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猜着了历史上官家的死亡原因后,谢琊打算让人看着官家加强运动,远离“致命的仙方”。

他自来便不许家里人服食寒食散,这些年来,跟他交好的郎君中也没有服散的,又加之他这些年来远离金陵城,因此他真心没怎么见识过服散之后那些人的种种丑态。

九月十七,金陵城里差点闹出了人命。

琅琊王家的一个媳妇因为跟妯娌拌嘴,结果被人推了一把,没站稳,摔下梯阶,虽然有婢女见机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垫了底,但终究还是伤着了腹中胎儿,才将将七月,孩子就保不住了。

那王家是养了稳婆在家中的,可是这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早产,而是受惊吓又被撞击后的早产,胎位不正加上产妇极度惊恐,折腾了两个时辰都没能把孩子生下来,眼看着人就要不行了。

产妇的丈夫一跺脚,冲出门去,都顾不得骑马,直接跑到了新桥桥头,找鲍姑求救去了。

他冲进医馆门的时候,鲍姑正在给人看诊,眼见一郎君披头散发的冲进来,还差点直接一脚踢出去。好险在那郎君开口时顿住了,这才知道他是来给自己妻子求救来了。

一听人命关天,鲍姑根本顾不得王家跟二十三娘之间的矛盾,让人套了车,反手就将王家郎君拽了上去,向着乌衣巷一路疾驰而去。

好在王家这位家在乌衣巷口不远,车不能进,鲍姑便令弟子提着药箱,跟在自己身后随王家郎君进了门。

他们到了内院时,就看到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他家不过五岁的大女儿抱着乳娘的腿无声的哭得发抖。

鲍姑也顾不得跟老夫人见礼,稽首之后便大步踏入内室。

看到鲍姑到来,老夫人双手合什朝天祈祷,心里多少有了点希望。

其间鲍姑让王郎君送来参片,叫产妇含着吊气,又让人给她灌了两口参汤,塞了一颗药丸让她压在舌下切勿吞服。之后取针拨开产妇衣物露出腹部,施针之后,又让徒弟照着她说的方法按揉产妇腹部无针处。没多过一会儿,稳婆便迭声说看到胎儿的头了。

这个时候产妇早已没了力气生产,只靠金针和参片吊着一口气,鲍姑之前便提前给手消毒了,这会儿用上巧劲儿,轻轻托着孩子的脖子往外拉,顺利的将孩子拉出了产道。

只是孩子在子宫中憋气太久,这会儿整个身体都是青紫色,早已没了气息。

鲍姑叹气,剪断脐带后让人将胎儿包了,再使人出去问老夫人如何解决。

这边她继续施针,又给产妇再度塞了一颗药丸。

“这药是止血的,金针要过一刻钟才能取。我让我徒儿留下,等取了针再回去。”

在旁边的干净水盆里洗了手,鲍姑换下沾染了污物的外衫。

外间的气氛很不好,王郎君抱着柱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女郎已经被送走了,老夫人也是两行泪潸潸而下。

“老夫人,王郎君,虽胎儿没能保住,但幸好娘子无大碍了。好好将养两年,还可以再要孩子,只是,娘子受此大难,往后身体不会太好,需得小心照顾。这次坐月子最好能坐满四十天,其间我会让我徒儿前来给她诊脉,服几贴药会好一些。”

“谢鲍姑大恩,我那可怜的孙子已送去宗祠,等到族老给选了位置,便可葬在祖坟之外最近的地方。”

这种夭折的孩子是不能入祖坟的,甚至很多人直接随便找个地方挖个坑就给埋了。王家老夫人能为这孩子求祖宗护佑,已经是极为心善。

鲍姑没有质问他们为何不早点来寻自己,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说那些有用?先顾好眼下才是真的。

虽然胎儿没能救回来,但是鲍姑一出手就让基本宣告了死亡的产妇活了下来,这样的情况简直都能被称为神迹了。一时间金陵城里但凡家中有孕产妇的,都恨不得将鲍姑请到家中坐镇,哪怕只坐在那里,他们都觉得心安。

但是鲍姑可能同意吗?根本不可能!她是救死扶伤的医者,又不是稳婆,正常生产她去干嘛。

烦不胜烦的鲍姑干脆直接去了宫里住下,正好舒夫人的情况也有起伏,二十三娘搞不定了,她这个做师傅的自当出手给徒弟现场示教。

“那后来王家另一个媳妇怎么处置的?”舒窈服了药,半躺在床上,枕着二十三娘给缝制的软枕,好奇的追问。

“那是王家的私事,我们怎么好去打听。”二十三娘在她身边做手工,做的是一套小衣服,给新生的孩子穿的。

“不过我师姐有说那娘子的娘家兄弟差点打上门来,应该是有给说法,不然这事儿早闹大了。”

那产妇娘家势力也不弱,虽然不是顶级的一流世家,但是家中父兄都是实权,家族也是很有名的,而且她的外祖家是太原王家,又是拐弯抹角的关系。

舒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点担心腹中孩子会跟那不幸的孩子一样。

“你可别多想。”二十三娘瞥了她一眼,“你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你体力不太好,生一个孩子还成,可你是两个,如果没有好的体力,我担心你撑不下来。前几日我师姐教你的那些动作你可照着做了?”

“嗯,做了的。”事关腹中孩子的安危,舒窈就算觉得难受也会强忍下来,别说,照着做了几日之后,她觉得身体还轻松了些,晚上也感觉没有那么压着她胸口喘不过气来。就是腿脚的肿老是消不下去,这点连鲍姑都没有办法,说是孩子长得好,她的身体又偏瘦弱,这才承受不住胎儿的压迫,致使腿脚肿胀难消。

聊了一会儿,二十三娘看了眼沙漏,将手中的小衣服放下,扶着舒窈起身,打算带她去花园里走一走,活动一下。

可能才走了三十米不到,舒窈就觉得腰很难受,跟要断了似的。二十三娘又让人扶着她往前面的凉亭走去。那边随时摆着软榻,就是给舒窈准备的,方便她出来活动之后歇息。

结果走过去发现有人躺在上面,看到舒窈来了还不愿让开。

二十三娘皱眉,看向站在旁边瑟瑟发抖的宫婢。这是给舒窈下脸来了?看着人面生得很,难不成是才入宫的?

二十三娘还真没猜错,这位入宫才三日,是高平郗氏的女郎。郗女郎入宫之后肯定是被告知要避开舒夫人的,但是这位郗女郎在家中受宠,自然不甘心屈居以女伎之下,所以今日过来,她就是存了心要让舒夫人没脸,也是想要让舒窈知道,哪怕她怀了官家的孩子,身份上也得低她郗氏女一等。

然而她主意打得很好,却没想陪着舒窈的是萧家女谢家妇,论身份地位,比起她只高不低。

二十三娘看了一眼后,便直接让人将那软榻抬出去丢了,又让人抬来软轿送舒窈回她所居偏殿。

那郗氏女本就是假寐而已,听到二十三娘毫不客气的让人将自己连同软榻抬出去,顿时气恼得顾不得装睡,坐起来就随手将桌上的果盘朝二十三娘扔过去。

这一下,可就捅了马蜂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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