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是再被当成小孩子一般地惩罚,那她这脸还往哪里搁啊?
嗯,不过,虽然没人知道这回事儿就是了。
想到这里,冯梓容只得将自己满肚子的牢骚给吞进肚去。
彭氏一面帮着冯梓容这个在她眼中似乎永远长不大的小萝卜头打理衣装,一面又与白雅闲聊着。
冯梓容乖乖地端坐在椅子上,就像是一个布娃娃一般坐着吭也不吭声。
直到彭氏说了声“成了!今天就这样吧!”的时候,她这才猛然从椅子上跳下来高呼:“太好啦!”
白雅被这么个冷不丁的欢呼给吓了一大跳,彭氏倒是一如既往地板起面孔道:“小姐,什么太好了?”
“额,我我我……”
冯梓容磕磕绊绊地回着,然后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般,大叫道:“对了!祖父今日要找我呢!我就先走啦!谢谢奶娘,谢谢白雅!”
说罢,便一溜烟地跑了个没影,消失在两人面前,只留下瞠目结舌的白雅与彭氏摇着头叹气。
冯梓容的祖父冯煦自以养老为由,辞官回家休养之后,便成日盯着孙儿们念书,教导他们做人的道理。
直到冯梓容这冯家唯一的女娃儿出生以后,他才将自己生活的重心渐渐转移到了冯梓容的身上。
冯梓容上头有年纪与自己相差甚远的三位嫡兄和两位庶兄,她自己或许算是给父母的意外礼物。
也因为冯梓容与五位兄长年纪相差甚远,又身为难得的掌上明珠之故,所以她在冯家,可谓是被宠上了天。
虽然冯梓容的父亲冯正道依然成天摆着一副严肃的面孔,但是对于这女儿,也因为是头一个长女,又是嫡出,所以比起想要说教来,通常更多的,反而是无奈与变相的纵容。
至于冯梓容的母亲周幼芍就更绝了!
周幼芍身为远地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也想过要教会自家女儿何为大家闺秀的风范,但是这女儿说有多调皮便有多调皮,几年下来实在是怎么也教不动。
她看着冯梓容与自己的公公很是亲近,便索性放弃了磨练冯梓容那些闺阁女孩们的玩意,改让冯梓容读些自己也曾读过的圣贤书,又央求了自己的丈夫让梓容玩些男孩子的玩意,举凡马术、射箭等等。
冯梓容该碰的也都碰过了,她也如周幼芍所预期的那样,比起同龄孩子们来,表现还要出色。
于是,梓容终究是以其出色的表现令冯家上下为之折服,并且也成为了同时令人欣羡又感到头疼的人物。
冯家女眷所居住的院子比起冯家男眷们居住的院落还要更往里头靠。
冯家的家宅虽然算是还较宽敞,但因为养着一家老小与仆役们,所以还是没有什么多余的空间能拿来浪费的。
也因为此,冯梓容平日里要穿越长辈与兄长们的起居之处,然后到众人都能来往的花园的时候,总是能看见兄长们在书房中埋头苦读。
她听闻,最近自己有两位兄长要准备科考,所以他们都在努力地备考着。
这让自上辈子以来,就早已脱离学生身份多年的冯梓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冯梓容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然后展现出了她上辈子所磨练出来的绝佳演技,即:装成一个浑然天成的、屁颠屁颠的小孩子,朝着冯家花园的正中跑去。
“祖父!祖父!”
以此时冯梓容的年龄而言,她的声音无须特别伪装,便能发出那般带着童稚之声的语调。
尚未完全脱去稚气的声音,再搭上冯梓容那明显得活泼过度的模样,看起来总能让人不觉莞尔。
在花园内的唯一一座小凉亭当中,一名发鬓灰白、头戴巾帽的男人正端坐其中,与另一名穿着官袍的陌生中年男子把盏相对。
冯梓容仔细一瞧,觉得那名陌生人没由来的有些熟悉,不知道是不是她曾在自己更小的时候与其见过面呢?
冯梓容的记忆力极佳,从上辈子的时候就是如此。
然则,就算冯梓容的记忆力再好,这些年来,她在冯府上下内外也看过太多人了,所以有些人的面孔若是淡忘了也实属正常。
冯梓容不知道家里来了客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原本只对着冯家人展现出来的模样竟被外人看了去,顿时让她感到困窘非常。
但是,她立即又想到,自己现在只是个孩子而已,或许并不需要忌讳这些。
于是便也放下心来,以平日母亲与奶娘所教的仪态,姑且将自个儿的形象给转换了过来。
“祖父!”
冯梓容的祖父冯煦看着平日这聪明伶俐的娃儿还不算失态,又觉得冯梓容这般变换很是有趣,便也放下了手中捏着的杯子,向一旁的男人笑着介绍道:“这娃儿周岁时,刘主簿才看过,现在一晃眼八年过去,便是成了这么个活泼娃儿!”
被称为刘主簿的中年男人亦是拱手向冯煦道:“冯詹事的千金从前便能看出是个聪明伶俐的娃儿,如今大有元气,甚好。”
刘主簿口中所言的冯詹事,指的便是冯梓容此生的父亲冯正道。
冯煦向冯梓容招了招手,示意她来到自己的身旁,然后又道:“娃儿,这位是钦天监的刘主簿,你出生满月与周岁时,都曾来看过你,是你爹在朝时的朋友。”
冯梓容看冯煦介绍得如此慎重,想到自己生前又曾在课本中学习到,钦天监在朝中是个非常重要的单位,于是便也打起十万分精神与姿态道:“刘叔叔好,我叫梓容!”
刘主簿看着冯梓容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道:“冯平章,您这孙女可是活泼,想来平时便是得费尽心思教养。”
刘主簿所言的“冯平章”乃取冯煦辞官前的称呼,为从一品平章政事。
冯梓容一个不服气,噘了噘嘴,小声道:“我很乖的!”
梓容说的也没错,她可是适应了这个全新的人生、全新的时代整整九年呢!
要打破上一辈子的旧习惯和观念可是费尽了冯梓容所有的精力,她直到现在才算得上是勉强能够融入这繁文缛节的时代。
冯煦佯咳了一声,道:“刘主簿说得不错,当时可是由荀监正看过的,这孩子命格甚好,若非出生在良家,恐怕便是纵横山林的匪类头领。”
啊?匪类头领?难不成那位监正说自己会是个山大王?
冯梓容的好奇心与脾气都催促着她要发作,但毕竟她还知道自己现在是个孩子,所以也便由着好奇心,希望能够多听一些关于自己的“八卦”。
刘主簿听了,顿觉尴尬,他余光瞥了满眼闪烁着光芒的冯梓容一眼,道:“冯平章,当时荀监正可不是这么说,他老人家说的可是,冯家千金虽然为女儿身,但有幸生在文武人才皆备的冯家,日后可会是出将入相的人才。”
冯煦撂着自己花白的胡须,理所当然地道:“所以,若是生在匪家,便是山大王了!”
说着,他又看了冯梓容一眼。
“好嘛!这老家伙是在逗我!”
在这一世,由于常常与冯煦腻在一起,所以最熟悉冯梓容真正个性的人,莫过于这位上了年纪的祖父。
毕竟冯煦也曾经是当朝宰相,目光如炬的他在冯梓容刚会言语不久,便看出了冯梓容的与众不同。
而那时,他也没与冯梓容的父母道破,只是借着好好带带这调皮活泼的孙女儿为由,慢慢地摸清冯梓容的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