈,像只等待家人的小猫咪。
半晌,云间只剩浅薄光晕。
黄瑶双手背于身后,踮起脚,抿唇张望,忽而嚷嚷:“你可总算来了。”
她挥手扇风,佯怒道,“再等下去,我都要变成蘑菇。”挑起眼角,偷瞄对方反应。
陆明生抬手又放下,似有些无措:“抱歉师姐,有事耽误。”
他皮肤白皙,却被晒出红晕,湿发紧贴额角,喘息急促。
看样子,应是快步跑来。
黄瑶顿时心软:“玩笑而已,你莫要当真。”掏出绢帕给他,“天热,快擦擦汗。陆甫家或有地窖,等回去,我给你做冰棍吃。”
从小就颠沛流离,应当受了好些苦。
她念叨来去,又嘟囔着:“诶,小可怜...”
陆明生眸间隐见笑意,只随她误会:“嗯,谢谢师姐。”
真懂事,肯定挨过委屈。
黄瑶愈加难受,语气温柔:“没事,不许与我客气。”
陆明生颔首,满眼是她:“好。”
话落,莫名安静。
黄瑶微怔,终想起那人:“对了,唐公子呢?”
“我在这里。”
唐方阳挥手,笑容慈爱:“两位继续,不必管我。”
黄瑶眉梢纠起,犹豫着问:“你...刚刚就在这里?”
“对。”唐方阳答得自在,似露出向往之情,“两位才子佳人,毫不登对。果真同书中所言。”
若他能放下琴,定是双手交叠之姿。
都说学艺者,大都对情感探索格外认真。
更有甚者还会详加记录,当做灵感用于琴曲,话本之中。
想必再施以描述,就成为另番景象。
黄瑶扶额,突然庆幸没遇上写手。
还没高兴片刻,那人又匆匆道:“我有认识朋友,可为此填词作赋。”
他说得肯定,恨不得现在就书信寄去,“放心,那人文笔精湛,定能写好文章。古有平遥琴女,现在多一个...”
唐方阳轻啧,继而扬声道:“《平遥侠士》,姑娘看如何?”
黄瑶多有尴尬,抿唇思索拒绝之法。
陆明生抬眸,只言了句:“天色愈晚。”
她微怔,复飞快反应:‘对!得赶紧回去。殷师姐他们还等着。’
唐方阳略有为难:“可灵感相关,错过不易再寻。”
她只向前走,匆忙回头安慰:“没事,反正还有机会。”
唐方阳仍在喊:“姑娘,姑娘!”
风吹过耳畔,带来呼啸声。
黄瑶拽着陆明生衣袖,侧目嘟囔:“快些走,我可不想做话本女主。”
发丝飘荡,似乎可以扫过脖颈。
陆明生由她拉着,唇角上扬,眸间难掩欢愉。
周围景象后退,仿佛与万事隔绝。
他与她奔跑于林间,不去想任何,身边即是天涯。
飞鸟于枝头停歇,发出啼鸣。暮霭光晕轻洒,为草坪铺垫细纱。
黑夜追逐不善,抬眸,却见灯火通明。
平遥郊外,早与清晨场景完全不同。
原本空荡的小径落有商户,两旁售卖胭脂水粉之类的小玩意。
孩童手误糖葫芦奔跑,身后还传来家长呼声:“慢些,别摔着了。”
水车依旧滚动,旁边多浣女。
田野间,隐约传来扎稻人的声响。
与清晨相比,多些烟火气,此时才更像人间。
黄瑶怔怔看去,竟觉得眼眶酸涩。
她勾唇笑,缓慢提步而入。
还没走两步,却看见一老妇人。
对方眉眼攒笑,面容慈祥:“姑娘,回来了啊。”
黄瑶微怔,不由得问:“你是...”
妇人笑,莞尔道:“姑娘健忘,之前不同我问过路?”
她凝眸观察,愣愣回答:“抱歉,是我忘记。”
妇人摆手说没事,又朝玩具铺指去:“我孙子还在那里,得先走一步。”
她双眸有神,浑身上下毫无死气。
讲话口吻温和,并不同前几日那般冰冷僵硬。
倒像突然间换了个人。
黄瑶抿唇,又试探了句:“阿婆家在哪处,改日我去摆放。”
老者愣了下,继而道:“就在城西住,远着呢。”
她说完便摇手离开,没有再做耽误。
黄瑶目送她远去,果真在商铺前看见孩童。
小孩张手,冲她要抱抱:“奶奶!”
老妇人顿时笑开颜,眉宇间神采幸福,没有丝毫装扮成分。
黄瑶磨搓下巴,习惯性呼喊:“陆明生?”
话落,半晌没回应。
她蹙眉,匆忙转身张望,心却越跳越快。
人来人往,谈笑、叫卖、呼喊,像麻线不断缠绕。
黄瑶仰起头,不断在人群中穿梭。
被挤退,向前,再被击退,反复几次,后背隐觉湿意。
她仍坚持,灵火从掌心窜出。
陆明生到底去哪里?
他是否就此离去,再不回头。
黄瑶愈想愈慌,四处张望,难以安心。
周围人各有来处,唯独她好似身在孤岛。
忽然,听见旁处呼喊。
她蓦然回头,便在商铺前看见一人:身着青袍,肩宽腰细。
所有浮尘渐歇,唯独只剩下他。
黄瑶抓住他手腕,忽地展露笑颜:“陆明生,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