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涛拎着身受内伤的苏子成从相府前厅出来,玉儿忙探头探脑的往里张看,看了半刻,还不见再有人出来,遂不解的问徐涛,“徐统领,皇后娘娘呢?”

徐涛抬头望了望已了无踪迹的屋檐,讳莫如深道,“皇后娘娘已与皇上先一步回宫了。”

玉儿更是不解了,茫然的抓了抓脑袋,不知如何是好。

她先前可是亲眼见着她家娘娘有多伤心欲绝的,她家娘娘如今应是恨不得守在相爷的灵堂前半步都不离开,一直到出殡为止才好,又怎会轻易跟着皇上回宫了呢?

安公公已有所悟,叹了口气,朝玉儿道,“既然如此,玉儿姑娘,你我也速速回宫去吧。”

玉儿想想也是,朝管家与沈嬷嬷又交代了几句,赶紧跟着安公公一道出府了。

只是,走了没两步,她发觉了异样,这苏太医怎么软靠在徐统领的身上?而且为何苏太医的官服这般脏乱?

“徐统领,苏太医这是怎么了?”玉儿小声问。

徐涛知她是皇后娘娘的心腹,也不隐瞒,摇头叹气道,“苏太医不知为何触怒了皇上,微臣进去时,他已受伤躺在了地上,现下微臣还要去行刑呢。”

“行刑?”玉儿瞠大了双眼。

“嗯,皇上交代,重罚五十大板,然后押入天牢,以待处决。”

玉儿心里一突,照苏太医现在这模样,如何受得住五十大板?还要待处决?是怎样的处决?不会是……杀头吧?

这可不行啊,苏太医可是与她们自小的交情了,如今娘娘刚刚痛失相爷这个亲人,又如何承受得住再失去苏太医这个亲人呢?更何况娘娘的身子若是没有了苏太医的看顾,那怎么得了?

徐涛也一脸的为难与无奈,重罚五十大板,这对他们这些习武之人来说,也是不小的惩罚了,少说也得伤上好几日了,更别说是毫无内力的文弱书生了,还是身受内伤的文弱书生,皇上这番交代,真的不是想在行刑当场就要了这苏太医的命么?

可皇上明确交代了,行刑完后还要押入天牢,以待处决的啊,这分明是要他行完刑后尚留苏太医一条小命在的啊。

但皇上又说了,以待处决,这意思是往后还是要杀头的吧?既然还要杀头,为何要先行一次刑呢?

带着身上的内伤,再受一顿几乎能要了他命的皮肉伤,然后还要秋后处斩?

这苏太医到底是怎么触怒了皇上的啊,让皇上在盛怒之下下此狠手,非要他受尽折磨,一身内伤外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几人心思各异的出了右相府邸,梅妃与两个侍卫依旧在府外候着,徐涛也顾不上她,提着苏子成带着两个侍卫往回宫的方向去了。

梅妃眼见皇上还没出来,几人已经打算回宫去了,紧走几步,问脚程没徐涛快的安公公,“安公公,本宫怎么不见皇上出来?还有,皇后娘娘呢?”

要知道,她兴师动众的走这一趟,又在府外侯了这么长的时间,憋着的怨气可就是等着看那位沈皇后的惨状的啊,这会儿怎么还不见人出来?

玉儿对这位梅妃娘娘可没什么好脸色,自然也不愿搭理她了,敷衍着行了个礼,小跑步跟上徐涛的步伐,对她置之不理。

安公公端着一张人精似的笑脸,给她解惑,“皇上与皇后娘娘已经先一步回宫了。”

“回……宫了?”梅妃一愣,赶紧道,“这怎么可能,本宫就在府外候着,怎不见皇上与皇后娘娘出来,安公公莫不是骗本宫的吧?”

安公公摸了摸鼻子,心说皇上走的又不是相府大门,又怎会让你见到?

不过对着梅妃,他依旧是一副寻不到破绽的笑脸,“奴才怎敢胡言乱语骗娘娘呢?皇上与皇后娘娘确实是已经回宫了,奴才这不是要赶紧回宫伺候着么。”

说完,加快脚步,也是不顾身后的梅妃了。

梅妃看着几人走远,又含恨的回头望了眼右相府的门扉与牌匾,紧咬下唇,满目怨怼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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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漓带着沈之娴取相府屋檐而走,施展轻功,在暗卫的保护下,几个起落,人已稳稳当当的回到了宫中。

有禁卫军侍卫发现了在宫里飞檐走壁的几人,正要集结人追捕,一个暗卫折返往回,落在侍卫面前,两人暗暗几语,侍卫又抬头望了眼远处人影已然消失踪迹的方向,斟酌几番,点头离开,当作什么异样都没发生过,一切如常。

萧漓带着沈之娴直接回了福熙宫,面色肃然,怒气未消,一脚踹开正殿寝宫的殿门,又“嘭”的一声,摔上殿门,吓得屋外的几个小太监小宫女小心脏“砰砰砰”的直跳,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不知如何是好。

不说平日里皇上有多不待见皇后娘娘,就是上次皇上踏足福熙宫,也是为了梅妃小产之事而来惩罚娘娘的,这次皇上周身散发着这般大的怒火,娘娘这是该遭何罪啊?

偏偏这时候玉儿姐姐还不在,他们没个主心骨,踌躇着也没个主意,只能谨小慎微的候在寝宫外,等着吩咐。

萧漓踏入沈之娴的寝宫,把人安放在榻上,紧皱着眉低头看向依旧昏迷不醒的人,眼眸轻转,手随意一扯,扯过近旁的锦被,囫囵盖在她的身上。

做完了这些,憋着满身怒气的萧漓随意坐到一旁的桌案边,取过桌案上放置着的茶盅,为自己斟了一盏茶,刚喝上一口,他就皱着眉吐出,发泄似的往远处的地上一掷,上好的汉白玉茶盏落地应声碎裂,发出一阵“哗啦啦”的脆响,地上随之洇染开一片湿迹。

桌案上的茶水还是晌午前玉儿备置着的,到此时早已冷透,茶水也不再清香顺滑,到口满嘴的苦涩之味,向来喝惯好茶的萧漓自然是难以下咽的,更因着一腔怒气未纾又没喝上一口热茶,萧漓周身阴沉冷寒的气息更甚了。

茶盏落地的脆响没有惊醒昏睡中的人,反而惊吓住了候在寝宫外的小宫女与小太监们,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担忧之色,一时不知该不该此时进去收拾,只能勾着脑袋期盼着玉儿姐姐快些回来。

半个多时辰后,玉儿与安公公终于回到了福熙宫,小宫女与小太监赶忙上前,小声交代了一番皇上先前踏进福熙宫时的模样,又偷偷瞄了一眼此时紧闭着殿门,静寂却弥漫着压迫气息的寝宫,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但动作间流露出来的细枝末节,安公公已经明了。

抬头望了眼此时阴云密布暗沉下来的天色,安公公微叹了口气,道,“都去前殿候着吧。”

说着,又扫了眼紧闭着的寝宫殿门,意有所指的安慰着小的,“皇后娘娘应是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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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末,天空中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秋雨萧瑟,更何况现下已是深秋,雨丝裹挟着阴冷的湿气从门缝中窗棱中钻进寝宫内,使得尚未燃上炭火的屋内透着阴森森的冷意。

寝宫内没有掌灯,萧漓坐在桌案边,在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中隐在了明暗不清的阴影中。

虽未掌灯,他的视线却极好,目光如鹰隼,牢牢的盯视着他的猎物,安躺在榻上之人的身上。

从回宫至今已有一个多时辰了,沈之娴依旧没有醒来,萧漓就这么一动未动的坐着,直直的盯视着她,眼眸辗转间愈见深邃,幽暗不知其深意。

戌时初,榻上之人终于有了动静,鼻息逐渐粗重,似是极度的焦灼不安,嘴里极小声的无意识的呢喃,“子成。”

寝宫内原本安静,可雨势渐渐大了起来后,砸在窗棱上的声响还是扰乱了这一室的宁静,沈之娴早就哭哑的喉咙发出的微弱呢喃声极低极清浅,混在其中,原是不易被察觉到的,可萧漓自幼习武,自来耳聪目明,极细微的声响都逃不过他的耳朵,此时,自然是也听到了。

“呵。”萧漓嘴里逸出一个字,似是嘲讽,似是轻蔑。

沈之娴在自己的一声叫唤出口时,人已幽幽转醒过来,室内昏暗,其实看得并不分明,可她在周围万分熟悉的环境中,还是慢慢明白过来,这是她的寝宫,她终究还是被他给带了回来,她的抵抗终究不过是泥牛入海,不见半分的用处。

桌案边传来一道短促的声响,打断了她的出神,沈之娴下意识的看向声音来源处,弓着身,往榻里处缩了缩,是个防备的姿势。

萧漓站起身,弹了弹悬黑冕服上本不存在的灰尘,压着步子,一步一步朝床榻边走近,看似闲庭信步好整以暇,实则带着满身的沉冷气息。

沈之娴睁大了眼睛看向越来越靠近的黑影,眼内有着显见的惊恐,直到他走到榻边,她才能借着窗外漏进来的朦胧雨夜中的微弱亮光看清,原来是他。

不知为何,她松懈下一口气,可随之,心底有无尽的苦涩弥漫开来,眼眶不知不觉间又红了。

萧漓站在榻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摇了摇头,语气轻漫道,“啧啧啧,皇后在睡梦中唤的都是苏子成的名字,还真是情真意切啊,若是苏子成死了,皇后怕是立即就要去殉情的罢。”

沈之娴撇开头不看他,把视线转向窗外,声音里沁染着苍凉之色,“我本就该下地狱的。”

这么多的人都是被她给连累的,她何止是罪孽深重啊,她早就该下地狱偿罪的。

萧漓眉峰聚拢,似是对她的漠视不满,俯下身,扣住她的脸颊,把她的脸转回来,近距离的对视上她的眼眸,让她看清他眼底的狠决之意,“你们沈家的人,一个个都该下地狱。”

母妃的死,外祖陈有贵的死,锦荣的死,还有皇姐肚子里那个锦荣唯一的血脉,他们沈家欠下的人命何止一条,又何止是沈翰声一人可以偿还得了的?

沈之娴被迫与他对视,涨红着眼睛哀伤的看着他,哑声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爹爹,明明与爹爹无关,明明是她的错啊。

萧漓捏着她的脸颊,垂眸看着她,极近的距离,两人几乎呼吸相闻,然而却不见任何的旖旎之色,只有满满的剑拔弩张,是萧漓单方面的剑拔弩张。

良久,萧漓倏地一笑,笑得恶劣,令人胆战心惊,“皇后可知,沈相临终前有何遗愿?”

沈之娴闻言,眼眸突然剧烈颤动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眸中有着急切之色。

萧漓更低的俯下身,压在她脸庞上,极低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沈相临终前的遗愿是,皇后未曾侍寝过,今日既是沈相的忌日,不如朕就替沈相了却了这桩遗愿如何?就当是,给你们沈家一个施舍?”

沈之娴瞠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向他,回味过来后,手上渐渐使力,去推他,人往床榻里边缩,眼中满是拒绝之意。

萧漓又如何会放过她,一只手已经够钳制住她了,另一只手快速的去剥她身上的宫装。

沈之娴挣不开手腕上的桎梏,只能扭着身子奋力反抗,嘴中哑声呼喊,“不,不要,你,你放开我,不可以……”

她可不相信爹爹的遗愿会是这个,在她已经看过爹爹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函后,而且他们大婚将近四年,他都未曾安置在福熙宫过,未曾临幸过她一次,又怎会在今日破例,还是为了爹爹?

若是在平日,他为皇上,她为后妃,他要怎样都是她该尽的本份,可不能在此时,不能在今夜,不能在爹爹尸骨未寒的忌日。

他不能这样折辱爹爹。

沈之娴的反抗萧漓自是不放在眼里的,凑过去咬住她的唇,阻了她未出口的叫喊声。

沈之娴又抬腿去踢他,被他强健的双腿压实住,萧漓手上动作,用力一扯,沈之娴身上一凉,贴身的亵衣已经落入到了他的手中,萧漓轻“嗤”一声,扬手一扔,碰倒了榻边的妆奁盒应声落地,扬起一片粉白齑粉翻飞。

萧漓倾身压下,动作粗鲁蛮横,沈之娴抵抗不过,渐渐脱力,只能无望的任由他摆布,眼里泛起粼粼的波光,落下源源不绝的泪水,心底一片冰凉彻骨,竟是连身S炙热的温度都暖不了分毫。

窗外的雨势渐渐更大了起来,伴随着“轰隆隆”的沉闷雷声,沈之娴听着听着,突然惨笑起来,原来,遇见他,不是她贫瘠生命里的幸运,而是她的劫难,她在劫难逃。

寅时末,窗外的雨势终于小了下去,屋内的动静也逐渐停下,微亮光影下,沈之娴周身一片狼藉,触目惊心,她目光呆滞,望着虚空的某处,连灵魂都犹如被禁锢住了,只剩一具残/破的身躯,无知无觉。

萧漓盯着意识涣散的她,眼眸暗沉一片,眼底似是有着极难看懂的情绪,半晌,他伸手,慢慢掐住她的脖子,慢慢用力,越掐越紧,看着她惨白的近乎透明的脸色,像是要将她就这样掐死一般。

一夜的激烈纠缠,身上尚有湿迹,可灼热却极快速的褪去,脖子上有重压,叫她呼吸困难。

萧漓声音冰冷的在她耳边道,“不管你是生还是死,就算是死了,也依旧是皇后,与他苏子成无半分的干系。”

话落,不意外的察觉到她浑身一颤,萧漓满意的勾唇,松开双手。

门外,安公公在小声的提醒着该起身早朝了,萧漓下榻,整理好自己,一夜未眠依旧神清气爽不见丝毫颓色,他侧头深看了一眼躺在榻上之人,然后抬步往外走。

打开寝宫的门,有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为什么?”

很低很浅弱,似是幻听,萧漓脚步未停,径直离去。

萧漓离开后,玉儿赶紧进来,入目所见,床榻上的人竟是这般模样时,眼眶一下子红了,有眼泪滚落出来,她轻柔的默不作声的帮沈之娴收拾,直到收拾干净了,才哽咽着哄劝道,“娘娘,您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吧。”

沈之娴任由玉儿摆布,不拒绝不配合也不看她,只一直固执的望着虚空中的某处,良久后,才突然低缓出声,声色暗哑,几乎难辨。

“我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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