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娴。”
轻柔的一声低唤从耳畔处传入,在脑海中炸开,沈之娴怔忡的看着面前之人,依旧做不出任何反应。
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战鼓,“砰砰砰”的在敲击着,似是要撞破胸膛透体而出般。
她不明白,原该是远在京城的人如何会在这里?原该是坐在朝堂之上的人如何会在这里?原该是一身明黄龙袍神色肃穆的人如何会出现在这里,如少时般一身寻常绛红长衫对着她温润浅笑?
萧漓伸手帮她把落在脸颊边的碎发拨到耳后,对上她依旧怔愣着的视线,勾唇戏谑道,“才过了这么几日,阿娴就不认得我了么?”
“皇……”沈之娴回过神,眨了眨眼,张口欲问,刚出口一个字,注意到他意有所指流连在自己唇上的视线后,一下噎住了,吞了吞口水,才转而问,“你如何会在这里?”
萧漓靠近一步,把她虚虚拢在怀中,遮挡住马车外的风雪,挑了挑眉,状似无奈的道,“阿娴既不愿留在宫中,那自然只能我陪阿娴一块儿出宫了,所幸,这塞北之地倒是清净,无人会打扰到我们。”
沈之娴眉间蹙起,担忧的问,“你这样随意出宫,朝堂之事要如何主持大局?”
何况她那是单纯的想出宫么?
她那是不愿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日日的衰弱下去,明知无药可医无计可施,明知她终有一死,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强忍悲痛哀伤,若无其事的装作无事发生,对着她强颜欢笑,背着她却心伤难抑。
她何其忍心?
萧漓抬手,帮她把眉间的褶皱轻轻捋开,眉眼微闪,声色却不见任何异样,哄着她,“我借口身子不适,休朝几日,这几日所有的政事会有人送来此处,另外,我已传了圣旨去了湘北之地,再过几日,萧澈就会回京,阿娴无需忧心。”
沈之娴闻言瞠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看清他眼中并无玩笑的成分,心内巨震。
他说的什么?传圣旨去湘北之地?澈哥哥会回京?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难道是……禅位?
沈之娴杏眼圆睁,满目不敢置信。
这怎么可能?他机关算尽才得来的皇位,他如何会这样轻易的舍去?而且澈哥哥……
“澈哥哥不会接旨的。”沈之娴脱口而出。
以她对萧澈的了解,既然他当初不愿参与党派之争,不愿争夺这个皇位,如今自然也是不会稀罕在乎这个高位的。
萧漓敛下眉眼,眼中有一抹恼色快速划过。
这还真是被她给猜对了,他送去湘北之地的密函与圣旨萧澈看罢后并未接旨,只言他此生只愿做个闲散王爷,不愿回京享万人之上的尊荣。
他原本都安排好的一切被萧澈这一番回绝给打乱,不得不重新拟了一道圣旨,交予安公公、徐涛与赵朗三人共同看管。
这段日子,有他们三人在,京城出不了什么大事。
日后,日后有一日他若是不在了,萧澈作为大偃朝萧氏唯一在生的子嗣,即使他能不顾及他的那道传位圣旨,就是顾着后宫里的沈太妃,顾着大偃朝百年的江山社稷,顾着天下的黎民百姓,他萧澈也不得不接下这道圣旨。
不过,这些,自然不需告诉她,也无需她烦心。
萧漓不回答她,只是又靠近她一步,露出疲累之态,呈现在她面前,软着声音道,“阿娴,这几日来为着赶路日夜兼程的,我有些累了,容我上马车休整一下可好?”
极近的距离,沈之娴先前没注意,这会儿经他这么一提醒,也看出了他脸上显而易见的疲惫之色,张了张口,到底不忍,到口的话收了声。
她这一路来行得慢,又有马车能休息,可还是会觉得有些倦意,而他,又要安排好朝堂之事,又要追赶她的马车,想来一定是很劳累的吧。
萧漓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伸手轻轻抱起她,在她低浅的惊呼声中,直接抱着她上了马车,随手放下布幔,阻了外头的视线,完全不管身后人有无看到方才那亲密的一幕。
沈之娴被他闹了个大红脸,只要想到外面还有二十骑黑衣劲装的侍卫看着,还有两辆马车的随从看着,而他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抱着她上马车,她就止不住的害羞,脸上的红晕如火烧。
萧漓把她放到软垫上,抬头间见到她脸颊泛起酡红,眼神羞涩躲闪着的模样,心中一动,俯身覆上她的唇,在她还来不及开口前,把她再次的惊呼声吞落肚腹,对上她惊诧无措又懵然的大眼睛,他好笑的弯了弯眉眼,稍稍退开一点距离,在她唇畔哑声提醒,“阿娴,闭上眼。”
然后,快速的再一次覆上她的唇,这一次,他直接顶开了她的唇齿,闯入她芬芳幽密的口中,勾着她湿滑闪躲的小舌,不知疲倦的一遍一遍的探索。
沈之娴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愣愣的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呼吸着他周身独有的包围着她的气息,感受着他在她口中不断的撷取,心跳如鼓惊慌失措,却又隐秘的泛出丝丝甜蜜,从心底涌起,到口中涌出,然后被他全部吞噬掉。
她心内一叹,慢慢闭上了眼,原本推拒在他胸膛处的手渐渐收了力,任由他抱着,任由他采撷,任由他侵袭。
那些她不能再宣之于口的心悦与欢喜,就让她短暂的沉沦在他温柔亲密的相待中,不为人知的偷偷泄漏分毫吧。
萧漓察觉到她不再抗拒,眉眼都染上了喜悦,把她更抱紧了一分,更疯狂更激烈的纠缠着她。
良久,终是考虑到她如今的身子状况,萧漓不情不愿的退出她的口,却不放开她,在她的唇畔处落下一个个细密的宠溺的亲吻,喃喃着低哑道,“阿娴,我好想你。”
你可知,从你离开至今短短半月,我日日夜夜都在思念你,无一刻停止过。
沈之娴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收敛住了心绪,听见他的话,眼眶又有了些湿润,她别开脸,分开一些两人距离过分贴近的双唇,刻意平静道,“你早日回京去吧。”
萧漓一顿,装作没听到,撩起布幔,朝外沉声道,“陈煜。”
骁骑营统领陈煜快速行至马车近前,拱手道,“微臣在。”
“入城。”
“是。”陈煜领了吩咐,下去安排了。
马车再次前行,萧漓把人抱在怀中,絮絮叨叨的道,“我带了骁骑营的人来,陈煜手下有两名女子,身手都不错,可以贴身保护你,还能照顾你日常起居,你就当她们是婢女使唤就好。”
“苏子成只带了三人去寻血灵芝,人数到底少了些,我让骁骑营与暗卫一同帮忙,也可快些找到。”
“而且到时苏子成几人上山寻药去了,只剩了你一人在,若是有什么事,又该怎么办?”
说着,他的声音竟似染上了几分委屈可怜,“阿娴,就让我留下好不好?我只是想陪着你。”
沈之娴耳听他部署得这么周详,心里动容不已,她没想到,不过这短短几日,他已思虑安排得这般妥切了。
“可……”可他毕竟是九五之尊,不说顾及着他的安危,就是他肩上的责任,又岂容他滞留在这里。
刚开口才一个字,萧漓一低头,又堵上了她的唇,不深入却也不松开,就这样贴合着她,阻了她尚未出口的话,目光定定的看着她。
两人四目相对,能从彼此眼中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影子,萧漓见她又呆愣住的模样,眼内渐起了欢愉,眉眼间全是温柔的笑意。
半晌,萧漓才放开她的唇,不再逗她,把她重又抱入怀中,紧紧的揽着,低声道,“阿娴,陪我一会儿。”
他抱得太密实了,沈之娴不适的挪了挪身,想挪出他的气息包围。
萧漓未让她离开分毫,紧密的箍住她的腰身,头搁在她的肩颈处,闭上眼,声音染上了些疲倦之色,又像是在撒娇,“阿娴,容我小憩一会儿,我已十几日未曾闭过眼了。”
说着,他真的不再有任何动作,只是抱着她,安然的睡着。
沈之娴侧目,低头看向他俊朗出尘但却染上了风霜的脸,能从他的眼睑处看到明显的青色,是没休息好的迹象。
沈之娴顿了顿,到底心软不忍,遂任由他抱着,不再挣扎了。
罢了罢了,就让他休息一会儿吧,就让她再贪恋一会儿他怀中的温暖吧。
他不会知道,当她掀开布幔,看到他突兀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她有多惊喜,有多心动,她要有多勉力才能克制住自己,才能让自己不立即的扑入他怀中。
她心悦他呀。
那些曾经压抑住的、流泪纠结过的、无望不再有念想的满腔心悦,在离开的这半月,只有她自己知道,思念丝丝缠绕,她心心念念的全都是他。
若是真如子成说的那般,她的心疾症有望能得到医治,那她能不能存有一丝丝的期盼,期盼日后能留在他的身边?
思绪纷纷扰扰杂乱无章,沈之娴渐渐困乏,她还来不及再想些别的,头一歪,软在了萧漓的怀抱中,沉沉入了梦乡。
马车平稳慢行,萧漓闭着眼假寐,怀中的人也再无动静,不多时,怀里传来清浅平稳的呼吸声,萧漓睁开清明的眼看去,沈之娴已然睡了过去。
忽悠搪塞她的计谋得逞,萧漓眼内有愉悦的笑意,他微微一偏头,在她白皙光洁的额上落下轻轻的眷宠的一吻。
阿娴,不论你在哪里,我都会寻到你,陪伴在你身边的,我们曾经说好的一生一世,那就一年一月一日一个时辰都不能少,一瞬一息都不能少。
阿娴,莫怕,上穷碧落下黄泉,就算是死,漓哥哥也会陪着你一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