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闺梦到了世界末日,天地倾覆，她被高强度的辐射灼烧着，肢解的痛苦折磨着她。

脑海一片混乱,一声清晰的“叮——”，被她的感官捕捉到,那是齿轮轮发来新信息的提示。

【齿轮轮？齿轮轮？】

曹闺下意识呼唤她,可是这是一次齿轮轮没有回应。

随后她听到了车辙的声音,很清晰,她听到了石头往外蹦,听到了马蹄踱步,还听到了金铎叮叮当当，还有沉闷的金属重在互相碰撞……

“明舒,去看看另一个。”曹闺终于听到了人类的声音。

那个叫明舒的女孩应道：“是。”

没过多久,明舒的声音传过来：“死了。”

之前那个霸气的女声又问：“摔死的？”

明舒的声音远远传过来：“被那个女孩儿用剑刺死的。”

她完全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她只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仅此而已。

曹闺好像在宇宙中游荡了漫长的一段时光,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声音，也没有动静，这里存在的只有她的意识，无时无刻不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另一个盘古？

她开始挣扎,想要破开这混沌。

“有反应了！”是明舒的声音,还有她往外跑的脚步声。

【齿轮轮？齿轮轮？】

齿轮轮还是没有回应,但曹闺已经能控制自己的眼皮，她努力地呼吸、憋气、使劲，手臂一麻，好像被针刺了一样，没有阻力地顺利睁开了眼睛。

一位少女欣喜地俯视她：“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曹闺的咽喉滚动了一下，她现在还没法说话，只能通过眨眼，用眼神表示感谢。

“那个人是你杀的？嘶——真狠呀！”那个少女抽气，欣赏了一阵曹闺的五官，又一副我悟了的样子，“你长得就特别狠，果然是相由心生。”

曹闺用她仅有的力气翻了一个看不太明显的白眼：“……”

什么杀人？

曹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受伤的，目前也还没有精力去回忆，能听懂是那个少女在说什么，已经用尽了她的全力。

这里的房梁很高，光线好，通风好，床也很宽大软和，给他治病的大夫医术也很厉害，略施几针，就让她恢复了身体大部分的知觉。

这应该是个大户人家，他还听到那个大夫，喊那个少女“明舒小姐”。

明舒……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养了两日，曹闺的头终于能动了，她小心地偏过去，看看屋里的其它陈设，这屋顶她已经看腻了。

这间屋子的门有门帘，门帘上绣着一个字——贾。

门帘被人掀开，一只胳膊把“贾”字撩开，看到她又是一笑：“今天好像恢复的更好了！”

“谢谢。”曹闺还不能说太多的字，说完这两个字，她的嗓子就已经痛了。

“我叫明舒。”明舒一看就是一个很活泼的女孩，曹闺想到了杜韫。

杜韫……

曹闺忽然一阵头疼，明舒紧张地起身，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我去叫大夫！”

“我……”曹闺伸手拽住明舒的衣袖，力气不大，好歹是把她留下来了，“这是哪？”

明舒想要听清曹闺说话，就得费好大的劲：“这里是河唐郡，太守府，贾家军的地盘。”

“贾——”贾檀霜的军营，曹闺，“贾檀霜吗？”

明舒点头：“对，她是我小姨。”

“……谢谢。”曹闺现在心里还挺复杂的，她记起自己是从悬崖上摔下来了，还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竟然是贾檀霜救了她。

曹闺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打的真快啊。”这就打到西北来了，前几个月还没有过刀剑镇呢，她一醒过来，河唐郡都已经被贾檀霜拿下了。

明舒被她逗笑了：“你怎么会跟狗皇帝的人打起来呢？”

狗皇帝的人？曹闺被问蒙了：“谁？”

“就是和你一块摔下悬崖，你用剑刺死的那个男的。”明舒耸耸肩，很无奈，“我们也很想知道他的身份，可是他的脸被蹭模糊了，听说司南山里死了不少兵部的人，他可能是兵部的。”

兵部又是什么？

曹闺现在可以使用的脑容量很小很小，没多会儿，她又累了：“……”

明舒：“居然又睡过去了，那你就好好养伤吧。”

赤旗猎猎，披风抖擞，贾檀霜一身铠甲武装，站在菊花盛开的院子里，等明舒出门后：“我到处找你找不到，又来看她了，从司南山的悬崖上摔下来，没死也得去掉半条命，怎么说也要半个月才能下地走路。”

明舒走下来：“她的精神还没有恢复，说不到两句就睡过去了。”

贾檀霜好奇问道：“都说了些什么？”

“没有什么。”明舒摇摇头，“就说了两次谢谢，问了一句这是哪里。”

“她是墨家的人，整个河唐郡，就她一个墨家人。”贾檀霜点点头，没有对这个答案多意外，说完又觉得好笑，“还他娘是我捡到的，这叫什么？这叫——天时、地利、人和。”

明舒担忧道：“可她不一定会帮我们呀？”

贾檀霜笃定：“她会帮我们的。”

真让贾檀霜说准了，半个月后，曹闺扶着墙，第一次站在了地上。

活泼的少女又来了：“今天可以走路啦！恭喜恭喜！”

原本低头看路的曹闺听到了声音，抬起头来和她打招呼：“明舒。”

除了在病床前照顾她的女孩子，还有大夫，曹闺接触最多的人就是她了，明舒虽然是整个太守府的小主人，天天来都甩着长长的马尾，和杜韫的年纪相仿，除了贾檀霜，谁都不能命令她。

但她的性格很好，跟手下的人打成一片，曹闺自然更不会讨厌她，只是依旧保持距离罢了。

明舒收敛笑意，又开始打量她：“为什么你还不高兴？你在愁什么？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啊。”

“我的……”曹闺问她，“剑。”

明舒后知后觉：“哦！就在这房子里，一直给你收着呢，没有动你的剑。”

她在房里翻翻找找，隔着屏风，曹闺只能听到一些声响，明舒一会儿乒乒乓乓的碰到了一些瓷器，一会儿窸窸窣窣擦着花叶走动，终于在某个博古架上取下了兵匣。

“给，东西我们真的没有乱碰，都是按原样给你收在兵匣里的。”明舒把兵匣交还给，开始吞吞吐吐地说，“剑势好剑，就是可惜了。”

曹闺打开匣子，黑鞘剑静静的躺在里面，剑柄和剑尖朝着一个方向——它成了一把断剑。

“唉……”曹闺的一声低叹，蕴含万般情绪，把明舒的叹伤感了。

这半个月里，曹闺一直在联系齿轮轮，却一直没有回应，直到某一天，她的精神力足以支持她进入系统，在齿轮轮的界面，发现了一封未读信息。

【系统未读】

【尊敬的账户，曹闺：

你好，我是您的系统服务，齿轮轮。

我违规啦！

或许会有新的系统服务和您相遇，请您放心，除了默契值清零外，其他数据不变，如有错误，请及时上报。

后会有期~啾咪~

你的第一任系统服务，齿轮轮留。】

断了。

系统断了，黑鞘剑也断了。

曹闺颓败地坐在床边，阴郁的气氛开始朝着四周扩散，想到明舒还没走，她又向她询问：“请问，什么时候可以回纯青山庄？”

明舒心虚地摇摇头：“不知道，要问过我小姨，不过……”

不过？

“有什么条件吗？救命之恩，我一定会报的。”曹闺认真地保证，“我有很多事没解决，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不是……”明舒心想，这孩子还挺单纯，她还没到她小姨以天下为局的境界，总觉得是在欺负小孩，“已经还清了。”

曹闺持续懵逼：“啊？”

明舒坐下来，给两人都倒了一杯茶：“这么跟你说吧，目前你哪里也不能去，铁马阁已经送了一枚钢镖过来，我们算是不敌对关系，你大可放心，在太守府没人会为难你。”

“交易吗？”她不是很相信，墨家会那她来和风头正盛的贾家军交换什么利益。

明舒笑得肩膀颤抖：“这和交易有什么关系？只是我们单方面的威胁而已。”

曹闺：“……”

把威胁说的那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贾家军真是……坦率但不友善，非敌非友的暧昧，比墨家的中立态度还难以琢磨。

午后，明舒又来了，这次她来的时候，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铜盒，花纹走势奇怪，还有许多拼接，曹闺看出是个机关盒，也隐约猜到和墨家有关。

明舒把盒子交给她：“这是铁马阁捎给你的东西，有机关锁，整个河唐郡就你一个墨家弟子，我们是打不开的。”

把盒子拿到手里，曹闺前前后后摸了个遍，是有原锁，她师父也知道了！

“需要我回避吗？”明舒体贴地问。

曹闺看着明舒，认真地思考了三秒钟：“不用，该知道的你都会知道。”

“哈哈哈哈哈是，只要你打开，我就会知道。”明舒笑起来就像这秋日午后的阳光，灿烂，好像很有温度，但实际上有些薄凉。

“……”

这里是河唐郡，是胡途曾经的藏身之处，胡途是兵部的人，旧王朝已经被贾檀霜打散了，皇帝还被她关押在牢里……

胡途死了，坠崖的过程中，黑鞘剑借助外力还是划破了他的心脏，但剑也被坚硬的岩石和人骨别断了。

晚上，曹闺躺在床上，把第十镖高高举起，这是钟蘖曾经交换给郭厄的好东西，辗转一年，竟然落到了她的手里。

今天下午，铜盒打开后，明舒也挺意外的：“居然是第十镖，看来我们是低估你在墨家的分量了。”

她拿到第十镖能有什么用，目前来看，最多就是驱散“流落异乡”的孤独，有些大材小用了。

又过了六日，听外头打扫院落的两个小姑娘聊天：“花都谢了……”

“后天立冬了呀。”

“曹姑娘在呢吧？听说她能下地走路了。”院外走近来一武将，跟两个小丫头说话也是轻轻的。

小丫头们直点头：“在呢在呢！姑娘能走路了，也不能出院子呀！”

武将：“那就行，将军有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