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冯煦自然是不会想到冯梓容是带着前世的记忆出生的。

然则,即便如此,冯煦最后还是将冯梓容当成了一个早熟的孩子,乃至于像对待成人一般对待她,也因为此,两人之间的亲近比起祖孙而言,有时甚至堪比朋友。

冯梓容一开始还因为自己的警戒心与固有的伦理观念而心怀芥蒂,但久而久之,她便也就放开心来。

是以,对于冯煦的举措,冯梓容也不打算默默认栽,而是理所当然地回以颜色。

“呀!我才不想当什么山大王呢!就算要当,也是当山大王的孙女!这样才有人疼呢!”

冯梓容撒娇般地倚靠在冯煦膝上,使出了浑身解数表达孩子的撒娇和小女儿家的姿态,算是反将了冯煦一军。

刘主簿看着这祖孙二人“和乐融融”的模样,自然也是失笑起来,又道:“冯平章真是好福气,有了这爱撒娇的孙女儿,可是每天都被逗得开怀!”

冯煦听了,亦是勾起了嘴角:“我这孙女儿调皮,便是连她父亲都禁受不住。”

刘主簿笑道:“这是自然,毕竟是冯詹事唯一的掌上明珠,肯定是得好好养护才成。”

冯煦摇了摇头,轻轻敲了敲冯梓容的小脑袋,道:“刘主簿有所不知,这小丫头片子古灵精怪,便如当初你与荀监正预料一般,是个不一般的孩子。”

不一般?他们当时到底说了什么?

刘主簿道:“可是个出将入相的逸才?”

冯煦低头看向冯梓容,带着笑意道:“你这丫头说说,平日最喜欢做什么?”

冯梓容漾起最为天真无邪的笑容,装傻道:“自是最喜欢找祖父聊天!”

“胡闹。”向来总是板着脸孔的冯煦忍不住笑了出来。“刘主簿,这丫头可最喜欢缠着我带她去学骑马射箭呢!”

刘主簿听着,也忍不住笑出来:“果真是出将入相之才!”

“差得远了。”冯煦摇了摇头,道:“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但我可真不愿意子孙们再去征战沙场。一旦出征,便是数年的光阴消逝,为人长辈的,可担心得夜不能寝啊。”

刘主簿放低音量,缓缓道:“毕竟是天下父母心,虽说都是报效朝廷,但那般壮志情怀要令家里人不担心也难。”

冯梓容知道自己的父亲之上还有位伯父冯正惠,在自己出生前不久于北河战死。

这个噩耗一度让冯家陷入愁云惨雾,就连冯煦也以此为契机,借着养老的名义辞官。

据说,他那心意之坚定,就连当今陛下三番两次的威逼劝诱都挡不住,最后,只得任着他离开朝堂。

冯正惠的遗孀曹衷玉至今仍在冯家府邸主掌中馈,而遗留下来的唯二一双嫡子与嫡女,前者因工作繁忙而鲜少看见,后者则因为远嫁的缘故,只有每年中秋前后与过年才会回到冯家省亲。

此外,在冯梓容父亲那一辈还有一名于朝廷工部任职的叔叔,也就是冯煦的嫡三子冯正勋。

他因为工作繁忙的缘故,所以令冯梓容感到十分面生。

至于叔母曹衷珮也因为总是卧病在床而鲜少与冯梓容说话。

冯梓容在这辈子刚开始不久时,光是想起前世的自己死去,已与亲友永别,便难过了好些年。

虽然彼此身份、情况相异,她却也能够体会到冯煦与爱子生离死别的感受,也因为此,冯梓容在冯煦又要为此感伤时,赶忙趴在冯煦的膝盖上摇了摇,道:“祖父!我可是女孩子呢!我才不出将入相呢!我就一直陪着祖父就好啦!”

冯煦这才要感伤,就看见冯梓容眨了眨那水灵灵的大眼,口中说着这般只有女孩子才说得出口的撒娇言语,便是打从心底暖起:“说什么傻话,便是你不出将入相,将来及笄后也是要出嫁的。”

冯梓容听到要嫁人的事情,便不顾刘主簿在场,立马垮下脸来,噘嘴道:“祖父又想急着把我送出去了!”

冯梓容自然听过奶娘彭氏说过当朝律令,说是男子最迟二十,女子最迟十五便要订亲,订亲后周年,最晚三年便要成婚。

当时冯梓容年纪还小,觉得那不过是未来许久以后的事情,但想不到在冯家的任性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最迟不到六年就要订亲了!

冯梓容虽知道在这完完全全的古代,或许根本不应该期待有什么“奇迹”出现,可以让她不用出家当道士或者女尼的状况下,自由自在地过一生。

尤其是她在这冯家宅邸可谓是千金大小姐一般的存在,虽然她向来养尊处优,却也得遵从比常人更加严谨的礼仪规范。

冯梓容前世虽然算是个好孩子,但比起“现代”而言,在这来生所投胎来到的“古代”,她还是得被归在调皮与出格那一类。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这娃儿可不能这样撒娇一辈子。”

“那种事情还早嘛!”冯梓容脑子一转,转开了话题。“对了!祖父!不如祖父就让我多学一些东西,将来若是没办法躲在祖父身边了,也不会有人敢欺负我了!”

这方冯煦还没有反应,刘主簿倒是率先笑了出来。

看着冯煦向他投以疑惑的眼光,他便佯咳了几声,道:“冯平章,其实下官今日前来,除了送信过来外,陛下那边也希望在冯平章回复这封信之前,能够先听听冯平章的看法如何。”

冯煦凝起目光,看了刘主簿好一会儿,才道:“这事还得问问我那儿子,我没法作主。”

“陛下今日下朝后也是问了冯詹事,冯詹事也如冯平章所言相同。”

冯煦沉吟了一会儿,对着冯梓容道:“祖父与刘主簿还有事情相谈,今日你便自己习课去吧!”

冯梓容本来还想赖在冯煦的膝间听着两人说话,这时她也知道自己该避嫌了,于是便退了几步站稳,便要向两人行礼告别。

“且慢。”刘主簿看着冯梓容娇小的身躯与良好的礼教,脑中几个想法转了转,又对冯煦道:“既然两位都拿不定主意,不如就问问这孩子?”

“胡闹。”冯煦忍不住脱口而出。“那样的事情哪能让孩子自己决定?!”

自己?

冯梓容满头问号地呆愣在原地,总觉得自己进退两难。

刘主簿道:“冯平章莫急,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当真如此说了?”

刘主簿笑了笑,道:“冯平章在朝为官四十个春秋,从陛下立储时便是看着陛下长大的,怎么还会不了解陛下的脾性?”

冯煦沉了沉脸色,道:“陛下的意思不可妄自猜测。”

刘主簿又道:“陛下也说了,当冯平章若还会说得这句话,便代表冯平章脾性未改,这时听听新鲜的主意却也无妨。”

冯煦终是无奈道:“从前在朝时,人人都说我可以猜晓陛下心意,但只有我自己心里知道,最通晓微臣心意的,便是陛下而已。”

刘主簿这时将目光投向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冯梓容,道:“娃儿,有件事情,听听你的想法可好?”

冯梓容登时感到有些为难,便投了求救的目光看向冯煦,而冯煦则沉沉地点了点头,道:“你就老实地回答刘主簿的问题吧。”

“真的老实回答?”冯梓容忍不住问出口。“祖父,是我对您的老实,还是对爹娘的老实?”

冯煦原本有些郁结的心又不意被冯梓容逗开,便也微笑道:“便是你对我那般的老实也好!”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