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阿宝失踪的事并没有占据云让太多的精力,不是他不在意,而是更危机的情况出现了。

天剑山的封印彻底破裂了。

山上封印着三梵圣尊的记忆,而三梵圣尊的力量强大到即使是记忆也会影响无数的飞禽走兽山鸟鱼虫,前一阵子是闹了蛇灾,封印彻底破裂了之后,不仅是蛇,各种各样奇异的现象越来越多,就连最怕人的兔子现在都开始学会了咬人,不仅如此,天气也变得变幻莫测,前几天还热的让人焦躁,这几天就能秋风瑟瑟寒气逼人,百姓苦不堪言,平日里最热闹的泉安府,现在也枯寂的宛如荒漠,家家户户皆是闭门不出,唯恐遭了什么难。

云让把家里最后一床被子盖在了云樱身上,小女孩被一团团棉被压的只露出个小脸,可怜兮兮的打摆子,这天气变化的太剧烈,云樱一个受不住就感了风寒,这几天更是冷的厉害,穿多少都不管用。

云让忧心的问道:“好点了没?”

云樱吸吸鼻子,并不想让云让担心,便挣扎着点了点头,这时马小浩急哄哄的端了碗姜汤出来,叫道:“来来来,把姜汤喝了,发发汗就好了。”

那股辛辣刺鼻的味道让云樱的小脸蛋皱成一团,然而她还是强忍着一滴不剩的喝了下去,喝完后乖乖的躺在床上,看着云让念叨道:“云哥,我是不是快死了?”

“说什么傻话呢!”

云樱语气平静,似乎死亡对她来说一点都不可怕,甚至还没有刘阿宝和马小浩吵架来的吓人,她盯着床边的雕花慢慢说道:“我死了也没关系,云哥你要好好活着,你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了,我死后会保佑你的。”

云让轻轻弹了她一个脑瓜崩,说道:“你活着保佑云哥不好吗,说什么死啊活的,云哥不想听。”

云樱从怀里缓缓揪出一个小东西,那是一团已经发硬的面团,被云樱用一根红绳穿了起来挂在了脖子上,云让一愣,发现那团小面团上写了一个“云”字。

他想起来了,之前闲着没事的时候,他教过云樱写字,只不过他写简体字写习惯了,直接在面图案上写了一个简体的“云”后来才发觉不对劲,改成了“雲”。

云让哭笑不得,说道:“你留着这个干吗?”

云樱摩挲着这个面团说道:“我喜欢这个字,是不是也念云?这个云字,上面没有雨,好自由,我喜欢这个云。”

云让一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云樱以后一定也会自由的,你要快点好起来,你想去哪里云哥都带你去,都保护你,好不好?”

云樱笑笑,把面团好好的重新收回怀里,抬眼望向站在云让身后的马小浩,马小浩没忍住眼里的泪水,叽里呱啦的滚了一脸,两人越过云让眼神相接,十分默契的什么也没说。

他们都知道,只有云让不知道,就是黑骡子是不能生病的,他们强硬的体质使得他们可以做最脏最差最累的活,做最忠实的奴仆,他们可以受伤,他们可以被打的鼻青脸肿遍体鳞伤,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能活下去。

可他们不能生病,风寒,痨病这种几乎是沾到就必死,他们不会被外界的伤害击倒,却脆弱的不能从内里有一点溃烂。

丑陋又美丽,强大又脆弱,这是每一个夜鬼的特征。

云让看着虚弱的云樱,心里一阵阵的难受,他决定出去透口气,拍了拍马小浩的肩膀让他守着,自己则下了楼。

平时来来往往的盲盒店,因为这场天灾已经门前冷落鞍马稀,整条街上都没什么人,人心惶惶,谁不是担心那些性情大变的猛禽突然上街袭人?又或者突然天降惊雷,保不齐就把谁给劈死。云让只觉得好累,他依旧还是那么没用,不管他怎么努力,他好像都在原地踏步,他永远都是那个没办法拯救伙伴的小屁孩,小时候差点害死云谦,现在也保护不住这几个孩子。

云远至今下落不明,就连阿宝都不知所踪,眼下的情况,他连找都没法出去找。

怎么会这么没用……怎么会这么难受……

“云少侠,云少侠您在吗?”

云让垂头丧气的趴在桌子上,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声音还有几丝耳熟,云让皱眉喊道:“谁啊?”

外头的声音谄媚的笑了两声,说道:“是我,云少侠,小人姓王啊,在城那边做丝绸生意,前一阵子您来小人这做过法事,您还记得吗?”

云让一愣,王员外?他来干什么。

云让狐疑的开了门,王员外见到他立刻点头哈腰,说道:“哎呦,您可算开门了,我这有要事找您!”

王员外身后还跟着一个家仆,那家仆一直低着头,连脸都看不清,云让不打算让他们进屋,严肃道:“有什么事,说吧。”

王员外一拍大腿,说道:“您也看到最近这天气可是诡异的很,咱们这几家地主都觉得是流年不利,恐是冒犯了天神,这想找您做场法事,乞求这天灾早日过去。”

云让无语道:“我不是跳大神的。”

虽然上辈子是。

说着就想关门,王员外肥硕的身子倒挺灵活,硬生生顶着门缝,不让他关,豆大的汗珠拼命的往下滴,乞求道:“求求你了云少侠,这天儿要是再这么闹下去,咱们泉安府所有人都得遭殃啊。”

云让皱眉道:“这事你找我有什么用啊,我要有这通天的本事,我还在这开什么铺子啊?”

别是当了一个二皮匠给他们觉得有多了不起了吧。

这时王员外身后的家仆身形一动,云让斜眼一暼,立刻便注意到了,同时心中疑惑非常,觉得王员外找自己这事也太牵强了,实在让人怀疑,有一种危机感袭上心头,正想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门关上之时,那家仆猛地一抬头,云让对上了一双莫名熟悉的眸子,却被那人一记手刀,砸中后颈,晕了过去。

王员外看云让整个人如烂泥般软了下去,自己也瞬间脱力瘫坐在地,那个家仆垂着眼,喃喃说道:“居然是你……不,应该想到的,肯定是你。”

不是别人,正是早在镇魔猎就和云让有所交集的眺望宗弟子,未来的眺望宗宗主,李如乔。

李如乔嘴角浮起一丝冷酷的笑意,一别许久,他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其实早就应该把这黑骡子忘了,可不知为何他就是没能忘掉这个人,他父亲,也就是现在的眺望宗宗主姚北峰说这次天剑山封印破碎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无数人等着大出风头,如果能把握好这次机会,他就能被姚北峰认下,成为眺望宗真正的接班人。

上次镇魔猎是他糊涂,这一次他不能再放过这个机会了,父亲说这个人体力有无尽的内力,如果能为自己所用,那么他必将在这次的事件中大展拳脚。

他有些悲哀的看着地上躺着的云让,上一次见面,自己还是个胸无大志的普通弟子,但现在不行了,明越的异血症已经好了,玄英门大少爷要重新拿回自己的东西了,可他若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弟子,怎么配的上明越?

他必须要有与之相配的身份,他开始拼命的练功,希望父亲早日看得到他的努力,让他认祖归宗,可他万万没想到,父亲压根就没看得上他。

一把年纪了还在外面和这个肥头大耳的王员外之女搞出了个私生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父亲对那个女人肚子里孩子的关爱实在是让人眼热,让人心焦,还好……还好,那个女人死了,他还是父亲唯一的选择。

李如乔阴恻恻的笑了,本来阳光俊朗的少年,被强烈的欲望逼红了眼,性情大变,他一把把云让背了起来,冲王员外抛下一句:“你知道该怎么做。”

王员外立刻对天发誓:“小人保证守口如瓶!”

李如乔头也不回的走了,王员外颓然的坐在地上,暗骂自己死去的女儿,怎么什么人都招惹,居然背着他老子偷偷找了眺望宗的人,臭丫头,不早说,这样他当初还费哪门子劲去勾搭玄英门啊……

而与此同时,武林盟自然没有坐视不管,整个江湖几乎是倾巢而出,齐齐再次聚于天剑山脚下,皆是一派为民除害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的菩萨样子,至于真正心中的所思所想,恐怕只有他们本人才知道了。

天剑山没了封印限制,整座山都在散发着幽幽的黑气,令人望而却步,以玄英门为首,眺望宗,流星阁,斩月教几大门派的主家齐聚于此,眺望宗的掌门姚北峰忧心忡忡,说道:“我还以为天剑山这封印怎么也要等我作古之后才有所松动,没想到,这不过百年时间就……”

流星阁阁主庄严愁眉紧锁,这次的封印出最多力的必然是他庄严,因为只有流星阁才有能力重新将天剑山封印,可他早已不是年富力强之辈,封印天剑山恐怕得耗费他全部内力才有可能为之一博,可那本就是一件极为冒险之事,不得不愁。

斩月教的教主裴惊鹤和他那个沉不住气的弟弟很不一样,是个深藏不漏的笑面虎,看庄严那愁闷的样子,上前宽慰道:“庄阁主不必如此忧心忡忡,晚辈们也会尽力帮您的。”

庄严勉强一笑,裴惊鹤看着站在庄严身后的庄闲秋,眼神温柔,问道:“何况庄少爷武艺高强内功深厚,有他在您也大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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