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看到西瓜,一脸的受宠若惊,他红着脸,接过母亲极力塞来的西瓜:“哎,姨这人好的很,大方,大方很!不客气,不客气,姨的屋一看条件就好,人也大方。西瓜说实话,咱农村人这俩天吃的慢些,毕竟西瓜还没大量下来!一斤得一块七八,吃不起!”

父亲满脸的笑容,手心向上,两手同时抬动着:“吃吃吃!嗯,你姨给你端出来咧,你就吃你的!管它多钱呢!”那份大方,那份真诚足可以让客人放松所有紧张的神精。

“吃,吃,吃些,包客气!西瓜么,有个啥嘛!就是水,快吃,快吃!”母亲‘嘿嘿’的笑着,一脸的欣喜。

客人笑笑,边吃边不好意思的说:“不客气,不客气”

放好菜和行李的满库来到母亲的房间,掏出一百给了司机,司机收够自己的钱数,三步并着两步走了。母亲看着一地的新鲜蔬菜,兴奋的说:“这么多菜,赶紧的给咱左邻右舍都一家分一点,大家一吃算了!”

父亲看着那一大箱子的个大,色艳的西红柿,欣喜的笑笑,不以为然的说:“嗯,你看nia她姑这是挑装货,柿子一个比一个大,人还考虑柿子存放的问题咧,你仔细看看,箱子里有红艳艳的,立马就能吃,还有粉红的,还有稍绿的一点。人这是怕柿子多了,一时吃不了坏了。……”

母亲一脸的鄙夷,瞅了父亲一眼,不悦的说:“嘿!你再包学得么欺的咧!一辈子光是把自己的沃啥看的个紧!娃回来咧,柿子拿的多,给人送些,也是个名声!其它菜我就不送人咧,咱能吃了。你看你些,一个男人家连个婆娘一样小气!……”

父亲脸上的笑容僵了,他摆摆手,不耐烦的打断母亲的话说:“好好好!你想咋弄就咋弄,你是掌柜的,我说闲话呢!论起,柿子少吃一口能弄啥。咱屋种的柿子也就再半个月能吃咧。你要送你就送去,我只是说个自己的观点,发么大的牢骚弄啥!”父亲松口了,母亲脸上有了笑容,她围着柿子,开始算计着一家送几个。眨眼间,进进出出,一大箱西红柿没了。

父亲和满库坐进房间,一看方桌上的西瓜,愣了,眨眼嘻嘻的笑了:“哎,西瓜都给别人吃了,咱这回来没西瓜了!屋可能就剩了雾半个西瓜了。”

“没事,没事!”满库摇摇头,毫不在乎的说:“吃了就吃了,咱自己少吃一口怕啥!”

“哎,不是么个话,你妈心实很,看西瓜么贵的,给人端一块就紧够了,你看她……”父亲正说着,突然楼道传来母亲的惊呼声

“哎,我看还两箱柿子呢,这咋经不住送呢!我也就给咱门大远的人,相好对近的送了些,改娃到芒上,看着我给人送柿子,我就不给她,我给她对门的朱四嫂也不给她改娃!我把沃二野,生狗还是能喂熟嘛。给她娃吃个啥,nia还把她牛皮闪蛋的不要,给她家娃教不把我叫三婆!我就是看到你立建哥的面子上,看到咱贺家门口也就这么几个娃。她还把她能的,当谁巴结她呢。去,我今个不给你,你干丢人去!她没停就回去把头门闭上咧……”母亲洋洋得意冲着走出房间父亲,满库和我说。

“妈!你咋是么个人些!门大远人你都给咧,你偏偏不给我二嫂,你说你想弄啥?么一点柿子的事,人面前呢,你连么个做事,你觉得你以后还能叫动我二哥不?你这不是当众搧人耳光嘛!避不开眼的事,旁人你能给,沃就再瞎,再二的,人总说沃是你侄儿媳妇!你人面前么个做事法,不说得罪了我二嫂,叫旁人连咋么个看待你?……”听到母亲的话,我满肚子的气。

“不给,不给,我可不想给她,我哪怕把柿子倒到城壕,也不给沃猪吃!沃还是个人嘛,有一点人味嘛!再咋么个说,我是个高辈子,你是个侄儿媳妇,你见了我一天还腻儿腻儿的,你迭腻儿你的啥呢。就是生咧个小子娃么,有啥腻儿的!你看她家沃娃看起傻不叽叽的,三个筋支个头,垯垯有咱欣儿看着聪明,气势!我就嫌你哥四十的人咧,才得咧么个小子,咱屋也没有蕞娃,妈就把买的好吃的给nia娃吃,nia还把她一牛的,不要!不要包要么,我有牛还掀不到沟去咧!”母亲一脸的执拗。满库一旁站着,低着头。

“妈,看这个道理我给讲过很多次咧,我嫂子人不好了,你不要撞她的码头。想补我二哥的心了,你就把啥送给我哥,我哥拿回去,次数多了,我哥也会数说他媳妇。再一个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次数多了,嫂子她也会慢慢改变内心的看法。人的关系慢慢也就处和了,你要是么个做事法,你觉得我哥离你近还是离他媳妇近?你的侄儿是不少,可是有谁给你能主动帮忙的?就是叫,你把谁能叫来?……”

“就是的!你妈被你大妈家老二哄的晕头转向的。那个光是个嘴甜,你妈呢,两句好话当钱使,对那个要袜子连鞋都给呢!你能知道,你妈还成天到我跟前囔囔,说是把咱这个房子给了你大妈家孙子去!……”我的话还没说完,父亲满脸笑容,瞪了母亲一眼,兴奋的说。听到父亲的话,我不由得瞪了母亲一眼。回过头,赶紧示意父亲满库就站在旁边。

父亲看到我的眼神,稍微一愣,继续说着:“哎,你大妈家沃老二还算咱贺家个梢子呢,人会说话,也办事呢,只要你给那个说,nia还是能认真负责的给你把事办好!比你大妈强多咧,你大妈一辈子光是个馋豁,不开通,兄弟们稍微有个啥事,就记仇呢,自己不但记仇,而且给娃们都教的连这他爸,他娘都不着嘴。这到咧后辈,进步咧,进步咧。不了,你妈咋么心热的!……”父亲的眼睛不断看看我,再看看满库淡淡的说。

“咋?我连么个安排,将来慧娟,玉娟回来也就有娘家咧!……”母亲打断父亲的话,嬉笑着一本正经的说。

听到母亲的话,我忍无可忍的吼:“你连我爸要是都不在了,我跑回来弄啥?”

“你回来给我连你爸烧纸呢么,弄啥!照你将来还不回来咧?”母亲转过头,嬉笑着惊讶的问。

听到母亲的话,我无言以对,**得自己再多说半个字都是多余!亲生儿不管不顾,竟然想着把房子送给多半生只为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结仇的本家!这样的亲情在母亲的心里竟然比自己亲生儿子还要重!她没有考虑给儿子留下家业,更没有想到子孙后代延绵高升,而是在年富力壮的年龄便想到了身后赠送的事情。这种做派,这种母爱,像利刀一样割伤了我的心灵。‘回老家烧纸’世俗祭奠先祖的传统、虚事,母亲考虑的如此周到,玉立算什么?再看看修葺一新的院落,一种恶心的自私,一种为人工具的厌恶在我的体内就毒蛇一样啃食着我的骨头!这是母亲吗?她糊涂,父亲也糊涂了吗?想起弟弟多年不肯回家的举动,我的内心有一种报复的快感与怜念的悲痛。

“tiang,tiang,tiang赶紧的!闲话少说些,看给女婿切西瓜去!看咱这是给旁人把西瓜吃了,给自家人还没端,光说一些没串串的话呢。”父亲看看我,挥动着手,像赶鸭子一样赶着满脸笑容等待我回答的母亲。

“奥,奥,看把我给苒的,光顾着旁人咧,看给满库都知道不切西瓜咧,满库,妈说你坐呵,拿妈给你端去,给你端去!”母亲恍然大悟,着急的向后面厨房跑去。

“姥姥,我也要吃西瓜!”女儿跟在母亲后面向厨房走去。

“照我走了,你家一家三口咋弄?我思量也没有啥,大不了到外头吃顿饭,任个沃么只要有钱,啥事都好解决。暗么处再到办事处混一顿,也不用动锅灶,比我到,你家过的还玩豁。……”父亲嬉笑着示意满库向房间里坐,他边走边说。

听到父亲那种不带心的说法,我心里真不是味。知我都为我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自己的亲生父亲,自己一力赡养的亲人,竟然满嘴,满眼都是我们的舒服与宽松,事实真是那样的吗?我无言以对。

“哎,看你说的,慧娟一天上个班,早出晚归,两头几乎都看不见太阳。办事处任个事杂很,公司没货,配件也没有,三包内的活不挣钱还得做,三包外的想做没有,还包说配件找不到。一天消协,工商,税务,哎……”满库满脸惆怅的给父亲说。

“妈,你没给我二嫂菜,拿我给拿几个柿子过去,省得大家见面尴尬。”踏进厨房的我向母亲提议。

母亲抬起头,手里拿着硕大的柿子,看了我半晌,不以为然的说:“送啥呢,nia屋种咧两绺子柿子,柿子还待种的好的,nia不缺你雾一点菜!给她弄啥家,不给!”

看到母亲的执着,我觉得真是不可理喻,心里说:“要不是为了你和我爸,我用得着巴结别人!么大年龄,真是不明白?!”不悦的我,蹲**子,不吭声随手从菜框里拿出几个大柿子向厨房外走。突然,母亲冲出厨房,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柿子,向厨房走。

“妈,你想弄啥!你把人得罪咧,我去给你打圆场,你还这个样子,你想弄啥?自己啥情况自己不知道?”生气的我冲着母亲吼。母亲定住了,她转过身,尴尬的笑容留在脸上不知何去何从。

看到母亲尴尬的样子,我心软了,放缓语气说:“妈,你看咱屋这个情况,你连我爸一天天的老咧,农村的活没有一样是轻的!咱的门子,一个个都是那种见利欢喜,见害愁的主儿,真正到事上,没有一点亲人的样子,比旁人还不如!这里面有别人素质的问题,也有你处理问题方式不妥的事情。既然我二哥愿意连咱相处,人也确实做的比其它人好,那咱为啥不连人处的好点,处好了,你连我爸万一有个啥事,搭个声,那个就来咧,你要少受多少委屈!我宁愿钱财上吃个亏,也愿意把这个关系处好,毕竟我长年在外,就是到屋,女儿娃总有力所不及的时候。有我二哥在,关系处好了,到时候许多问题处理起来就不会那么尴尬了,妈,你明白吗?”

看着母亲那张并不年轻的脸,我真想直接说:“妈,等你连我爸百年的时候,玉立不知死活,门子关系又差,我就算连玉娟都在外工作,又能如何?那世人观赏的葬礼,品头论足的程序,没有孝子,凄凉的场景你可曾想到?你让我到时情何以堪,你又何颜面对?人活到雾个程度还有什么意思!有了我二哥,在本家内部也就有了一条喉舌,他能宣传我与玉娟处理问题与长辈的不同,更能为以后的事情做马前卒,可以圆圆一那凄凉尴尬的百年事局!”

我清楚的知道这样的实话绝对不能说!父亲一生只能听甜言蜜语,孝顺敬送,半点批评之词也无法接受!这样打脸的实情是他一手造就,一旦有谁说出,很难想像他会疯狂到何种程度!这个家已经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母亲虽然不似父亲狂躁,但她人前演员一样的心性,恸哭流涕,招摇过市,除了惹人嘲笑外又与事何补?何况长辈的哭声是对儿女最狠的鞭抽!维系好家庭的稳定,等待玉娟金榜提名,等候玉立回家,这个家才会重见天日。

我希望全家人分享扬眉吐气的快乐,体验高昂头颅的自尊,特别是父母!我希望他们有生之年能看到自己的家庭有出人头地之日,希望他们百年之时含笑而去。我不想他们活着是别人饭后茶余的笑柄,谈资,我不想他们越活越背,越活越累!我知道有了后辈儿孙努力的成就,父母人生的光环会陡然倍增。看着母亲那张回家后被晒黑的脸,我不知道她的内心是否明白这样活着的意义。

“好好好!你说咋弄就咋弄,菜是你拿来的!我还是敢说嘛!”听到我的话,母亲露出灿烂的笑容,不以为然的摆摆手说。

“妈!你咋咧?么大年龄,是我说的不明白,还是你听不明白?”听到母亲的话,我悦的低声吼。

“你去,你去,你要去了,你就去,妈不说啥,妈不说话!你的话也有道理,可沃是个猪,不懂王话,还毒大很,我觉得给了也是白给!”母亲不好意思的笑了,把柿子送到我手上,慌忙说

“妈,别人咱管不了,咱只能要求自己!她是个猪也罢,人也罢,今个的事面对面,眼对眼的碰上咧,给不见得落好,不给一定会结怨。咱是个高辈子,咱把咱的脚走正,我嫂不明事情,她有我哥去收拾,我今个把柿子专门送了,再给说说,最少,我们下一辈人不会有啥过节,我到外头,回来的次数有限,每回都做的大度有礼的,我相信将来有事,我去求她门上,她也会考虑。人么,心里都有个量天尺,我四爸就是个例子,那些年连咱有个啥气气嘛,这我考上学,把nia凑轰嘎,多占咱些便宜,你看任个见面也能客客气气,甚至也能说两句仁话。你包管!”说着,我拿起自己挑好的菜向院子走。

“家家家!你要拿就多拿俩个,沃就是那爱占便宜的主儿,你给拿的多了,就高兴咧!”母亲满脸笑容的冲出厨房,手里又拿了三个又大又红的西红柿向我怀里塞,‘噗通’一声,多余的柿子滚落了下去。

“你把那一箱子都给我带上,省得柿子摔滥咧!”看着母亲那种乎冷乎热的举动,我压抑着怒火,平静的说。

“是你要去,我就思量你任个到外头呢,拿的少了嫌你掉架子呢,好心使到驴肝肺上咧!”母亲一脸的无辜,说着说着,那鄙视的眼神能杀死人。

“啥都没个度咧!你么大年龄咧,能不能稳当点?一时人面前故意揭人脸皮,一时恨不得把东西全给了人!我到外头又能咋?我还不是城里最穷的人!单位不行,我俩个都是农村出去的学生,还包说背咧么这么大的负担!”听到母亲的话,我不由得站住脚冷冷的吼。

“嗯,咋么崴的咧!看我就给你操个心,你说不拿就不拿咧,么崴的弄啥!”母亲不高兴的瞪着我,一脸的不悦。

“妈,我不是在乎那一点东西的多少!我是说你做事的方式。你才个给人咧个丢人,我这会儿拿再多的东西也不可能与刚你给的效果相同。当然,善意的勾通也能起到一点作用。再说了,我拿的东西本身就比你给别人送的多些,我嫂子她在芒上看到你送给别人送的东西了,她能心里没数?”看到母亲的愠怒,我知道自己失口了,急忙放缓语气解释。

“好好好!你去,你去!欣儿走,姥姥引你到街道去。”母亲不耐烦的摆摆手说完,便拉着孩子向外走。

二嫂的头门半开半闭,她背着身子蹲在窗台下摘着菜,我推开门的刹那,二嫂一回头,正好与我四目相对,我正要张口问候,她却迅速的转回头,继续摘菜。

“二嫂,你到屋呢!”看到二嫂的样子,我心里冷笑一声:素质,这就是素质!脸上却带着亲昵的笑容。

“慧娟,你啥时回来咧?”二嫂装模作样的站了起来,满脸堆笑。

“我夜个回来咧,这是坡上她大姑给我妈这儿捎的菜,我给你送些,咱娘嫌才个芒上人太多,想给你多拿些,没办法,不了咋叫我这会儿给你送来咧!”我边向进走,边说。只是看着二嫂那种不得不装的热情,我心里叹口气,劝自己:就这样吧,两个人的事一个人说了都不算,何况这是三个人之间的调配。

嫂子向外迎着,嬉笑着说:“不要,不要,你看我屋种咧这么多的洋柿子,你给咱娘留呵慢慢吃去!”

我向院子两边一看,嫂子种的柿子比母亲种的更多,更大,只是柿子还都是绿色的,根本没有成熟。听到嫂子的话,看到这样接待,我内心笑了:素质低的人也就这个样子!

“哎,嫂,看你说的,你有是你的,我拿是我的,多少就是个心,你也包嫌。咱娘专门挑了些大的,好的,红的叫我拿过来了。说是娃娃伙们爱生吃,你的柿子还绿着呢,娃儿们吃不了!”我保持着热情的笑容,把菜递到二嫂的手上。

“咱娘一天心长很,看你远远旺旺的拿个菜,她还满芒上散呢!来,坐呵,坐呵!”嫂子的表情终于正常了,她接过菜,放进了厨房的案板上,顺手拿出两把椅子:“坐坐坐,一老老不回来。”她又在厨房拿杯子,找水瓶。

“二嫂,二嫂,你包忙咧,我不饥也不渴。来你坐呵,咱姊妹俩个摘摘菜,说说话!”说话间,我环顾四周,嫂子的家里后面楼房,中间平房,前院种满了蔬菜。正对着厨房是一株长的正旺的葡萄树,青绿的葡萄挂满了枝头。

二嫂在我极力的阻挡下终于坐了下来,拉起了家常,有意识的去解开嫂子与母亲之间的死结。把许多母亲行动中有,言语中无的东西说给了二嫂听。

听到我的话,二嫂脸红了,感慨的说:“哎,咱三娘是个好人!一回总心长很,对人实诚的,就是脾气不好!我还思量呢,玉立这么多年不回来,咱三娘心受亏咧,所以脾气不好,我呢,你能知道,嫂刚结婚把那个娃折了,多年都没有娃,后来抱养了女子,这如今女子都十来岁了,嫂子心里也不好受,所以,连咱娘就容易撇火石。你叫咱娘也包记蓄,我娘俩个一样,都有不对的地方,过去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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