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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歌骤然被抱进怀里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愣了片刻,只一个疑问——

这该不会是个最后的告别吧?

江景止的怀抱同他这个人一样,看着冷硬,实际上却带着些不应有的温度。

言歌整个人被罩在其中,察觉到了江景止的不平静,迟疑地伸手回抱住了他。

“没事的主人,我陪着你呢。”

显然安慰人这件事上,言歌并不熟练,话说的僵硬又磕绊,却不妨碍江景止听到时笑了起来。

言歌紧贴着他的胸膛,被响在耳边的声音震地头脑一嗡。

江景止道:“你这样说,倒是我不知如何自处了。”

言歌闻言也不知为何,突然生起些迟来的脸红。

好在还没等她理清自己的心思,江景止便后退一步放开了她。

他这时已整理好了思绪,像是平时那样敲在了她的头上:“主人自然是想活的,哪有什么比命重要呢。”

言歌自然知道她这话违心,却也没反驳,犹自舒了口气。

江景止的怀抱再持续那么片刻,仿佛就要从中滋生些言歌搞不清的情绪出来了。

她故作镇定给自己倒了杯茶,一杯下肚平复了莫名慌乱的心情。

江景止见她把茶水都倒得溢了出来不由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微不可见地露出个笑容来。

这一笑便是发自真心了,他霎时觉得活着甚好,至少很多事都有盼头。

他这笑轻微,言歌却机警地转过了头。

“主人你笑什么?”

被发现了江景止也没慌,只是一本正经地点头:“有办法能活,自然是开心。”

言歌犹疑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到底没发现什么破绽,只能作罢。

江景止的性命自然比旁的什么都重要,梁文修姑且被放在一边,言歌正了神色:“若要补魂可还要什么准备?”

江景止见她如此慎重,也没了玩笑的心思,他略一沉吟:“补魂于我而言倒也简单,只是毕竟是融合他魂,少说我会虚弱个十几年,现下却不是最好的时机,况且……”

他掏出拘灵符,雾气闪过,茗语出现在房中。

“还要问过她的意见。”

茗语被放出后微微睁开眼,见是换了个地方怔了怔,对着二人略微点头示意。

“不知叫妾身出来有何事?”

没了人皮鼓做拘束,茗语魂魄完整,只是看着略有些虚弱,不过只要好好养着,恢复也是早晚的事。

言歌本要说明来意,却被江景止拦下。

这事本该他自己开口。

江景止将事情说明,想了想又道:“梁文修此人我定会除去,若你改变主意,下辈子或许能投个好人家安稳一生。”

茗语为‘安稳’二字失了神。

多少次她入轮回,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都是求的这二字。

言歌在江景止身后站着,恨不得立刻把无妄揪过来再好好教育一下她这个主人。

他不是自诩阅书万卷?怎的简简单单的自私二字都学不会写?

鬼仙不过沾了个仙字,还真把自己当圣人了。

好在茗语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她脚不沾地,飘到了窗边,望着外头的人声鼎沸略微出神。

她看了半天,不知回忆起了什么,语带释然,还有丝莫名的眷恋,不曾改变那句话:“我不想再有来生了。”

言歌不知她那短短的几个呼吸究竟思考或回忆了些什么,或许是看到了自己短暂又漫长的生生世世,其中是甜是苦,不知她自己是否能说得清。

只是她说出同先前一般无二的话时,言歌确实是松了口气。

这一动静自然被茗语瞧见了,她也没生气,冲着言歌好脾气地笑了笑。

言歌自然没什么可心虚的,她本就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若不是强扭的瓜有反噬,她偏要摘个瞧瞧。

她回了个笑,心想若是茗语未曾认识梁文修,或许是个十分温柔的女人。

温柔的人本该有美好的一生,况且她又是个如此洒脱之人,言歌都起了些怜惜的心思。

不是每一个人面对个希望她消散的人都能做到如此平静。

茗语道:“若不是江公子解救,我怕是要浑噩地度过不知多少年岁,若妾身这残魂能帮到公子,倒也是个幸事。”

她这番反应江景止不觉有什么意外,只是郑重其事对着她施了一礼。

“多谢。”

其实细细算来,若不是他去找容漳炼那玉石剑,梁文修也不会起这般歹毒的心思,他们二人或许能度过安稳一生。

不过梁文修是个心思不正的,不是因为他也会因旁的搞些歪门邪道,江景止自然不会强行揽下这个责任。

因果这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细究起来算不明白。

不论是谁欠谁,他的这条命将会是茗语所救,他这一礼,茗语确实受得起。

茗语先前确实一时冲动,现下冷静了虽未改变主意,却还有一事相求。

“我同陛下算得上青梅竹马,若说是遗憾,也唯有对他了,总要看一眼才能安心。”

江景止与言歌都乐于助她完成心愿,言歌想想,问道:“你家人父母呢?可要一见?”

茗语闻言摇头:“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身为皇后的女儿,如今有人取代这个位置,即便不是我也没什么关系,便不见了吧。”

江景止掏出拘灵符。“那便先委屈娘娘一阵了。”

将茗语收进拘灵符,言歌转头看着江景止:“我们要进皇宫吗?”

皇宫多有禁制,想偷溜进去怕不是那么轻易。

江景止眯起眼睛一笑:“不禁夸的丫头。”

言歌初时不明白什么意思,见江景止并不着急地喝起了茶水才恍然大悟。

是有个人能随时见皇上的。

怎么把无妄这个和尚给忘了。

事不宜迟,言歌心里焦急,拖着江景止就要走,江景止一时不查,茶水都险些洒在衣服上。

言歌头也不回:“早早完结了她的心愿,免得夜长梦多!”

“你这风风火火的性子真是……”

江景止哭笑不得地被她拖着,脚下却十分配合,心里也十分受用。

他心里明白,言歌说不干涉他的选择是真,希望他活着更是真。

言歌此刻倒是恼怒自己先前只爱用蛮力,对着那些符啊咒啊一点办法没有,不然那缩地成寸若是她能使,直接到和尚面前,不知省了多少功夫。

言歌架着车快马加鞭,却在刚出城的地方就遇见了无妄。

无妄见到他二人也是一怔,有些摸不准这二人风风火火的是要做什么。

言歌见到他才想起来,无妄回寺里靠着两条腿,两条腿自然没有四蹄又四轮来的快。

言歌笑眯眯道:“无妄大师,这么巧。”

“阿弥陀佛。”

无妄还没等说什么,就被言歌笑眯眯地请上了车。

言歌也不急着赶路,将马车停到一边,对着无妄这般那般地讲了经过,便问:“大师你什么时候方便带我们见皇上?”

她问的是无妄什么时候方便,眼里的意思却左边是立刻,右边是马上。

江景止会对言歌摊牌本在无妄的意料之中,但这么风风火火找来还是叫他吃了一惊。

他略微瞟了江景止一眼,那厮正好整以暇地靠在那儿,跟着言歌促狭催促。

顾忌着形象,无妄将面部表情控制了一下,才没露出什么明显的嫌弃神情。

“小僧得了特许,随时都可进宫面圣……”

还没等他说完,言歌便迫不及待道:“事不宜迟,这便走吧!”

说着也不等他反应,钻出去驾车便走。

无妄一噎,江景止耸耸肩,十分为难又无奈地看着无妄:“没办法,关心则乱。”

无妄扭过头,不想同他讲话了。

镇国寺圣僧的身份确实好用,过程不提,黄昏之前几人便顺利进了宫中。

言歌第一次来宫中,但心中有事,也没什么多看的心思。

无妄要说的事不便叫太多人知道,皇上便挥退了旁人,只留了个贴身太监,还有那位假皇后。

江景止早已避人耳目地将茗语放了出来,现下他正看呆呆地看着皇上,一阵怔忪。

皇上正值壮年,眉目看着不精致,或许是碍于无妄的面子,对着几人压了身为皇帝的气场,但威严的气势却是如何也没法完全磨灭的。

言歌心想,外头那些算命的能单看面相就推断个七八也不是没有道理,至少这皇帝,她打眼一瞧,便像个明君。

他是个平易近人的,也不摆什么架子,这会儿给几人赐了座,无妄按着之前说好的,同皇上告了罪。

“小僧无能,皇后娘娘回不来了。”

他没直言谎称茗语魂飞魄散,只这么一句话,叫皇上楞在了原地。

“回不来了是……”

他一开口,才觉自己声音干哑,黄袍下的底衣方才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江景止同言歌对看一眼,皇上与皇后的情感似乎比他们想的要深。

皇上狠狠地闭了闭眼,把就要漫上来的湿意逼了下去。

“她……可曾留下什么话?”

言歌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茗语,她张了张嘴,到底还是笑着摇头:“既然要走,何必再留念想。”

无妄也只能如实转答:“不曾。”

皇上许久没说话。

言歌感受得到他的不舍与痛苦,殊不知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面前。

阴阳相隔四字果然不讲情理。

假皇后在一旁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拍了拍皇帝以做安慰。

茗语看着,情不自禁地也凑过去,轻拭了他的眼角。

也不知皇帝是不是被安慰到,再睁眼时当真没了半分脆弱。

言歌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说不上是什么心思,只觉得人世情感当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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