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高征宇感觉除非给他换个钢板,否则就连木板在他两齿间都会被轻易咬穿。
待同来的人办完手续,大夫过来对高征宇说道,“来吧,小伙子,上这个手术车,直接推到手术室去。”
“大夫,这手术大不大?”高征宇有点心虚。
“这是我们这最小的手术,一天做好几个,在我手上也做了几百例了,阑尾切除,门诊手术,再简单不过了。”大夫说完,去准备去了。
一顿检测化验后,高征宇被要求脱掉衣服后,换上病号服,推到了手术室外间。
不一会儿,进来一位女护士,戴着一副大口罩,叫道:“是高征宇吧?”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干净利落地来了一句:“把衣服都脱了,准备备皮。”
“啊,都脱了,什么意思?”高征宇问道。
“再说一遍,都脱了,就是一点不剩的意思。备皮就是给你剃毛,一会儿手术时防止细菌感染。”
说着,护士推过一个车子,在上面准备用具。
高征宇背对着护士把病号服脱下来,拿在手上挡在两腿间的位置上。
“躺下,盖上这个单子。”护士命令道。
当肚皮上凉凉的酒精棉擦过后,护士开始给高征宇备皮。
感觉着肚皮上剃刀的滑动,望着护士纤细的线条和俊俏的面部轮廓,高征宇心里一阵莫名地紧张。
他倒不是害怕那把锋利的备皮刀刮伤自己,他担心的是自己这时候身体本能地条件反射,害怕那里不争气地立起。
他努力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但还是隐隐地感觉有些反应,慢慢地发热起来。他急忙挪动了一下身体。
“别动,你怎么回事,小心割伤了你。”
护士停下来,严厉的看了高征宇一眼。
见高征宇脸红红的,眼神无处安放的样子,护士瞬间明白了,不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高征宇听见这严厉的声音,打了一个激灵,随后强迫自己想象一下手术时可怕的情形,拼命转移着注意力。
这时,又一位护士走了进来,询问先来的护士。
“快了吗?”听声音年纪应该较大。
“马上,护士长。”备皮的护士答道。
高征宇此刻身体放松了下来,最尴尬的场面的终于没有出现。
护士备完皮后,为他盖上手术单,护士长问高征宇:
“你是全麻还是局麻?”
“有什么区别吗?”高征宇问道。
“全麻就是全身麻醉,局麻就手术部位局部麻醉。”护士答道。
“局麻吧,我听人说全麻对大脑会有影响。”高征宇答道。
“全麻也没什么影响的,不过局麻可是能感觉到疼痛的,你抗得住吗?”护士问道。
“能行,不就是疼点吗?”高征宇不以为然。
“可不是一般的疼,尤其在倒肠子找阑尾的时候。”护士出于经验好意地提醒道。
“没事,我对疼痛不敏感,能抗住。”
到了这时,怎能说软话呢,尤其在女护士面前,更不能示弱。
护士长出去了,回来时,手里举着蓝色的一针管。
在给他肚皮上打了一针麻醉针后,高征宇被推进了手术室。
这是高征宇第一次看见无影灯。
在阅读的有关书籍里提到无影灯时,他还曾经好奇,为什么叫无影灯,灯下为什么会没有影子呢?
现在,望着天花板上的灯盘上,那些灯组成的圆形排列,形成大面积光源,使灯下的手术台没有任何光的本影,他总算明白了无影的原理。
看见主刀大夫和助手来到自己的周围,高征宇知道手术要开始了,不觉又开始紧张起来。
不一会儿,他感觉到肚皮上一凉,那一定是手术刀隔开皮肤了。他暗想,看来麻醉只是去除疼痛的,肚皮还是有感觉的。
随后,听见大夫说道:“应该在这附近,忍着点啊,开始找了。”
紧接着,大夫开始倒肠子。
没想到,这却是高征宇有史以来经历的最痛苦的时刻。
一开始,是肠子不停地被拉扯着,而且力度越来越大,随后,五脏六腑都痛彻起来。
那种疼痛,是从没有过的,超过了护士提醒他时,他所能想象的最疼痛的情形。
为了不发出声来,他使劲咬紧了牙。
见他疼痛难忍,给他备皮的护士过来,递给他一条毛巾,让他咬在嘴里。那条毛巾已经被护士叠过,厚厚地塞到他的嘴里。
高征宇死命地咬住。
可脏腑内被拉扯的疼痛,使高征宇嘴里的毛巾就像没有间隔作用一样,上下牙轻易地就把它咬透了。
那一刻,高征宇感觉除非给他换个钢板,否则就连木板在他两齿间都会被轻易咬穿。
高征宇双手紧抓床体,手指头感觉都嵌到床沿里面去了,却丝毫不感觉到手指的疼痛,头顶的汗珠已经成片成流地往下淌。
护士小姐见状,对他说道:
“实在忍不住就大声叫吧,叫出来会好些,我们这里是可以叫的。”
高征宇听护士这样说,用力摇了摇头,继续紧咬住毛巾,死命扣着床体,眼睛闭得紧紧的。
心说,谁让自己选择局麻呢,就是疼死我也不叫,丢不起那人。
最难过的时候,时间仿佛越是停滞一般,高征宇只希望这倒肠子的动作快点结束。
终于,耳边听见大夫的声音,“总算找到了,在这儿呢。”
紧接着,高征宇感觉到脏腑内不再扯动了,疼痛也减了下来。
随着刀剪落在托盘里的声音,他听见大夫说道:
“好了,检查一下用具,准备缝合。”
疼痛感越来越弱,高征宇舒了一口气,紧咬着的毛巾也从口里松脱出来。
护士拿走毛巾,转眼又端着一个托盘过来,说道:
“瞧,给你看一眼你的阑尾,从此你就再也不用担心阑尾了,和它说再见吧。”
高征宇满身汗津津的,浑身上下像泄了气的皮球,软踏踏的。
身上的手术单已经湿透了,有些阴凉,身下的手术床也被自己的一窝汗水浸泡着。
他看了一眼护士手里的托盘,一块小指头大小、暗黑色的肉块,连着一丝血丝,呈现在托盘中。
高征宇看了一眼,忙把头扭到一旁。
大夫缝完最后一针,抬起头来说道:
“你这阑尾啊,疼得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炎症在阑尾上有日子了,早就应该过来看,你难道就不知道疼?”
“一开始看你的反射状况,我以为有穿孔呢,还好,就是慢性转急性的阑尾炎,切了就没事了,以后再也不会疼了。”
“谢谢大夫,谢谢!”高征宇声音有些乏力,向大夫道着谢。
刚才与疼痛的挣扎,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一时间,疲惫与倦怠袭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