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溪的眼睛十分清明。

她不能让班芙妮眼睁睁看着等会儿要发生的事。

班芙妮受不住的。

气氛忽然紧张起来,江沉眷看了唐溪一眼。

“既然是民女,见识粗鄙,就不要多言。”

显然,江沉眷就是要让班芙妮亲眼去看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几秒后,一旁的嬷嬷在皇后耳边说了什么,皇后点点头算是准了。

“今有芙妃,不尊规制,又有芙源宫十七位奴才不尊宫规,竟敢以下犯上,皇后念芙妃年少,不予追究。”

那嬷嬷的重头戏在后面,先顿了顿,甚至班芙妮都觉得此事要罢休时又起波澜。

“但尔等小人活罪难逃,现按规制,行刑。”

班芙妮不知道是要按照什么规制。

唐溪咬牙,想站起来到班芙妮那边去。

“子桑夫人,稍安勿躁。”嬷嬷看了她一眼。

如何稍安勿躁?

只见几个侍卫拿着长棍走进来,一人架起一个奴才齐齐跪好,随后是胡乱的落杖声。

这些人根本不挑地方,能落的地方都落,因为跪着,大多是后背,脊椎骨这样脆弱的地方。

班芙妮整个人都颤起来。

她没见过这样的。

不止她,唐溪也没见过。

“不——”

“芙妃娘娘口渴了,看茶。”

唐溪怕她受不住,只要班芙妮一开口,她就赶紧截住,生怕班芙妮坚持不下去。

班芙妮甚至,怕得连捂眼睛都忘了,像奄奄一息的小动物,整个人靠在椅子上。

没有固定的数目,全都是打得晕过去才算罢休。

直到最后一人也坚持不住,侍卫像拖畜生一样又把人都拖下去。

班芙妮双眼没有焦距,无比空洞,只是望着前方,没有任何神色,表情。

唐溪心焦,又不能贸然去她身边,连问一问都受限制。

江沉眷终于累了,看向班芙妮。

“本宫最喜欢的侍女在你宫里服毒自尽了,本宫今日是来给她拉陪葬的,希望公主往后,戒骄戒躁,重新做人。”

她声音很轻,没有被唐溪听到。

像羽毛,却有千斤重,直接砸到班芙妮的胸口,久久不能平复。

皇后走后,班芙妮直接从椅子上滑下来,甚至都没有人去扶,奴才全被打废了。

唐溪扶起班芙妮,班芙妮口中嘟嘟囔囔。

“原来是她……原来是她……”

唐溪不明所以,“公主,是什么?”

班芙妮看着唐溪,忽然哭了,“我不要嫁来了,我想回去,唐溪……”

什么深明大义,什么身为公主责任,说的简单,做起来难如登天。

“回不去了。”

身为一个生长在现代法治社会的人,唐溪看着刚才那一幕,也确实愤恨不已。

可她知道,不能示弱。

“唐溪,阿兰果然有问题,真正的阿兰恐怕早就死了,见你的那个是皇后侍女假扮的……”

唐溪心里一滞,班芙妮没事吧?如果那个假阿兰还没有被处理掉……

看唐溪担心,班芙妮解释,“那天晚上,我发现她是假的,跟陛下一起要捉拿,可惜她服毒自尽。”

班芙妮最终还是善良的。

是她没有让侍卫去捣烂那个侍女的嘴巴,把毒药生生刮出来,是她让那侍女得以留个全尸。

可班芙妮现在,比任何人都憎恨自己这种愚蠢的善良。

她甚至都不敢给唐溪说,也不敢面对自己。

……

唐溪是平平安安从宫里出来的,宫门外头是子桑墨和子桑灏在等着。

她还没相好怎么跟子桑墨解释今天早上的事。

方才那一幕,已经让她心力憔悴。

“我娘亲早上就进去了,现在都没回来,怎么冷静?”

她还没走近,就听到子桑灏的声音。

小崽子拿着长剑,直直刺入宫门口砖墙的缝隙里,狠厉,暴躁。

守宫门的侍卫看他是子桑墨的儿子,又是小孩儿,只要他不进宫,也不太管他。

“小公子,你爹尚且安静等着呢……”

侍卫跟子桑灏打哈哈,子桑灏皱眉甩剑直直刺入宫墙,离那侍卫的大腿只差了半个手指。

侍卫大惊,想要出手伤他,被子桑墨用长枪拦下。

“你动他试试?”

侍卫立刻偃旗息鼓,“子桑将军,你也要为我们考虑考虑么……”

“灏儿,道歉。”子桑墨言简意赅。

可是很意外,子桑灏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错了。

“要是娘亲有什么三长两短,爹爹不闯宫门,我闯。”

小崽子说话中气十足,甚至丝毫不畏惧侍卫要杀人的目光,从墙上将剑拔下来。

“下次,不会是宫墙。”他厉声威胁着,像一只发怒的小兽。

子桑墨皱眉,正打算用长枪的手柄教育子桑灏,却被一道身影拦住。

“干什么?我半天不在,你就敢虐待我儿子?”唐溪啧啧地把长枪压回去。

“只会打疼,伤不了。”子桑墨解释。

“那也不行,少拿你在军队那一套来吓我儿子。”唐溪护住子桑灏。

子桑灏却主动站出来,“娘亲,是我冲动了,爹爹要教训是应该的。”

这小崽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子桑墨失笑,“就会在你娘面前耍嘴皮子。”

子桑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跑去跟刚才那个侍卫道歉,那人也算好说话。

三人边说话边往将军府走,只有唐溪和子桑灏在说,子桑墨都是听着,也不发表什么意见。

“阿墨,你在生气吧?”唐溪让管家先带子桑灏去府里吃饭,自己跟子桑墨则在府外。

子桑墨不说话,只是用冷淡的目光看着唐溪。

“你说吧,要怎么补偿你,我今早真是无可奈何,才……”

最后那句话被子桑墨堵了去,没能说出来,唐溪瞪大眼睛不敢吱声,只能配合他。

几分钟后,直到嘴唇发痛,唐溪终于推开他,抿了抿嘴唇,瞪了子桑墨一眼,“小气!”

不就是利用亲吻把他给药倒了吗?

至于吗?

子桑墨沉默了一阵子才开口。

“我要是小气,就将迷药也给你喂进去,把你锁在将军府,哪也不准去。”

他说这话时十分平静,就像在问晚上吃了没一样正常。

唐溪语塞,不知该回什么。

“阿墨,等一切结束,我就在家陪你,哪也不去。”

她早就这么想了,还有生孩子的事。

“等到那时候,我们就生个女儿,除非她喜欢,不然绝不把她提前嫁出去,过一过太平日子。”

子桑墨忽然搂住她的腰,把她连人整个抱起,唐溪挣扎不过,脸上全红了,只希望不要有下人看到。

太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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