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么啊!
冯梓容勾起的嘴角展现一抹苦涩。
原来,我是此世的冯梓容,不是后世的冯梓容。
原本的冯梓容早已死了,死得一干二净!若是她能知晓前世死去的后续,恐怕也是草率地成为新闻播报的话题,而后那副身子便是给葬仪社收了去,火化后捣成一瓮灰,或许现在早在某处的佛塔内听着二十四小时播送的录音佛经。
她无奈地苦笑着,而后撑着额头揉着眉心久久不再抬起。
这般发现可是令她感到挫折。
自己一直以来可都是抱持着什么心态过着此世的生活?一直耽溺于过去之中吗?还是沉浸于此世的“游戏”里头?
她很想问问天,为什么要让她带着记忆再活一次?虽然有着过去的才能让她很是感激,但毕竟同时带着前世许多复杂的情绪与记忆,也让此世的她更加不纯粹。
更何况,她可发现了──自己原来都死过了十年半──或许加上娘胎的时间也是十一年余了,竟还没法子完全放下过去的一切。
冯梓容这时只觉得想哭。
这样的生活无比孤独,然则她却又没勇气向天吶喊着拜托消除自己过去的记忆,毕竟她也了解过去的一切经验是如今在此世立足的基石。
又是这般发呆了许久,直到自己被唤回过神时,她才发现原来天色已晚。
鱼竹与方纯看着冯梓容如此已经一整个下午了,她们虽不知道冯梓容究竟在烦恼些什么,但也能察觉到冯梓容的心情不太对劲。
冯煦与冯梓容在书房中的一席谈话她们因为被支开而自是不晓得,只晓得冯梓容打冯煦书房出来为止便再没说过半句话。
冯家用餐的时间已要到,全家的人几乎都要就座了,便只缺冯梓容一个。周幼芍忙得走不开,平日待在冯梓容身边的百则与白雅又有事情要忙,便使唤了自己身旁的云璧过来叫冯梓容吃饭。
云璧走进冯梓容院子里头时可吓了一跳。
说来,云璧也是打冯梓容出生起便看着她长大的,却鲜少见到冯梓容这般憔悴的模样。
她只记得冯梓容刚出生不久时便很少哭,平日总是安安静静的,也不知道是饿了,或者困了,偶尔还能看着还在强褓中的她静静地流着眼泪,就像个大人。
那时云璧还小,才不到十岁,以为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这般文静,但后来才从周幼芍那儿知道冯梓容这孩子的确挺特殊的。只是到了后来,当冯梓容年纪渐长时,便开始展现活泼的“本性”,久而久之冯家上下都知道冯梓容是个活泼的娃儿,管不住的孩子,也就忘记了她出生不久时的模样。
这时,云璧可全给想起来了,知道冯梓容本来的样貌便是这般满怀忧虑,令旁人担心。
只见她挣扎了一会儿,便才走向前道:“小姐可要前往内厅用餐?”
冯梓容愣愣地看着云璧好一会儿,终究是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道:“云璧,麻烦你与娘说,我不太舒服,先睡了。”
云璧看了于心不忍,只是点了点头。临行走出院子时,便与鱼竹和方纯说道:“小姐是真不舒服的,你们手脚快些,去烧个热水侍候小姐更衣,我再端点能好入口的菜肴过来,看看小姐是不是能吃个几口。”
鱼竹与方纯点了点头,便分头动作。
云璧又是回头看着冯梓容一会儿,这才离开了冯梓容所在的小院子。
冯梓容在鱼竹与方纯简单而利落的侍候以后便快速地钻进了被窝,蒙着头便是想哭,然则她却发现自己哭不出来。
她又抓了抓自己的胸口,那般沉闷的感觉却丝毫没能散去。
她又开始想起自己前世的人生,如同跑马灯一般一幕幕地经过,紧接着又接续到了此世的重生,几乎毫无遗漏。
她直愣愣地在被窝里头发呆,直到好一会儿才沉沉地睡了过去。
……啊,原来自己还会醒来,而且醒来以后还是这般模样。
冯梓容这日睡得早,自也是早早地醒了过来──
虽然那般哀伤与茫然的情绪仍然围绕着自己,但兴许是自己回顾了两世生命的缘故而减轻了不少。然则在迷迷糊糊睡着了的过程当中兴许也是流了不少泪水,眼角两侧直至两鬓的皮肤都带着紧绷感,想来是干涸了的泪痕。
冯梓容在被窝里胡乱地抹了把脸,又偷偷地掀开了床边的帷帐瞄向了外头,看看这夜色恐怕还是子时而已,而自己的精神却是正好着。
冯梓容有些气馁地躺回床上,想着自己究竟多久没有展现这般脆弱的心性了?
想来,也不过是十年余的头一遭吧?自从前世自己发生意外,并理解了“意外”的真相以后──只是这次的自己似乎恢复地还挺快──这便是南方方言所称的“拍断手骨颠倒勇”吧!
人呢!是越挫越勇的,却是她再怎么努力奋斗,避免预料以外的事故,总不及一次又一次突如其来的打击。
冯梓容叹了口气,又是拉紧了自己的棉被。
冯府的棉被可温暖。
她还记得前世的自己收拾行囊归国后,自己还得将就着盖上已经盖不暖的棉被,而原本房间里头的空调也因为太久没有使用而有股奇妙的味道,于是回到家后的前几个晚上,在她还没开始置办任何生活必需品时,她索性躲到旅馆住上几天,顺便思考着怎么面对一切,却没想到第二天便被也刚归国的青梅竹马找个正着,硬生生地从旅馆被拽了出去,旅馆的柜台人员看着尴尬,还差点报警。
如今自己待着的可是温暖的冯府,盖着温暖的棉被,而且还有关心,担心着自己的家人与朋友们。
虽然前世她死于意外,但此世得到的东西可比前世多上太多,太多了──无论是比起前世而言更加温暖,有人味儿的家庭,或者这家庭所给与自己的一切丰衣足食……当然,还有遇见了的那个人。
冯梓容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只觉得眼眶无比湿润。
她曾以为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有追求的目标便够了,但却想不到意外得来的情感却令自己更加心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