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郎君们簇拥着两人去了中间的低台,这是专门修建起来供名士们清谈所用,这会儿正好用来让他二人比试。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王伽提出要比文,谢琊就建议再加一个骑射。若是两人打平了,便请众人再出一题就是。

这很公平,其他人也无话可说,至于故意挑起这事儿的庾郎君这会儿也低调了下来,他是不怀好意,但也不傻。

王伽知道谢琊不擅清谈,当初在永嘉举办的清谈盛会,原是谢琊起的头,他自己却一次都没有参加,也曾当着大家的面说自己不擅此道,是以,王伽此次肯定不会放过这点,非要谢琊跟他辩上一辩。

谢琊既然已经答应和他比试比试,出什么题自然也由他先选。王伽要想在清谈上下他的面子,是谢琊早就考虑到的,这会儿果然如他所想,是以一点不见慌乱。他整理衣冠,上到低台,取了蒲团坐下,背脊挺直,面带微笑。

与谢琊明朗的姿容仪态相比,心中有鬼的王伽自然看上去就形容猥琐,明明长得也不差,却生生让人觉得面貌丑陋。

题是王伽出的,他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谢琊最近在研究儒家经典,是以,王伽便以《周易》入题,想要打谢琊个措手不及。

如辩黄老之学,谢琊曾经得仙人赐书,少时抄写的那些道家经典现在还被各家珍藏着,王伽自然也不会以此来让谢琊有机可乘。

然而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相较于《老》《庄》学说,谢琊对《易》更有研究。

谢琊是没有清谈的经验,但是他家叔祖可是有名的名士,清谈上的经验多到爆,在金陵的这段时间,他为了给自己不知道啥时候进行的北上之行奠定基础,可是跟着叔祖去参加了好几次的私人集会,集会上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清谈,但是争辩的情况时有发生,他学不来那些名家名士天马行空的思想,难道还学不会那玄之又玄的装逼气质?

清谈除了内容外,还讲究辞藻的华丽,声调的美丽,而且人在清谈的时候还要讲究风度举止之美,还得要有道具辅助。反正两个字来概括就是——装逼!

王伽是有口才,但是谢琊也不弱,而且谢琊这次还开了大招,让系统给直播,凭借旁人看不到只能他看到的系统提示,他就不行辩不赢这个伪君子。

谢琊年轻肤色好,声调又清越,加之体态纤美,说话的语气语调都是经过特别训练的,每一个尾音的拖长,每一个音节的起承,比起占不到上风就显得有些急躁,越急躁就越失风度的王伽来,简直就是凤凰与芦鸡的区别。

没花太久的功夫,王伽全身大汗淋漓,手里的小手绢儿湿了两三张,最后还是不得不败下阵来。

还有他的小伙伴想要来车轮战的,谢琊却压根儿不理,直接起身邀请王伽去马场一较骑射功夫。

王伽能骑马都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哪里还会骑射,弓弦能不能拉开都不知道。但是比试的题目是之前就出了的,他不能说不去。

到了马场,王伽想找借口溜走,却被陈小郎君带着人堵了去路,吆喝着让他赶紧上马。

王伽硬着头皮上了马,催动马匹在场里慢慢溜圈儿。他打定了主意不跟谢琊硬碰硬,就不信谢琊能逼着他挽弓出剑。

谢琊是不能逼着他挽弓,可他能逼着他的马飞奔啊。

一只羽箭被谢琊折了箭矢,对着王伽的马就射过去,那马臀.部受到攻击,当即前蹄高高举起,嘶鸣一声,便急速奔跑起来。

王伽哪里骑过这样的马,吓得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死死的抱着马脖子哭得眼泪汪汪。谢琊故意使坏,让那马带着王伽奔跑了好几圈后,才双手一摊,说王郎君怎么如此胆小,不会骑马早点说啊,他们可以比试其他的项目嘛。

最后还是马场的健仆用绳套套了马脖子,才将那马匹疾驰的速度降低下来,等到王伽被人扶下马时,整个人几乎站都站不稳。

“王郎君,既然郎君不擅骑术,不如我们直接射箭好了?要不,你拿着那果子站在树前,若是我射中了,你便输了,若是我没射中,就算你赢如何?”

王伽一看谢琊说的那果子不过婴儿拳头大小,还要他顶在头顶上让他射箭,当时就晕了过去。

周围看热闹的郎君先是一静,而后哄然大笑起来。

谢琊挑眉,无奈叹气,说王郎君这是不信任他的箭术呢,他自己觉得还好啊,射了那么多牛羊,也没见射死过一只。

说罢又转头看向庾郎君,说既然庾郎君这么想看他跟王郎君比试,那一定也是同道中人,不如就请庾郎君给大家彰显一下胆量,也免得外人说他们这些郎君不抵事。

庾郎君看人的热闹很高兴,但是让人看他的笑话就不太愉快了。他也是没有想到谢琊这人身为世家郎君这么不讲究,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就直接把这事儿挑明。

知道他在里面使手段的人不少,但是大家没有证据也不会出这个头,而谢琊这么一说,有些不太明白的,稍微一问就知道了,于是看向庾郎君的目光便带上了些许深思和审视。

庾郎君脸色一僵,讪笑两声想要岔开话题,却不想旁边传来一道女声。

“听说郎君想要展示箭术,正好妾无事,不如便由妾来配合郎君?”

对谢琊的箭术很有信心,二十三娘一点不怯场,直接捏住盘中果子,顶于头上,站到了马场边的大树前。

旁边的陈小郎君和黄娘子汗都出来了,特别想冲过去将二十三娘拉回来。

然而谢琊却朗声大笑:“果然夫人乃琊知己,他人不信,那便让他人见识见识。”

谢琊抬手举弓,抽出箭矢搭上弓弦,弓弦拉开如满月,倏地一声尖鸣,羽箭急射出,将那只朱红色的果子穿透,并带着红果扎入树干。

再度安静下来的众人深深吸了口气,爆发出更大的声浪,全是叫好的声音。

谢琊过去揽住妻子,拂去她头上落下的黄叶,拉着她出了人群,招呼都懒得跟庾郎君打一个,直接上车离开。

他走之后,与谢琊交好的几位郎君也相继离开,剩下的人就算留了下来,心里也不怎么得劲儿,草草应酬过便接二连三的告辞了。

“庾郎你今日大错。”跟庾家郎君交好的郗家郎君叹了口气,看了脸色铁青的他一眼,摇摇头也离开了,只有琅琊王氏的几个中庸弟子留了下来,想要集众人之力再想个办法使谢琊没脸。

至于王伽跟十六娘,今日这么一出,王伽定然是没办法再来金陵了,甚至此后一生,他想要出头都不再有任何可能,简而言之,王家肯定不会为这么一个让家族丢尽了脸面的郎君出头的。

庾郎君三言两语打发走了王氏的几人,他这会儿也有些后悔,只是后悔却晚矣。

果不其然,第二□□中就传出消息,庾家的两位大人在朝中被陈家和谢安狠狠羞辱了一顿,虽然是借的其他事,但是看谢安难得犀利的言辞,和陈家两位大人紧跟不落的敲边鼓一唱一和的阵仗,消息灵通的如何不知谢安是在为谢琊出气。

然而没有人去阻止谢安和陈家两位大人,毕竟这种龌龊事做出来已经很让人唾弃了,庾家大人今日还拿谢琊让王伽出丑和当众“污蔑”他侄子之事说话,没看人家琅琊王氏的大人都没开口吗?他庾家这是想要作甚?以为自己是世家第一,想要其他世家看他家的脸色行事?呵呵,真是马不知脸长!

琅琊王氏的大人不恨吗?他们当然恨!可是他们最恨的是自家那个不肖子孙王伽。明明知道谢琊的妻子是萧家那个二十三娘,当年欺负了人家,现在还上赶着去露脸,以为谢琊是萧家那些怂蛋?明知不敌果断认错也就罢了,还想以势欺人打算压着谢琊让对方低头,这下如何?丢脸的可不是人家谢家子。不但谢琊没丢脸,他那传说中丑无盐的妻子,萧家视如敝履的二十三娘也出尽了风头。

人家哪丑无盐了?自家夫人回来说起,那小娘子的妆容简直就是无可挑剔,连面上那一瓣桃花都精致得恨不能长自己脸上。而且小小女子比起王庾两家的郎君来勇气可强了不少,那一箭之后,大家谈论的可不是萧家女,而是谢家妇!

失策了,失策了,早知谢琊谢十二如此看重他那小娘子,就该把王伽夫妻远远送走,平的给家族惹来这么大一个煞神,以后想要合作,只怕会付出更多代价。

谢安在朝上喷了庾家的人,顿觉神清气爽。他家小十二如此善良,总是被人欺负,若是他这个当叔祖的不为小十二出头,怕那些欺软怕硬的家伙还不得消停。哼哼,想要压他谢家子给自己造势,也不怕垫得太高摔得太狠!

谢安双手交握于身前,斜睨了庾家大人一眼,心中得意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