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方阳轻啧了声,摇首道:“全凭自己意愿,真是劝不住。”
他伸出两指,抵于黄瑶腰间,勾唇笑,“小姑娘,多有得罪。”
指尖冰凉如刃,让人抵抗不得。
黄瑶几番挣扎未果,愤然说:“放开我!”
唐方阳轻笑,却带她朝外走去:“嘘,小点声。”嗓音低哑,似在哄着。
她偏不依,掌心悄然向后,欲以术法反抗。
“诶呀,都叫你乖些。”
唐方阳咂嘴轻叹,便要抬起腕部,晃动铜钱。
硬币之间相隔一寸,即刻便要相撞。
恰时,有人道:“够了。”
声音很轻,像从梦中来。
黄瑶猛然怔住,眸子轻颤不已。
唐方阳打哈哈,左手举起,笑道:“放心,绝不伤害你家小姑娘。”
他眯眼笑,将‘你家’两字念得含糊。
黄瑶心跳慢半拍,指尖竟隐隐颤抖。
她抬眸看去,呼吸都变得紧张。
山野间,有人背手而立。
他身穿玄色长袍,袍尾缀有彼岸花。暗红大片攀附而上,像烈火燃烧于黑夜。
青明山上空,湛蓝剑光已然退去。看守弟子垂首,呆愣地等候在草坪。
他就安然站于原地,没有理会周遭情况。
可仅凭背影,她就能认出他。
黄瑶嘴唇颤抖,缓步朝前去,怔怔道:“陆明生?”
她眼眶泛红,每个字都讲得很艰难,“是你,对不对...”话说至此,难掩哽咽。
她仍舍不得别开视线,眸光眷恋,似要将背影刻在心间。
那人背手而站,青丝飞扬,已然不显少年风采。
是真实吗。
还是身处于梦境...
黄瑶如此想便愈加不安,指甲掐入掌心,疼痛唤不回清醒。
她勉强撑出笑,一步步朝他走去,语气几近哀求:“说句话,说句话罢...”
风吹来,卷起花香。
分明是漫天花雨,却于无意间形成屏障。
距离如此近,又像远隔天边。
半晌,只听见风声。
那人攥紧掌心,侧目对唐方阳说:“带她走。”嗓音低沉,并未情绪。
后者抿唇,耸肩说:“好,你自己留心。”
他看向黄瑶,懒懒开口:“行啦,有事日后再聊。”
“小姑娘,跟我走罢。”
黄瑶仍摇头,眉宇间皆是不舍。
这才刚刚想见,又怎能轻易离开..
不行。
绝不可以。
她仍固执地拒绝,眸中只映出那人身影。
男子右手垂于身侧,小臂线条紧绷。
他似在隐忍,喉头上下滑动,却依旧归于无言。
半晌,他才启唇,轻声道:“黄瑶,跟他走。”
如此口吻,当真与陆明生无误。
是他...
真的是他。
黄瑶下意识想笑,眼角却泛起湿气。
她眼眶泛红,眸间却尽为欢喜。
思念似要宣泄,心中有千言万语,她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嘴唇颤抖,只念叨着:“陆明生...陆明生...”语调极慢,难掩情深。
山花摇曳,似在渲染氛围,又像是暗藏风雨。
两人站于山间,竟像从未有过别离。
可情况紧急,绝不适合互诉衷肠。
唐方阳劝也没用急得上火,简直想将黄瑶打晕带走。
可一想到下场,他又连连摇头,没有动手。
正陷入僵局,前方传来动静。
只见湛蓝剑光乍起,剑气随及笼罩山间。
看守者垂首而站,眼神空洞依旧。
这些可好,想躲也躲不掉。
唐方阳哀叹了声,眉头皱起,在心底狂喊麻烦。
一个两个都不省心,平白叫他难做。
如此强盛术法,青明山中仅有那人可为。
陆明生眯眸看去,神色冷如寒冰,侧目道:“照顾好她。”
话音刚落,他已在拂袖间提步离去。
山间空荡,再不见他身影。
黄瑶怔怔看去,鼻尖仍能嗅到极淡冷香。
像有万千寒梅绽放眼前。
她红唇轻抿,正欲询问究竟,转眸,却见唐方阳眸色深沉。
黄瑶微怔,继而顺其视线看去。
恰时山门大开,青锋震鸣。
剑光交替间,有人提步进山。
他仰头,眼神睥睨,好似副王者姿态。
黄瑶眺目望去,眸间瞬起恨意,咬牙道:“杜雷...”
胸口大幅度起伏,她仍难以控制情绪。
杜雷身后,跟有各门派能人。
他并未理会弟子处境,只冷眼看向洞口。
那处光线隐晦,难以谈清究竟。
杜雷冷哼,却客气道:“既然来此,便多呆几日。”仰首,又问,“黄瑶,还不与为师介绍好友。”
他装出副好脾气,并未发出任何命令。
但有弟子攥紧长剑,绕后而行。
顷刻间,将此地包围个水泄不通。
唐方阳见状撇嘴,吐槽道:“说一套做一套,不愧是他。”复垂眸,轻拍姑娘肩膀,“小姑娘放松些。有我在,莫慌张。”
黄瑶不予理会,仍紧咬下唇,呼吸急促。
她紧盯前方,不敢错过任何信息。
山野间,气氛压抑至极。
唐方阳缓步上期,扬声回答:“大家都是熟人,没必要再介绍。”
他勾唇,稍作调侃,“不过得多谢杜长老,能让我有机会品尝青明佳肴。”
门派守备森严,他是何时混入此处...
难道方才在宴会中,竟是他在挑起争乱。
如今季南铭抱病谢客,这监管之责又该找谁声讨。
本打算以魔物做诱,想不到鱼儿竟自己上勾。
呵,当真是节省力气。
杜雷眯眼,长睫遮掩瞳色:“唐掌使既然喜欢,那便永远留在山中。”
话落,周遭哗然。
各门各派议论不断,言语间难掩震惊。
青明弟子拔剑,健步如飞,直朝洞口奔来。
杜雷却背手,装出副泰然处之。
有青明玄光做辅,魔物根本难以藏身。
唐方阳即使有千般本事,也逃不过他布下的剑阵。
谁输谁赢,自是一目了然。
他下巴微昂,眸间难掩自傲。
弟子高举青锋,湛蓝更甚,剑光似能斩断山川。
黄瑶震惊,忙想以灵火做挡。
唐方阳伸手做挡,轻啧了声:“区区蝼蚁,也敢张狂。”
他挑唇,腕部微抬,便引得铜钱震颤。
恰时,看守者眸色亮起。
他们像受到指示,一寸寸地拔出剑,朝前方走去。
都说魔教最擅傀儡术,竟没想到可控制活人。
宾客多为震惊,眉宇间难掩畏怯。
弟子见状,瞬间慢下动作,手臂轻颤,呼道:“师兄...”
这些曾日夜相处的伙伴,现在却握住长站在对立面。
他们眼神空洞,眉宇间似藏痛苦。
可仍旧无意识地前行,挥剑,再进行下次攻击。
弟子于心不忍,剑招由攻转守。
几人僵持着,一时间竟陷入死局。
宾客观之,多为此师门情谊而感动。
虽为除魔却不失本心,果真为江湖第一门派。
都怪魔教设计险恶,竟会以如此手法逼迫,实在可恨至极。
他们顿感愤慨,正想出手相助。
恰时,却听得个“杀”字。
众人一怔,不由得看向杜雷。
那人下颚紧绷,似对现状极为恼怒,冷声道:“倘若放跑魔物,尔等与其论处。”
青袍者闻言,手臂皆颤抖不已。
杜雷对魔物手法之残忍,青明山内无人不晓。
他们看向同袍,一番忍耐,终是合眼呐喊:“啊!”
随之,疯狂砍杀起来。
唐方阳拍手叫好:“打得妙啊,我倒要看谁才是青明山第一。”
剑光交错间,已有鲜血四溅。
青明弟子相互砍杀,眸间不忍已化为愤怒。
他们拼命挥剑,却不求别得,只想为自己谋生机。
毕竟没有人,愿意承受下刑之苦。
铜钱碰撞不止,声音清脆,却像在嘲笑一般。
坚持没多久,只听见‘啪’的声,是长剑脱手而去。
青锋砍断,剑光停歇,弟子猛然双膝跪地,歪侧着倒下。
他们像是鱼在案板挣扎,眸光却黯淡,逐渐归于死亡。
山野间,仅剩被控制者缓步前行。
他们感受不到疼痛,只僵硬地朝前走去,握紧长剑,双眸紧盯向杜雷。
鲜血顺长剑低落,他们一步步地,一步步地,奔现目标。
杜雷冷眼看去,五指攥紧掌心。
恰时,便有狂风大震。
花瓣徘徊飘荡,枯叶沙沙响,隐约可听见呼救。
宾客忙侧身躲避,再睁开眼时,入目已皆为尸体。
“这,这怎么...”
他们大惊,正欲向杜雷询问,“长老,这—”视线下移,话音停止。
那人指尖滴血,鲜红浸染衣袖。
他依旧站得笔直,背影坚定,仿佛并未受其影响。
花瓣沾红,山间弥漫死气。
黄瑶凝眸观望,手垂在身侧微微发抖。
她唇色惨白,难以接受这杀戮之景。
唐方阳却鼓掌笑,扬声道:“不愧是杜长老,为除魔教,连门派弟子都可杀。”
他咂嘴,又摇手感慨,“可敬可叹啊。”
话落,如巨石击水。
宾客侧耳细谈,皆对杜雷做法表示震惊。
形势逆转,人群中竟有责怪之声。
呵。
凭你们也配在此指点?
杜雷冷哼,扬臂拂袖,掌心幻化长剑。
都是阴暗肮脏之物,杀了又如何?凭借仁慈之心,怎可为除魔大事。
只要除掉魔物,到时候所有人,所有人...!
必当以我为天道。
他思之,眸间杀意更甚,直奔洞中奔而来。
剑锋划破长空,呼啸着卷携尘土。
风沙四起,山间为之大震。
宾客匆忙举剑,凭借结阵勉强稳住身形。
他们忙着挪移躲避,却隐约听见细微声响,像有细线穿过身体。
黄瑶被吹得难以睁眼,青丝乱于风中。
桌案板凳摇晃,叮叮当当闹个不休。
唐方阳以术法阻挡,猛然在洞口立下屏障。
恰时,却听得‘轰’的声响。
浮尘渐歇,仅剩长剑孤鸣。
杜雷双眸蹙眉,竟再难将剑递去半分。
风烟中,露出对方身影。
那人背手而立,厉鬼面具遮蔽容颜。
他抬掌相对,便挡住锐利剑气。
杜雷眯眸,薄唇紧抿成线:“你...是谁?”
他勾唇,并未开口。
恰时,却有万千弟子齐声回答:“杜长老,好久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