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不以为然的说：“啥叫有原则？人在到自己亲人跟前没一点怜悯心，眼看那个到难中，你不帮，还算是个人吗？”

听到母亲的辩驳，我火冒三丈，心里不觉的问：“看你咋同情心强的！你儿到外头流浪，缺衣少食，忍饥挨饿的，你的同情心跑到哪里去了？你女我，一天为了供养那个家，把心能操碎，替你遮掩，给你表功，你是怎么回报你女我的孝顺？摔手机，扔孩子，骂吃住，嫌穿衣，你的同情心跑到了哪里去？谁是你的依靠，谁是你最该关心，爱护的人，分不清了？”

“妈！农村人常说的‘看人戴帽，看菜吃饭’沃话是咋说的？不是说当好人不好，而是一个滥好人，外加嘴不把门，周围再一帮素质低劣，自私自利的人，会有个啥落角？妈，你也没想想，这么多年，你对别人好，有人对我家好吗？咱就说上坡我喂家，蕞着，我每次去找我蕞姨耍，我五婆就骂我，不要我到她家屋去。我找我蕞姨，又没到她家屋去，她就骂呢，雾个屋不光住着她家一家子，她就那么霸道！是你对我五婆连我五爷家不好？年年秋夏两忙，咱一屋人帮忙，车给她家紧风紧应的用着，给她家拉土，拉粪，礼当也没少提，你连我爸一上去，你看我五婆单另一个样子，假惺惺的就给我家姊妹们吃馍家。背过你家大人，就恶声恶气的骂我。你说我一个蕞娃家得罪她啥了？见面总五婆长五婆短的叫呢，她为啥是么个样子？上坡我爷，你一天孝顺的，啥活都给做了，我爸雾个女婿估计整个乡里都找不到第二个，为啥我爸一躺到炕上，我一个孙女去借五十元钱的学费，我爷都不给呢？我爷真的没钱吗？我蕞姨县城的布摊子，我舅的成衣门面，我爷还是街道三六九集市上的经纪，五十块钱？五十块钱对我爷来说算个啥！我爷咋能么心硬的，就不借给我的学费！事后也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我爸病了，我家姊妹们是咋过的日子？到我喂家一口饭都吃不了，有这样的喂家吗？大冬天，我在家一个人照顾一个月亮娃，还要喂猪，喂鸡，洗衣裳，打扫卫生，一个屋住的我四娘给端过一碗饭吗？妈不知道，我爸刚出事的那一段时间，你天天在外面跑着，玉娟那么小，娃没有奶吃，我一个人抱着孩子满堡子给娃寻奶吃，屋的鸡，猪，娃的尿布，我还得洗衣裳，做饭，你知道，那种没妈，没爸的日子是咋过的吗？冬天家，到处冻的硬棒棒的，我一个人提水，为了节约时间，也不顾不得给自己把水烧热，就在芒上用个大铁盆给咱拆洗棉被，洗单子，洗咱一家人的脏衣裳，那水刚出井，还有一点温度，越洗越冰，越洗越冷，两个手冻的红肿红肿的，耳朵，脸蛋都冻滥了，满满一天，我一口饭都没有吃，还总是套着做活，到下午的时候，饿的我真是恶心，头晕，咱一个乱院屋，我四娘一家子，热热闹闹三顿饭，有谁问过我吃了吗？就是这个样子，我四娘家每次出事，不管是连人打锤还是别人到门上熏臊，或者是俩个娃弄的车祸，咱娘儿们，包括我爸，垯一次不是全家上手？垯一次不是我四娘家连咱还不说话的时候，咱全家帮的忙？为什么别人到咱跟前就是这个样子？我大妈家，就因为看女时的一句话，多半辈子连咱不来往。我二伯家，他有劳力时，就骂咱用车连他家合做庄稼是咱占便宜，没劳力时，就给我爸倒料说好话，也就有了兄弟情了。他想抢占别人的东西，自己嫌名声不好，就叫我爸出面给他抢去，我爸不去，他就跳着恶骂咱一家！弟兄四个，这么多年，总是这个连那个不招，那个连这个不说，遇事，自家人不卖自家人臭都难说。那次我爸出事，你半夜出门去看我爸，是我一个蕞娃家，厚着脸皮跑到城芒去求我大伯家帮你去。黑天半夜的，我害怕你再路上有什么闪失！你是不知道，我大妈家听到我的求助，一家子稳的连泰山一样，不紧不慢的问个明白，我就站在房门口，给火炉跟前一步都没让。只是在我爸出事时打个照面，事稍微一过，谁理过咱？手术台上，哥儿弟兄们没有一个人愿意把我爸抬回病房，是我一个刚刚十二岁整的蕞娃，医院门口叫的人。妈你说，这都是啥亲人嘛？！玉立整天挨打，有垯个我伯，我爸，把娃当侄儿，给娃说句好话，给娃吃口热饭?在娃没处来没去的时候，能把娃收到屋里住一晚？数说你和我爸一顿，给娃一个回家的机会？……”

母亲低下了头，长叹一声：“再包说咧，你家屋那你伯，你爸都不是人日的那主儿！要有一个懂王话的，也不至于弟兄四个被堡子人挑了零荠儿菜咧。妈这帮这亲戚都好着呢，比你爸这帮还要强。”

看着母亲的样子，我仅反问：“比我爸的弟兄们强？强到垯垯去咧？我说我伯，我爸没做的事情，我喂家有人做吗？上坡我喂家，除了我去，你看玉娟和玉立去吗？难道这么多年，你都没想过这中间的原因吗？玉立肚子饿了，到我喂家拿块馍吃都被说成了偷！……”

“嗯，那管你爷的啥事嘛！沃都是库建他妈的事！你看几个你姨，你爸病的时候，谁没提礼当看你爸些！就你爸的那些哥儿弟兄，有人进来把你爸瞅一眼吗？”母亲不以为然的打断我的话说。

“你这帮的亲戚比我爸的强？那是因为我爸一天成天在喂家做活呢！为什么我爸刚一到难中，我爷就翻脸不认人咧？我五爷家从来就没有拿咱当人看！如果他们家知道感恩，知道我爸一天连么个给他家做活呢，她我五婆至于那么个骂我，赶我吗？至于咱全家人上手做活，她家人只出两个人，其它人在屋坐着，饭熟了，光把她家人一叫，吃饭去？说我爸的兄弟们不好，我承认！可是我觉得比上坡我爷还强！我四爸再咋么个说，我去借学费，当时我四娘没给，可是到了晚上，我四爸还是过来一趟，把钱拿来咧，尽管是我朱四妈借的钱，我把名报了，我四爸的钱咱也没要。可是我爷有那样的举动吗？我四爸的过活有我爷的过活好？”

母亲沉默了，半天，悻悻的说：“包说咧，你爷总把妈养大咧，人要记人的恩情呢。再说你爷都死咧多年咧，你再说你爷弄啥家！”

“不！妈，我说过去的是是非非，并没有怨别人的意思，我是想给你说咱为人做事的方式是不是出了问题？你和我爸是大人，有很多感受不到的恶劣，你也不知道，我家蕞着，对人nia屋的娃，有喂家，有姨家，能走亲戚，能串门子的羡慕。是，咱也走亲戚呢，可是去谁家，有人真的拿我家当亲戚？都是那种面面上的事情。别人到咱屋走亲戚，大多数时候都是礼当一放，人就走咧。妈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你看咱门边的外孙，里孙，谁到他爷，他婆跟前势大不？他爷，他婆，他姨给娃买东西还需要人提醒吗？有人耍嘴皮子吗？妈你不觉得我家小时候可怜吗？你连我爸脾气都大，打人下手又狠，我家没处躲，没处藏，只能硬挨着。心里有委屈也没有地方诉说，人要问去，我有两个喂家，一个就在同一个堡子，我有伯，有爸，可是谁管过我家？说到底，还不是你家大人的关系没有处好吗？是！我知道咱周围的人也确实过分很，为了人面前争个“理”字，当面就颠倒黑白，忘恩负义，站在街道上胡说八道！是！外人不明白的，还觉得有些理，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把自己从“人”的架板上给扯了下来。这我四爸，我二伯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们分不清亲人间的信认与贴心可以减少多少心结与矛盾，不知道所谓的“抢理”会给亲情埋下多少仇恨。这是素质低劣的原因。与这样人的相处，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咱们是不是也该讲究一点方式，方法？你看我大妈，虽然小肚鸡肠吧，可是人却是择友而交。人看这弟兄们不咋的，我就和你家不打交道，少来往，来往少，事非少，不着气，少惹人笑欢。你看看我四娘那样的人，做事呵，顺手的忙，不帮，还想背地里给你使个绊子。你看看咱小区里的陌生人有这样的吗？没有！城里人公交车上让座的比比皆是，农村人有吗？稀罕！我四娘一家子，咱给帮忙了，就叫你一声“三嫂”稍微一点啖不起牙的事，就连你翻脸，然而，别人就能忍住，就不和你说话。即使不翻脸，别人也不会主动给你示半点的好！把她们家的东西看的紧的比紧还紧。而你呢？一辈子总想托大，摆谱，就像离开别人活不了似的。我考上大学了，在你眼里是个人物，可是在别人眼里也未必！我才上学，才找工作家，我到别人眼里能有什么份量？何况，咱和我四爸家虽然住乱院屋，当邻居多年，可总是打打闹闹，分分和和，不说话的时候占绝大多数时间，就是因为咱帮忙和好了，也是二分钟热度，面和心不和。你说你，我回去了，咱做的米饭，炒的菜，你想叫我四爸过来吃，你老早安排，老早叫，也没事。人嘛，处的好了总好，何况是这么的近的关系，又是邻居。可是你偏偏等到我爸开吃了，你这才着急上火的骂人呢，嫌我家吃饭咧，可没把我四爸叫过来，一垯坐嘎，算是我回来咧？妈你没想想你的做事逻辑，我一个蕞娃，在我四爸的眼里算啥？我依照你的意思提着礼当去看我四爸，多少次也没见我四爸给我做过一顿饭吃！咱饭熟了，已经都开始吃了，你想起叫我四爸吃饭呢！骂的一屋人不舒服，人也没叫成。你不觉得你的做事方式连常人不一样吗？既然想叫，就老早安排，既然没安排，已经动筷子了，就算了，何必要弄的咱屋人吃饭不高兴，也没有起到取悦别人的效果？……”

母亲时断时续的说着：“咱有啥问题呢？妈还那是爱占便宜，不通王话的人嘛！咱连你喂家到一个堡子呢，你喂家亲戚多，沃把礼当放呵，还想多走一家呢！你爸这边弟兄们多，那每一家都要转嘎呢，那亲戚吃饭的时候不都到咱屋嘛！你大妈？你大妈光是连蝎子一样毒很，啥是别人都不咋的！明是nia屋有工人挣钱呢，连你家这些人打交道，害怕你家沾她家的呵。啥是择友而交，说咧个文明！就是的，你四娘一家都心短的，包括那那俩个儿，你看妈给咱后院栽咧个桐树，就想给猪圈遮个阴凉，nia参军就嫌咱树长大了胁他家的树呢，悄悄就把咱树头给折咧。他当他做的严窝，他可没想到我从堡子南边过来正好看着。还有立军，蕞着成天偷咱的东西，光门上的锁子都给糜了几回。逼得你爸修，修不好再买新的。嗯，再包提雾一家子了，雾家子都不是东西！妈那个心就说你考上学咧，也上班咧，回来一次也不容易，邻家百慧的，咱好不容易炒咧一桌菜，把nia你四爸叫过来坐嘎，妈想给你撑个体面，一锤砸两响的事情，就是多双筷子的事情，看不好的连啥一样！你爸，你爸一个男人家，一天啥心都不操，光是一辈子屁馋呢，看见好菜拿他赶紧坐到哇吃，总没说到沃人理待道上稍微操个心，给娃活些人！……”

母亲的话听的我头疼，一阵阵的厌恶和恶心在体内化解着，堆积着，堆积着，化解着。沉默半天的我不得不大吼一声：“妈！我的话你是听不懂吗？一边骂别人不是东西，一边巴结别人不成，搅的全家人饭都吃的不安宁！你说你是个啥心性？为什么做事就不能平稳一点？”

母亲不好意思的笑了：“呵呵，妈还不是想着咱屋将来指望你撑门面呢，所以妈就说顺便的事么，给你落个人情，你将来办事呵也就好办咧！他你四爸也就记你的好处呢，你一年半载回来不了一回，连他也不打交道，这回来一回，就大大方方的，他还能记不住你的恩情嘛！”

听到母亲的解释，我哭笑不得：“妈！就算你想连人处好，也不至于么个做事方式吧！再说了，你连我四爸打咧半辈子的交道，我四爸家是记人好处的人吗？一顿饭就想买面人的心，你觉得可能吗？你自己不改变你的说话做事方式，你觉得那个人能围住吗？”

母亲愣了，突然一脸的无辜，大声吼：“那不是你给我说的话嘛！你不是说，你不管我家老一辈的恩恩怨怨，谁对谁错你都不追究，你打算从你开始重新建立一种新型关系，把各方的关系都处好，所以，我才那么做的！”

看着母亲那一张不再年青的脸庞，我真到一种无语的程度，沉默片刻，抬起头不得不问：“你想连别人处好，光凭一腔热情就行吗？半辈子的经验教训还没提灵醒！”

转脸看去，女儿已经睡着了，我给她盖好被子。心里却不想和母亲再继续交谈下去！我清楚的知道，这样的沟通，对我来说比受刑还要难受，可是对于母亲来说，却未必。

“欣儿睡着咧？我娃乖的，一点都不缠大人！妈说你困了，拿妈掌把她抱走，抱走了，你也能好好休息嘎！今个把我娃吓着咧，妈还心不自在！”母亲不由分说直径抱起了孩子，转头对我说：“你包管咧，没娃打扰，你也好好休息嘎！”

看着母亲的执着，听着她关心的话语，想想自己与母亲交谈时的总是嫌弃厌恶的心里，即便是压下不快，想必表情也不会是那么的可人舒心！再想想母亲，儿时的她哪里容得下自己直言快语的劝说，打骂多嘴那是寻常的事情，可是现在的她虽然不对，却已经委屈自己陪着笑脸了。一种无法言语的愧疚与难过迅速扩散在身体里，心里不由得骂自己：慧娟，你还是个人吗？母亲再不对，有你这么委屈她的吗？你对得起母亲对你的照顾与关心吗？孩子快两岁了，母亲还在关心你睡好睡不好的问题，想想月子里，你的伤口撕裂，高烧不退，婆婆一样坐到你的房间与她的儿子嘻嘻聊天，美其名曰：“联络感情”！任凭你头疼碰墙壁！孩子日日夜夜留给你一个极度需要休息的月婆照看！……。你对别人又能咋的？还不是笑脸相对，善言相送？你如果用对待一个恶婆婆的言行与耐心，亲生母亲会少受多少委屈？母亲只是粗糙，有口无心！比起那个聪明，自私的婆婆不知可爱了多少倍！你为什么就不能耐下性子善待自己的亲生母亲！为什么就不能永远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让母亲在一种舒心的环境下慢慢改变那种粗糙的心性？你自己不是最恨母亲那种先紧其外，后紧其里的性格吗？为什么自己会步她的后尘，对待婆婆的可恶，可恨却远远好于母亲的粗心？想到这些，浑身的自责与不安，我起身去了厕所拿了一个盆子去了母亲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