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殷遥月停下脚步,微微侧目:“你讲。”

黄瑶蹙眉,字节挤出贝齿:“师姐方才说...”顿住,攥紧衣袖,“有魔教信息?”

她声音很轻,每句话都像用尽全力,却依旧颤抖地说。

殷遥月磨搓下巴,回答缓而长:“我只是偶然听见,其言并不为真。”

她凝眸,神情转为严肃,“相传昆仑腊梅齐放,似欢迎教主归来。”话落,又笑,“不过杜长老未下指令,你且当个笑话听。”

原来...是这样。

黄瑶逐渐松开指尖,顿时感觉无比空落。

她垂眸笑,眼角却湿润,心像被纠起,疼得喘不上气来。

对啊。

陆明生早已死于剑下,又怎么会得到他的消息。

不过是痴心妄想,顾自安慰罢了。

黄瑶呼地喘气,双肩隐有颤抖。

她下意识想说些遮掩之言,但难掩哽咽,抽泣着什么话都说不出。

殷遥月抿唇,眸间诸多心痛。

她抬起手又放下,终究什么都没有做,足尖轻转,背身离去。

屋内只剩一人,较之前更为安静。

黄瑶将肩膀抱得更紧,垂首埋在臂弯里。

不能哭,不许再哭...

她慌乱擦拭眼角,泪水却愈流愈多,逐渐沾染衣襟。

有风吹过,拂动案台书页。

纸张飞快翻页,发出细碎声响,却如同惊雷响彻耳畔。

黄瑶抬眸,身体颤抖地回忆。

尚在平遥郊外时,陆明生曾从怀中掏出物件。

恰有晨光洒落,印出他眸间温柔:“瑶瑶,我有样东西给你。”

“待有空时,你记得看。”

他说罢,正欲伸手递出某物。

深蓝封面,边角磨损...

话本。

是话本!

黄瑶眸色乍亮,匆忙站起身来。

她脚步依旧不稳,几乎跌撞着向前。

“砰”的声,小臂撞到桌案。

她来不及呼痛,仓促间抬头望去,目光搜索着,索性所落脚处。

那书册翻开,纸张隐有磨损。

黄瑶屏住呼吸,小心纸张费翻回首页。

墨蓝书封处提有大字,笔锋转折皆为熟悉,正是“琴剑和鸣”。

她微怔,指尖随之颤抖。

这在桃花院落中发现的书,怎会出现在这里...

黄瑶思考着,眉头紧缩,心思愈沉。

恰好,殷遥月端着汤碗走来,凑近看去,不觉莞尔:“我来时,这话本就摆在案边。”又笑,解释着,“你昏睡未醒,我便翻看几页。”

她说完,见黄瑶不语,忙调侃着问“怎么,不介意吧?”

话落,却是安静。

黄瑶凝眸看着话本,眉宇间十分专注。

她轻抚平页脚,眼神似有追忆,像在对待某样珍贵之物。

这场景,总觉得诡异。

殷遥月放下汤碗,看看话本,又看看黄瑶,不觉迟疑道:“你...”

“咻—!”

话音未落,却听见哨声。

这为青明弟子独有的方式,是在提醒她应当离去。

殷遥月朝外眺望,果真见弟子摇手示意。

她叹气,只得缓声道:“好生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指向药汤,轻咳,“这,这对身体好。你记得喝。”

黄瑶睫毛轻颤,呢喃了句:“多谢。”

她更难受,仓促摆手说没事。

如此真切关心,好像以前也曾拥有。

可后来呢...黄瑶不忍在想。

“我协助陆明生,与青明山作对。”

黄瑶身在角落,脸上神色未明,轻声问:“你为何还要帮我?”

话落,脚步声停歇。

殷遥月侧目,回应道:“你曾救我性命,我帮你,是应该的。”

她耸肩,语气十分随意,“何况你自有选择,我无从干涉。但恩怨混淆,非我殷遥月作为。”

黄瑶无言,似在陷入沉思。

殷遥月掩唇笑,大喇喇地说:“至于胡倩,你莫要再担心。她已离开青明山,多半不会回来。”

她微怔,喃喃重复:“胡倩...离开了吗?”

殷遥月颔首,转眸解释:“嗯,听说告辞回乡。”

话音刚落,哨声又响。

她苦笑,调侃道:“我真是操劳命,半会离开都不行。”

黄瑶没有再问,长睫遮掩眸色。

她抿紧唇,脸色异常苍白,双眼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殷遥月叹气,终究提步离开。

脚步声有近及远,汤药散发香气。

黄瑶转眸,凝神看着热气蒸腾又消散。

半晌,她却将瓷碗推至一旁。

隐约传来说话声,许是青明弟子在做商讨。

有人似是不满,仍在大声争论,吵闹愈增,许久未歇。

如此,更显得屋内安静。

黄瑶无心理会,缓慢伸手抚向书页。

指尖轻颤,仿佛能感受到陆明生体温。

温暖的,粘腻的,就像是—

记忆疯狂闪回,片段似得来回切入。

她猛然阖眸,无力再做深思。

恰时,天空亮起剑光。

湛蓝微弱,依旧难掩青锋锐利。

剑阵围绕山谷展开,形成坚实的屏障。

黄瑶喘息着,仍能闻到冰冷气味。

她指尖掐入掌心,以疼痛换回清醒,缓缓进行阅读。

话本很轻,像在讲述极短故事。

但从秦依依遇上陆甫开始,每个细节却写得极为清晰。

“某日,夫醉酒而归。妻大怒,责怪道‘喝酒伤身,你怎就不听’?夫却笑,安慰着‘有娘子琴声作伴,再无病痛纷扰’。妻仍羞恼,却拂袖弹琴。琴声如凤鸣,唤百鸟应和,真乃人生美事。”

“隔年春,幸得一子。夫欢喜之,与妻商讨姓名。争执三日,夫败。”

......

诸多如此,皆为生活中琐碎事。

每句言语透露温馨,处处留有爱意,美好得如幻境般。

黄瑶念着,随之勾起唇角。

她读得很慢,仿佛身临其境一般,感受到满心欢喜。

可到某处,指尖却顿住。

她蹙眉,将每个字念出口:“平遥恼灾荒,不适久居。与妻共议,决定另谋居所。”

“寻得一岛,乘船往之,与妻居住于此,每日田间劳作,夜伴小酒,毫不舒坦。”

不对...

黄瑶匆忙后翻几页,眉宇间迷茫更甚。

这话本所言内容,皆是陆甫与秦依依相处日常,其间没有青明山叨扰。

两人久居岛中,远离尘世,再不问江湖纷争。

而这些...都与实际发生相反。

黄瑶攥紧纸页,忽然有些明白陆明生用意。

心却下沉,难以寻觅归处。

她再往后翻,果真看见熟悉字迹。

是一封信,陆明生所写的信。

“黄瑶,你我初次相识,只匆匆一瞥,便再难相忘。之后又经历许多,皆谢你不离不弃。”

“我虽有事相瞒,但绝非本愿。倘若有机会,定当倾诉相告。”

“我心悦你,自不愿你我因琐事而误会。便赠此书,向你表明心意。”

“望事情平息后,我们也能有此结局,放下尘世旧怨,至此浪迹江湖,潇洒一生。”

“呵,我愿望于此,的为真心真意。若你不喜...只当趣闻看看也罢,无需放在心上。”

“若有幸...你我心意相通,真乃为上天眷顾。”

“待花开漫天,我自会与你同去同归。”

信书至此,再无其他。

仅剩落款提名,写‘陆明生’三字。

黄瑶轻抚过墨迹,指尖久久停留在落款处。

字迹很端正,在笔锋处落下一点,正是那人习惯。

她触碰着,似能看见陆明生伏案写作的场景。

小院中,有光晕染轩窗。

陆明生腰杆笔直,右手肘悬空,正一笔一划书写着。

他侧颜温柔,不知想到哪处,忽而轻笑,眉宇间像藏有星辰。

黄瑶看去,正想伸手触碰。

可指尖刚抬起,幻境便悄然退去。

房间空荡,亦没有烛火,安静得仅剩她一人。

黄瑶呆站着,握紧话本的手微微颤抖。

她深吸气,仍耐不住眼泪上涌。

屋内,隐有抽泣声传来。

黄瑶逐渐蹲下身,将话本抱在怀中。

她缩在角落,轻声道:“陆明生,我喜欢你。”

话音落地,并无回应。

她却笑,抽泣着说:“陆明生...我喜欢你。”双肩颤抖,将话本抱得更紧。

所以...

所以能不能...

再回到我身边。

黄瑶抱住膝盖,身体微斜,将脑袋靠在墙角。

她默念着,祈愿却随风消散,冲不破天际。

湛蓝剑光如屏障般将山间笼罩,尖锐且无比冰冷。

照亮着的,尽是枯草野树。

-

青明山热闹非凡,四处可见灯火。

殷遥月叉腰站,敲门喊道:“季南铭,在不在?!”

半晌,没有回应。

她蹙眉推门,不开,又‘咚咚咚’地敲:“别装了,我知道你在里面。”抬眼望天,威胁着,“不开是吧,那我自己来。”

她说罢,正欲启唇念诀。

恰时,却听见脚步声,继而门被打开。

季南铭手撑木框,懒懒地说:“你有什么事?”

他许是睡不好,眼底乌青一片,整个人愈加削瘦。

殷遥月微怔,复冲了句:“山间守阵,是你派人做的?”

季南铭眯眼思索,摇头道:“我可没这本事,多是长老意愿。”

殷遥月瞥眼他,伸手道:“给个凭证,我要进去。”

他怔住,迟疑问:“什么凭证?”

殷遥月不耐烦,手臂摇啊摇:“腰牌文书都行,那几人说要经你同意。”

她掀起眼皮看去,撇嘴道,“喏,快些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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