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过后,两人如同回到了少时,过往的四年就像是不曾存在过般,他们只是漓哥哥与阿娴。
萧漓挥退了宅院里的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人在,他亲自照顾沈之娴的日常起居,更衣梳洗,挽发描眉,用膳用茶,点点滴滴。
午后,萧漓把桌案放置在池塘边,饶有兴致的画梨花图,沈之娴看着他笔下很快铺陈开的一株株粉白色的梨花,觉得欢喜,眉眼都弯了起来,抬头想与他说话,入目所见,他额上有细细密密的汗珠,沈之娴赶忙掏出丝帕,为他一一拭去。
萧漓挑了挑眉,任由她动作,眼内满是柔情蜜意,待她收了丝帕后,他俯身凑过去,在她娇嫩的唇上偷得一个亲吻,弯唇笑道,“我的阿娴比梨花更绝色。”
沈之娴的脸色倏地就涨红了,躲闪着视线不看他,小手抵在他胸前推他,这样近的距离,她周身都是他气息的包围,每一个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独有的好闻的气味儿,让她觉得羞赧。
萧漓朗声笑起,伸手把她抱入怀中,低头又亲了亲她白皙的额头,揶揄道,“果然是人比花娇啊。”
沈之娴嗔怒的瞪他,挣不开他的怀抱,她就用手去掐他,她这点力气对于萧漓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萧漓好脾气的拉开她的手,凑到唇边细细的亲,亲得她的手都染上了淡淡的红。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萧漓才似是觉得满意了,放开了她,不过一只手还是拉着她的,在她投来的不解目光下,萧漓温声问,“阿娴可否替我去摘一株梨花来入画?”
“以梨花入画?”沈之娴不是很明白。
萧漓点头,“嗯,以梨花入画,画有梨花香,我想试试看,阿娴可否帮我一帮?”
沈之娴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漫步往远处的梨花树林走去。
萧漓看着她走远的背影,眼中有着浓浓的深情与挥之不去的哀痛,他沉吟一息,很快落笔,似心有所想,落笔如有神助,很快,一道倩丽的身影跃然纸上,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温婉凝视笑靥如花,真正的天姿绝色。
沈之娴取来一株梨花,看向桌案上的画纸,有些疑惑,“漓哥哥,怎又重新画了一幅?刚刚那幅呢?”
萧漓不动声色的继续落笔,“刚刚那幅落了墨汁,脏污丢弃了,漓哥哥重新为阿娴画一幅新的。”
他这样说,沈之娴也就信了,只是有些遗憾,她觉得刚才那幅画极美,既有近处氤氲着热气的池塘,又有远处错落有致的梨花树林,还有院落外头高处的皑皑白雪,几处景致相得益彰美不胜收。
不过可惜了,好好的一幅画,脏污了。
萧漓没任由她多想,手上动作很快,不过两刻,一幅新的梨花图已渐渐展露雏形,他又取过沈之娴摘来的梨花,截取下嫩白的花叶,手上用力,内力作用下,花叶在他手中慢慢渗透出花汁,萧漓以此入画,待一幅画作完成后,近处闻着,还真有些若隐若现的梨花香。
萧漓俯身凑到正认真看着梨花图的沈之娴身边,低声问,“阿娴可还喜欢?”
沈之娴眼内满是惊喜,早已把先前的那幅画给忘了,满心满眼只有如今眼前的这幅,她边点头边侧头去看他,“嗯,喜欢,很喜欢,谢谢漓……”
萧漓凑得近,沈之娴并不知,这一侧头,嘴唇不经意间落在了他的脸颊边,她一怔,不由收了声。
萧漓眼内冒出愉悦的笑意,看向她,促狭道,“阿娴若想亲我,大可直接亲,漓哥哥又不会不允你亲。”
本是玩笑调侃的一句,萧漓就想看她娇羞的模样,谁知他话落,沈之娴犹豫了不过一瞬,然后大着胆子踮起脚尖,攀上他的脖颈,朝他的薄唇凑了过来。
于是,萧漓眼中的笑意更甚了,伸手把她圈入怀中,在她吻向他的同时,也吻住她,落下缠绵悱恻辗转缱绻的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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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日夜半,萧漓趁沈之娴睡熟后,轻声下榻,往厢房外走,走至屋外,他施展轻功,几个起落,人已悄声出现在了院落外的一处平房门口。
子夜时分,平房屋内依旧燃着灯火,似是在等着人。
萧漓抬手叩门,三下,门扉从内打开,来人看到萧漓不见意外,声色如常的躬身行礼,“皇上。”
是苏子成。
萧漓大跨步进入屋内,在主位撩袍落座,看向苏子成,直截了当问,“阿娴托苏太医为朕研制的忘忧药何在?”
苏子成站在萧漓下首,闻言,从袖袋中取出一只小巧的药囊,双手呈于萧漓面前,“请皇上过目。”
那日他们所有人奉命迁出宅院时,他就知道了五日之期,如今即将期满,萧漓依言守信来取药,他并不意外。
萧漓接过,打开药囊,倒出放置在其中的药丸,手心处不大的一颗药丸,赤红发黑,闻着有涩苦的草药味,萧漓捻起,反复打量,继而“嗤”笑一声,满是嘲讽,“苏太医真的认为,如此般区区一颗药丸,就能令人忘却一些人与事么?”
苏子成面色无异,平静回复,“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无所不破,皇上信则有,不信则无。”
萧漓闻言,目露寒芒,锋利如刃的盯视着他,苏子成也不惧,坦然的回视之。
半晌,烛火噼啪,打破了这一室暗流涌动里的兵戎相见,萧漓眼眸经转,撤回目光,周围的空气仿佛这才不再黏稠凝固,平稳如初。
萧漓执起茶盅,斟了一盏茶,好整以暇的饮下几口,又问,“苏太医可有何求?”
苏子成蹙眉,有些不解,“微臣不知皇上所谓何意?”
“苏太医如此劳心劳力为阿娴,朕可允你三件事。”萧漓淡声道。
苏子成摇头失笑,笑声轻狂,“微臣自幼与娴儿结识,所学是为她,入太医院是为她,如今出宫同样也是为她,微臣只是为她一人,与皇上无半分干系。”
“苏子成!”萧漓沉声冷喝,薄怒渐起。
苏子成毫无所畏,继续道,“微臣只求皇上能为祖父翻案,让祖父能沉冤得雪,让忠臣不致寒心。”
萧漓斟酌几番,点头应允,“好,朕可替程太医翻案,日后你回宫后,可以程氏族人身份入太医院。”
苏子成摇了摇头,“微臣本无意入宫,微臣只愿做个闲散医者,云游天下,救死扶伤,与愿足矣,请皇上成全。”
萧漓思量片刻,起身离开,未置一言。
苏子成关拢门,回过身时,才发现,桌案上留有一沓银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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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漓回到厢房时,沈之娴依旧在睡梦中,他轻手轻脚的把人拢入怀中,就着屋外渐明的天色,仔细打量着她的容颜,似是要把她的模样一笔一画刻入脑海中一般。
晨时末,沈之娴渐渐醒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对上萧漓凝视着她的眸子,疑惑皱眉,声音有些刚睡醒的暗哑,问他,“漓哥哥,你怎么不睡?”
萧漓伸手帮她把眉间的褶皱捋开,温声哄她,“漓哥哥睡过了,刚醒。”
沈之娴浅浅一笑,凑过去在他唇上落下轻轻一吻,然后羞红着脸翻过身,不看他。
萧漓轻笑,从身后把她拥入怀中,侧头在她脸上落下一个个眷宠温柔的细吻,然后,又凑到她的耳畔,轻轻啃咬她细嫩小巧的耳垂,戏谑道,“早知阿娴醒后我会得一个亲吻,前几日我就不该早早起身。”
沈之娴赶忙侧身去堵他的嘴,被他捉住手掌,在她手心处又落下一片湿润温热的亲吻,沈之娴羞愤,在他低低沉沉的闷笑声中,脸上的酡红都快蔓延到脖子根了。
两人温存了好一会儿,才一块儿起身,萧漓为她更衣,这二十几日来,做得多了,女子的衣衫如何穿着他早已熟稔。
穿好后,他退后两步,自己细细打量一番,然后满意的兀自点头,又凑近,把人抱入怀中,出人意料的低头锁住她的唇,在她懵然的低呼声中,探入她的口中,攻城略地不断探索,落下一个欲念强烈,令人脸红心跳的热吻。
一吻结束,萧漓替她擦拭掉唇边的水渍,哑声低笑道,“阿娴既亲了我,那漓哥哥总要礼尚往来一番的,你说是与不是?”
沈之娴张口结舌,无以为言,羞怯的推开他,往外走,不理他了。
今日萧漓兴致颇高,说是要为沈之娴来上一段剑舞,沈之娴也不愿驳了他的意,乖乖的坐在他安置好的软椅上,看他轻身纵跃在繁花似锦的林间。
其实,萧漓自幼习武都是避人耳目寻找时机偷溜出宫的,形势所迫,所学皆是克敌制胜的杀招,一点都不花哨好看。
“唰唰唰”一段剑舞下来,沈之娴只觉眼花缭乱,并不能看懂,也不觉得有何出彩之处。
若真要说有,可能就是他轻功甚好,飞得比较高吧,使得梨花花瓣随着他的一招一式漫天飞舞,他还能在这场粉白色的花瓣雨中朝着她的方向笑。
只不过,在萧漓问她可否喜欢时,她为免他失望,违心的点了点头,“漓哥哥的剑舞甚好。”
萧漓挑眉一笑,意有所指的看向她面前的空地,少见的有些少年气的自傲,“漓哥哥也觉得甚好。”
沈之娴随着他的视线看向空地,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空地上落满了梨花粉白色的花瓣,而这些花瓣犹如活物,在一横一竖间演变出了大大的两个字。
是“漓”与“娴”。
是他与她。
沈之娴怔楞住,呆呆的抬头看向他,落入他满含深情的眼眸中。
一阵清风吹过,地上的梨花花瓣随风扬起,纷纷扬扬落在两人的周身,落英缤纷,美不胜收,而他们在梨花雨中相对凝视,无限温柔眷恋。
阿娴,从此,梨花漫天飞舞,是我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