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明意的话云让转头就给忘到后脑勺了,江湖上的这些打打杀杀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想好好赚钱养家。

这几日他照着那本《江湖美男宝典》又解锁了一个新人物,斩月教的教主裴惊鹤,不为别的,就当是悼念吧,毕竟镇魔猎过后,斩月教就要被玄明意斩了。

他还教会了云樱怎么编竹篓,教会了云远怎么折金元宝,做好了之后马小浩再卖到寿衣店,虽然钱不多吧,但苍蝇再少也是肉,补贴点是点。

唯一一个不太好解决的,就是刘阿宝的腿。

他几乎是站不起来了,整日坐着无法动弹,加上环境不好,很快大腿屁股上都长了些褥疮,本来是个大胖小子,被郁卒和烦闷折磨的已经快瘦脱相了,云让看着于心不忍,抓紧用那次捡的两个轮子做了个简易的轮椅。

这日云让兴冲冲的把轮椅吱吱呀呀的推了出来,冲刘阿宝说道:“来,阿宝,试试!”

刘阿宝恹恹的抬起头,并不认识这是什么,问道:“什么东西?”

云让走过去一把把人背了起来,慢慢放在椅子上,他的手艺并没有多么精湛,一有重量压上去轮椅不堪重负的发出惨叫,好歹是没散架,刘阿宝惊奇的扭了扭上身,有点开窍了,惊喜道:“这个……这个能走路是不是!”

云让点点头,轻轻推了一把,轮椅缓缓朝前滚了两步,刘阿宝惊呼出声,完全明白了,顿时兴奋不已:“我能动了!我能动了!”

云让笑笑,指着轱辘外侧镶的两圈柳条说道:“你自己用手控制这外圈的柳条,慢慢点,看看能不能动。”

刘阿宝闻言试了试,缓缓绕着破庙走了一圈,高兴的脸色潮红不知说什么好,云樱好奇的走了过来,问道:“这是什么,我能不能也玩一下啊。”

云让捏了捏她的鼻子:“玩什么玩,这不是玩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好奇了。”

云樱乖巧的点了点头就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刘阿宝慢慢驱使着轮椅走了过来,自从从阴山派逃出来,他就没有一天开心过,突然没了家,突然没了双亲,就连自己的腿都保不住了,他数次都想过去死,可看云让每天辛苦的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便有些舍不得,更加有些不敢,可他能怎么办呢,他已经是一个废人了,活着死着又有什么区别?

“云哥……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刘阿宝再也憋不住,他本来就不是多坚强的一个人,失去双腿之后他眼泪都快流干了,此时此刻却又忍不住哭了。

云让摸了摸他的头发:“没事,不用说什么,我们还需要你呢,不然谁做饭给我们吃。”

刘阿宝抬起通红的双眼,怔忪的看着云让,良久吸了吸鼻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下午的时候刘阿宝缠着云让想上街转转,云让十分无奈便答应了,挑的傍晚时分,正巧晚饭时间,街上的人少了很多,云让推着刘阿宝慢慢走着,收获了一路惊奇的目光,刘阿宝兴奋不已的左看右看,突然发现了什么,扯着云让说道:“诶诶,云哥,你看那个小姑娘手里拿的面人,是不是你做的?”

云让闻言看了过去,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兴奋的拿着一个庄闲秋的面人兴冲冲的跟身旁的女伴说话,云让皱了皱眉,因为那款面人是他很久以前做的,那时候他穷的买不起颜料,庄闲秋都是一身白衣,后来有钱了之后云让就没做过白色款的了。

这是在哪买的?难道这些姑娘都有把这盲盒当护身符随身带着的习惯?

想着云让便走了过去,那姑娘看到他脸上的憎恶呼之欲出,轻掩着口鼻就想绕开,她往左一步,云让就往左一步,她往右一步,云让就往右一步,姑娘有些慌了,颤抖着叫道:“光天化日的……你,你这个黑骡子想干什么你!”

云让穿过来这么久早就习惯了,也不生气,笑道:“姑娘别怕,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问问你这个面人是哪里来的呀?”

对方闻言把怀里的面人捂的更紧了,冲云让叫道:“你干嘛,你想抢啊你,快滚开,不然我喊人了!”

云让从怀里掏出他最近刚做的裴惊鹤,说道:“大美女,你就告诉我呗,告诉我的话,这个也送给你。”

姑娘一看他手里的东西眼睛就瞪大了,她身旁的女伴也惊奇道:“这个……这个不是裴教主吗?”

云让心说好家伙你们一个个儿的没拜师没入门的,这些帅哥倒是一个不落全认识,追星少女无论哪个年代都值得瑞思拜啊。

云让手里这个明显做工要比她手里的那个好很多,色彩也要鲜明不少,姑娘一看就挪不开眼了,可又拉不下脸在一个黑骡子面前展现出想要来,板着脸故作矜持:“真的……?我告诉你你就把这个给我?”

云让诚恳的点了点头,姑娘严肃的指着他:“你……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不然……不然我找人收拾你,我哥可是斩月教的弟子。”

云让心里吐槽,斩月教是江湖上人数最多的教派,因为他门槛低的很,什么人都要,自然弟子资质也非常的良莠不齐,就算这丫头说自己是斩月教的女弟子,云让都不带奇怪的。

“真的呀,我不骗你。”

姑娘和女伴嘀嘀咕咕商量了两句,说道:“这个是在城南的面人铺子买的。”

面人铺子?马小浩把面人卖到铺子里去了?

云让又问:“多少钱一个呀?”

姑娘答道:“要一两银子一个。”

云让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马小浩明明是三钱银子卖的,这铺子转眼就一两银子往外倒?中间商赚差价也没这么翻着番赚的啊,这是资本家看了都得落泪的程度吧!?

姑娘看云让变幻莫测的脸色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手一伸便把那个裴惊鹤的盲盒抓在手里,视若珍宝的左看右看,转而又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要是有玄掌门的就好了,可惜玄掌门的卖没了……”

云让回过神来,一下就觉得这姑娘脑门锃亮两个大字——“客户”。

“我有呀姑娘,你想要吗?你要的话,我八钱银子卖你。”说完小声的补充了一句:“还是不穿衣服的那种。”

姑娘捂着脸“呀”的叫了一声,拼命摆手:“你……你瞎说什么呢,什么不穿衣服,下贱,污秽,不知羞!”骂完一连串之后姑娘慢慢把手指分开,两只杏核眼透过指缝怯生生的看向云让,问道:“现……现在就有吗?”

云让憋着笑:“明天吧,你要是有什么朋友想要的话都告诉我呀,我那什么都有,比这个还好看。”

云让随口说了几个《江湖美男宝典》上的人名,两个姑娘脸上立刻浮现出心驰神往的神色,又觉得不矜持,板起脸:“我……我干嘛相信你,你这种下贱人,说话不算数怎么办。”

云让一摊手:“我现在又没要你的钱,明天你在这里等等我呗,等到了我肯定给你,等不到你也什么都不损失啊。”

两个姑娘对视了一眼,又商量了几句别扭道:“那……那好吧,你要是敢骗人,我就找人打死你。”

云让一连声的好,两个姑娘才满意的走了,看着她们的背影,云让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然而他一转身,面前堵了一个臭烘烘的叫花子,他仰头一看,花白的须髯都看不清五官,云让懒得搭理,错过身就想走,那乞丐却不依不饶的堵在他面前,明显是来找茬的。

云让压着火,说道:“让开。”

那乞丐吊儿郎当的,抬手就推了他一把,说道:“不让。”

云让斜眼看过去,笑道:“来找揍的?”

那叫花子哈哈一笑,说道:“我们丐帮还能怕你这个小骡子不成?听人说,你很嚣张啊,还敢打我们丐帮的人,当我们真是吃素的啊。”

云让想起那天在城外垃圾场里揍的那个叫花子,是真心觉得他们无聊,理都不想理,这还是在大街上,他可懒得丢人,扭头就想走,却正看到另一个叫花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刘阿宝面前,把人揪着领子从轮椅上提了起来,他的两条腿宛如两条麻绳一般无力的垂着毫无生气,双手却不断挣扎,被勒的脸红脖子粗,求助的看向云让这边,断断续续的呼救:“云……云哥……”

云让瞳孔骤缩,恶狠狠的喊道:“你们干什么,放开他,一把年纪欺负一个小孩?你们还要不要点脸了?”

揪着刘阿宝的便是那天挨了揍的叫花子,闻言一把把刘阿宝扔到一边,叫道:“要不是看在你们几个是小孩的份上,爷爷早把你们大卸八块了,今天就给你们点教训,以后见到我们丐帮,绕着点走听到没!”

说完那叫花子一脚踹在轮椅上,简易的轮椅瞬间四分五裂,刘阿宝只觉得自己的未来和希望都被一脚踹灭了一般,凄厉的嚎叫道:“不要!!!”

然而没人会听他的,街上的行人冷漠如斯,没人会多看一眼,多说一句话,黑骡子而已,还不如一条流浪狗值得被喂一根骨头,那乞丐又踹了一脚,骂骂咧咧:“什么破玩应,呸!”

刘阿宝的视线被泪水弄得模糊不清,心痛难当,好像经历了第二次失去双腿的痛苦似的,他无力的趴在地上,只能呆看着轮椅的车轮滚啊滚,“扑通”一声掉进了护城河里,他再也忍受不住,大哭出声。

云让抱着他,脸色阴沉语气却平静温和,缓声说道:“没事阿宝,云哥再给你做。”

刘阿宝仿佛被什么魇住了似的,那晚阴山派的火光,父母暴毙的惨状突然无比清晰的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痛苦的抱住头疯狂的哭喊:“啊!!!好痛!!我的腿!!我的腿,我的车,我的腿我的腿啊!!!”

他哭的凄厉无比,一时间那两个叫花子都被吓住了,骂骂咧咧的嘀咕道:“一个骡子一个疯子,什么玩应,真晦气,赶紧走赶紧走,别一会儿把疯病再传给我们……”

刘阿宝彻底崩溃了,不断的敲打着自己的腿,痛苦的哀嚎一刻未停,月亮悄悄的爬了上来,周围的烛火一盏一盏的也亮了起来,街上的人频频侧目,满是厌弃,云让权当看不见,任由他哭,或许那股绝望的伤心与难过太过有感染性,没有人来打扰他们,只有月光和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短短。

云让抱着他,慢慢抚着他的背,一声声的唤他,直到两人面前的轮椅残骸被人踢的四分五裂,刘阿宝彻底哭干了眼泪,体力不支昏了过去,云让才缓缓敲了敲自己也被压麻了的腿,背起刘阿宝一步步的回了家。

安顿好昏迷过去的刘阿宝,云让却如何也睡不着了,蹲在院子里发呆,不知什么时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想好了吗?”

云让面无表情的把灵心牌从怀里掏出来,说道:“你有病吧,要去自己去,别烦我。”

玄明意对他的“大逆不道”完全没有展现出不悦,反而笑了,说道:“天剑山宝物很多,说不定有你需要的,真的不好好考虑一下?眺望宗没那么没用,不会让手下人死在那的,对他们的名声也不好听。”

云让一脸的不耐烦:“我就不去,有本事你杀了我。”

玄明意突然说道:“传说天剑山有一味药材叫丝云罗,能让人生筋复元,神奇异常。”

云让愣了一下,玄明意低低的声音又响起来:“不管是多重的伤,只要尚且一口气在,都能起死回生,恢复如初,你……真的不需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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