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来坐到沙发上来!”坐起身的我,招手示意。母亲放下手里的袋子,顺从的坐下。

“妈,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做了。兑奖是商家的促销活动,人的目的是为了多卖货,并不是以兑奖为目的的。你想一包瓜子才一块五,一万元的奖金,别说利润,就是连本带利得卖多少包瓜子才能挣出来?你也是做生意的人,么点道理能想不明白?说是凑字,人在发货的时候肯定就会区别地区,发放不同的字,减少兑奖的概率!要不然,你说商家吃鸡蛋赚屁呢。……”

“哎,没,没,没!我买了两包瓜子就凑了二个字,人都说我运气好,不了我咋又买了。”母亲急急的打断我的话,满脸笑容的说:“院里的老婆差不多都买了,就我运气好!她家买了一整就凑了二个字,我还把四个字凑齐了……”

看着母亲一头卷发,银光闪闪的耳环,我真的头痛,心里吼:“可惜么好的穿戴咧!你连农村的孽娃老婆都不如!”

“你四个字凑齐了,奖金呢?”生气的我冷冷的问。

“叫小雅讹去咧!”母亲尴尬的笑笑,神色暗淡了下来。

“你雾个性格,一万元呢,随便就能叫人讹去?既然四个字凑齐了,你耳不聋,眼不花,识文断字的,凭啥能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给讹了去?”我定定的盯着母亲问。

“就是小雅讹去咧,我买了么多的瓜子,重了多少字,好不容易凑齐的,就是小雅讹去咧!”母亲瞪大眼睛,一本正经,满脸委屈。

看着母亲那张脸,怒火如滚滚潮水般汹涌着,我真想吼:“小雅讹去了,你是傻子还是孽子?!么好说话的?!”然而理智不断的提醒:“别生气,别生气,沃样的人,你着不起气,鼻子大压着嘴,真正闹起来,世人骂的是你!就算道理摆清,她丢人,你一样也抬不起头!若真是小雅讹了她的,她能如此静坐在家里?哪个商家会糊涂到这个地步?何况你母亲净嘴胡说的毛病,你从小见识的少?!”

“妈,你能不能听我给你讲道理?!”压下愤怒,我郑重的说:“你么大年龄了,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明白吗?我现在都不追究你乱花钱,给我徒添经济负担的事了,你还这个样子,想干什么?”

“听,听,听!妈听!”母亲尴尬的笑了:“你说,妈听!”

“妈,你如果再这个样子胡乱花钱,我维系不住了,我就再不管了。满库如果知道了,人想咋办就咋办!我没有么大的包袱,你家一个个也没有人听我的话。前两天,我去满库哇给娃做支架,我临走把身上的二百元给了你,我一分钱都没有。长途汽车是满库联系好的,满库接我的时候,才给人的车票钱!我一天宁愿自己做难,把你总放的宽,妈你明白为啥不?!你一屋都这个样子整我,你觉得我受得了?”

母亲的头低了下去,脸上的笑容一点点退去,两只手不断折揉着衣角,嘴角不断蠕动着,却终究没有发声。

“算了,不说了,妈,你把你瓜子藏好,叫满库包看见了,操心人着气!”看到母亲的尴尬,我再一次忍下了心中的恶气。

“行行行,那你给妈帮忙,咱把瓜子放到我这边的床底呵,等过年的时候,我悄悄拿回去。回老家总要给邻家散东西呢,这回就一家几把瓜子,不买别的咧!”母亲笑呵呵的起身了,小跑着进了房间。

抬起床,我傻眼了:床头柜的抽屉,床底的抽屉全是拆包的瓜子和攒成一堆堆的瓜子。原本放被子的床体箱子里面还有满满一大塑料袋的瓜子。

“妈,你!”气愤的我无语了。

“哎!没多少,没多少,主要就是这两大袋子!其它的再装一个平常的塑料袋就够了!”母亲推开我,快速把瓜子集中到一块,放平床。

“妈,我再给你把我的想法说一遍,你能听进去了就听,听不进去了,在你!”愤怒的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一心想着咱屋将来能有个好的落角,希望你连我爸将来能安享晚年!可是咱屋的现状你知道,我爸早就不做个啥啥,一到冬天还是气管炎,药吃个不断。肺结核的病也刚养好,他本来身体也不强,断过两条腿,三根肋骨也断过,年青着又干的是下苦的活,这老咧,身体不好,不挣钱,我也没有啥意见,毕竟我任个工作咧。你呢,小百货生意不是不挣钱,而是你进货的眼光很有问题,老土陈旧,不向卖。做生意不看买主,猴抱着核桃一个价,有钱人觉得便宜不是好货,没钱人觉得贵,货卖的有数儿,挣不着钱,加上人工,各种踩踏,耗损,还有你白送人的东西,赔钱是肯定的事情。每次都是用整钱,换个零钱花。还一天把自己弄的忙乎乎,累兮兮,做不动了就连我爸着气。咱屋,我从小长到大,就没见过安宁时候,小时候是你连我爸打,你打我家,长大是你打玉立,后来是玉立打你家。屋的尊严和名声都被你家打完咧!自己一辈子又不会为人处事,出身特殊,咱屋到难中亲戚门子有人真心伸手帮咱吗?都是站在干岸上看奥好好的!你听去有娘家呢,亲的不爱,假的不亲,咱屋的情况也连人不一样。我家姊妹们从小就没有谁拿正眼当过娃看。我对那个堡子没有一点感情,走到堡子,总是觉得丢人,不舒服。玉立到现在还是这么个样子,和他一样大的娃人都结婚了,有娃了。咱还不见人回来。就算玉立回来了,屋现在的情况能不能把娃留住,给娃看病。订媳妇,娶媳妇都暂时不说!是你,还是我爸?所以,我说,咱屋现在借着满库力量养精蓄锐,让我爸把身体养好,给你一个相对舒适的环境,咱熬时间,等玉娟。玉娟考上学了,供出来了,咱屋的力量相对也就起来了。就算有啥事,两个人撑着,总稳当些。但是所有一切的前提是咱一屋人不能引起满库的反感,满库屋也是农村人,而且经济情况也很不好,他妈,他爸总是一门心思的拽我家,想扶帮他大儿,也不管我家现在挨得起,挨不起,更不管我家的生活有多艰辛。但是nia满库做为儿,人心里肯定是向着他妈,他爸,总觉得他妈,他爸可怜,拿钱资助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咱屋,他屋,我这个小屋,都要指着满库一个人来挣钱养活,妈,你觉得满库的压力大小?如果咱屋人再知不道自律,节约,还总是把要来的钱花在买家具、修缮房屋,提高生活标准的事情上,到真正用钱的时候,全部指望别人,是你,你会不会有意见?是,满库和我处对象时,我是和别人有约定,可是那种君子协定并不是保险箱!人的情,人的爱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变化。要不然,世上达来那么多的离婚的。叫你到这儿哄娃,一是帮我,二是帮咱屋,三也是你给你自己在满库的心里挣一些人情,关爱,到老了,我帮扶咱屋,需要大量资金时,满库念着你的好,我拿钱也方便些,家里也不会发生矛盾!这是一体几面的事情,也是唇齿相依的关系。叫我爸来,我能知道我的开销会增加,给我爸订奶,蛋肉不断,一是为给我爸养病,二也是为了孝顺我爸,我没有半点怨言。可是我的经济实力有限,咱这方面提高了,那方面就得节约,比如说冰箱里的东西不能放坏,应季的东西便宜,咱想着收拾一些,方便没有时能吃。炒菜不要把油倒的菜能漂起来。看娃的时候敬心一点,少叫娃得病,咱少花钱等等,这样的能节约又不降低生活质量的事情多了,咱为啥不能用心点?为啥非要把干净的淘衣服水,白白流到下水道里,而不能用盆子接下来,冲马桶,拖拖地?为啥非要戴着手表直接给水里伸?难道说这些东西浪费了,弄坏了都不花钱?咱这样浪费钱又何必呢?我所说的,都是为了咱屋有一个长久稳定的环境。满库再好,再知道忍让,再爱我,当他压力过大,力不从心的时候,就会反过来回味咱屋人的所作所为,人屋本来消费水平就比咱屋人低的多,满库就再到外头多年,节俭的习惯总是没有半点改变。你也常说满库好管待很,你给做啥都说香,都说好吃,其实,就是他家屋生活水平低,咱屋的生活水平高,可不就觉得你做饭好吃,香!所以我说,要想给咱屋一个长治久安,养精蓄锐的环境,就必须从小事小节做起,不要让别人产生厌感,一旦满库有厌感了,咱娘俩所有的努力就会前功尽弃。你自己想想,看我说的话对不对!”说完话的我抱着孩子去了自己的房间。留下母亲一个人坐在她的房间。

坐在床上,我的脑子乱哄哄的,父亲,母亲,玉娟还有可怜的玉立,谁是这个家的未来的支撑者?想到玉立,突然间对父母充满了恨!昔日的怜悯似乎消失殆尽。流浪,流浪的滋味在我的心头一点点滋长着,滋长着。父母吃喝玩乐的笑容我一点点鄙视。我恨不能顷刻间找到弟弟,让所有的人回归原位,我只想照顾多灾多难的弟弟。

日子于我一天天在煎熬中渡过,对于母亲却是扭头便是高歌。我常常一个人静静的,静静的在想:我为什么不能像母亲一样,今日有酒今日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为什么从小到大,我总活在战战兢兢中,为什么我不能像同龄人一样潇洒活一回?

在市政府的撮合下,集团主业剥离成功,洗衣机卖给了外地的一家私人企业。集团办公大楼一片去留商讨声,身心疲累的我知道集团上班没有班车,一天公交车费就得十元左右。工资七折发放,扣除各种保险,住房公积金,再除去公交车费,一个月下来到手的钱没有几百,别说房贷就是吃饭都成了问题。跟着主业,没有国企的身份,工资暂时有保证,以后如何,谁也不知道,好处是保险能补齐,如果跳槽便可以随时走人,更有一笔可观的身份转换金,如果上班,回家方便还有班车。

迷茫的我拨通了满库的手机,告诉他在商场留心,为父母购买电视机,或者洗衣机,只当是在这个行多年,为家人尽一点孝心!不管目前自己生活多么艰辛,满库的人脉及地利总能比离开后购得便宜许多。

“慧娟,我听你夜晚给李满库说,叫给咱屋买个电视,洗衣机呢,李满库咋说的?”餐桌边坐下的母亲两眼放光,我一抬头,却只见她快速转移视线,不时拍打一下胳膊上尘土,边吃边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的头‘嗡’的一下子,满库的叮嘱清楚的响彻我的大脑:“贺儿,你暂时给咱妈包说!咱妈雾个人的性格你知道,沃来不停问你呢。咱目前经济能力不足,只能看商场和厂家搞活的时候,瞅准机会买个实惠的。这个活动啥时候有,啥时候力度大,我还不知道。所以说你包给咱妈说。咱妈心热,问三回,咱没办到,沃可骂你呢!”

“妈,我是给满库说给咱买家电的事了,但那只是个等机会的事情!至于能不能买到,谁也说不清楚。你不要放在心上,要是有机会满库肯定就给咱买回来了。你先包心热,也包当个事一样放在心上,能买一定给咱屋买。你知道单位效益不好了,咱屋的开销也不少,我给满库说沃话纯粹是想取个巧,不是咱的经济实力到了可以购买这种消费品的程度,你连我爸长期到我这儿住着,暂时买与不买不是啥必须或者着急的事情。”

母亲笑容僵了,讪讪的说:“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买不买是你的事,我又没强迫你买。吃饭,吃饭!”

看着母亲阴沉的脸,听着那生硬的言语,我的心里真不是个滋味!一种无言的郁闷和悲伤突然从心底而生。一扭头,只见窗外的亮亮奶奶抱着亮亮,满脸笑容的给儿媳妇说着什么,手不断的向媳妇递着卫生纸。亮亮妈笑笑,接过纸自己擦拭了额头的汗水,她红光满面,兴奋的说着什么。只见亮亮的奶奶推上三轮车,亮亮被妈妈抱上。朝阳中,祖孙三代,笑呵呵的向外走去。

看着别人的婆婆,我的心好像被什么刺痛了一下,不由得低下头,快速刨着碗里的饭。

下午回家,远远看见女儿半蹲的站在沙堆边,看着别人抓,挖着沙子,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像别的孩子一样轻而易举的拿到沙子。外展支架像桎梏一样紧紧拴着女儿的自由。孩子为了抓到沙子,她索性坐在了潮湿的沙堆上。母亲却不见人影。

心疼的我快跑几步,抱起孩子,开裆裤卷进了那么多潮湿的沙子,孩子的屁股冰凉,支架一边掉到了脚踝处,成了真正的脚镣。

“欣儿,姥姥呢?为什么是你一个人在这儿玩呢?……”

“姥姥,姥姥”顺着孩子手指的方向我看到花园凉亭下闲聊的母亲。只见她满脸笑容,手舞足蹈正给几个老太太说着什么。

生气的我抱看孩子说:“乖,妈妈说沙子湿,把你的小屁股弄脏了,走,回家去,妈妈给你洗洗小屁股,再给你讲故事。”

“哎,慧娟,我女儿回来咧,我女回来了,我走了,走了,改日再聊,改日再聊!”身后传来母亲惊喜,紧张的说话声。

“慧娟,慧娟!……”身后的母亲笑呵呵的大喊:“把妈候嘎,妈给你说个事,说个事!”

“啥事!”我冷冷的问:“啥事还比娃的腿重要?”

“嗯……”母亲的脸拉了下来,白了我一眼:“光是个死不堪场给娃带沃镣铐!小区连欣儿一样的大的娃,人都开始骑小自行车呢,咱娃也爱的很,我这俩天还给娃把支架卸了……”

听到‘卸’字,我忍不住又白了母亲一眼,正想开口,母亲急急的说:“可想骂我!娃骑自行车两个腿是分开的,连带支架一样!带个支架你看把娃腿勒的细的,叫人看着不忍煎的。妈给你说,你叫满库给娃买个自行车,买个自行车妈天天带着着娃到外头骑车车子,娃又能耍,还能治疗腿!不信你看,你看……”母亲指着花园里几个骑车的小孩子说:“你看娃们得是一个个腿都叉开着呢!欣儿车子骑得好很。”

“医生叫娃要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带着支架,不准卸下来。就算骑车子可以替换支架,但是娃要是习惯了不带,你说咋办家?”看着女儿勒细的又腿,我心有戚戚。

“带呢,带呢,娃任个乖很,懂事很!欣儿聪明很,带个支架谁再问我,娃就急了伸手打人呢,嘴里还骂着说:‘坏人,坏人!’你包看牙大个人,心清白很!一回花花再掉了,我给带呵,nia再迟呲微,我就给娃好说呢,娃听话呢。欣儿,给妈妈说叫你妈妈给你买个自行车,买个自行车婆把我娃带上到院子耍!不了,我可不给借别人的自行车。”

“妈妈买自行车,妈妈买自行车!”女儿搂着我的脖子甜甜的喊。

“好,好好好,买自行车,买了自行车你还得带花花。妈,你能保证娃一直带着支架吗?你如果能保证,我就给满库说。不过,得稍等一段时间。”

“哎,你说,你说!看我还能害娃嘛!”母亲撇着嘴,不以为然的说:“这一回给娃再买自行车呵,再包么抠的咧!人nia人给娃买个啥都是名牌,样子稀的,咱一回给娃买个啥总日糕干呢!把你那两个车车看嘎,推出去人都笑欢呢!妙巧的,难看的,嗯!一样的花钱呢……”

“妈!你咋是么个人些,啥都连人比呢!”进门的我不悦的打断母亲的说:“垯个一个车子都是没到时候,你催着催着早要的,娃还没出月子,你刚一来,就不停给满库说叫满库给买买车车,买车车。说你将来把娃推到小区耍呢。满库车子买回来了,你高兴的这好,那好的,推出去时间不长,可这不好,那不好。妈你说满库买的车子垯垯不好?啥功能欠缺呢?还是你把车子推滥了?上一个三轮车又是你催着催着要呢,要来,娃还没坐几天,这又要自行车……”

“明是的!女儿娃可买个深蓝色的,难看的。人nia人都给娃买的是名牌,蕞娃家啥都娇嫩,名牌的东西有保障”母亲红着脸,找断的我话,嬉笑着一本正经的说:“啥好了,娃也就爱坐咧!”

“妈,啥好了人都爱!那这一回你支援一点钱,拿我给娃买个名牌去!”愤怒我的嘴上淡淡的说,心里却狂吼:“妈你得是脑子进水了!”

“你问我要钱,我还想问你要钱呢!老汉这俩天到屋都干的连盐一样,你娃有啥良心嘛!一天光知道过你家的日子,我给你看娃,叫给你娃买自行车是给你娃操心还当是给我买呢嘛。你不爱买不买的,不买就算了,还问我要钱呢!我到这儿又不挣钱,你娃给多少,我花多少,你娃不给了,我就不花咧……”

看着母亲那张蛮横无理的脸,我心里明白:多说无益,她只要样样东西在小区内配得上她大学生母亲的身份!农村出身的她初见城里人的东西满心欢喜,出门与人对比后觉得手里的东西有损面子,根本不看自己的实力和买东西的初衷。她的性子早就恢复到历史骄纵的时代,有过之而无不及,时不时的哭哭涕涕只是贪婪的武器!默默的抱起孩子,向防盗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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