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嗵”一声,我疾速从凳子上起身,板着脸,一句话不说坐到了大门口的门蹲上。我只觉得‘父母’俩个字真是可笑。昔日母亲小区里争强好胜,攀比虚荣,惹事生非的事情就像电影一样回演在我的脑海里。父亲从低眉顺眼到人前张扬,我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过度心疼,过度保护之过!这样的父母只配爬在土堆里啼哭着刨食,只配在别人嘲笑的眼光中艰难度日。回想起昔日读书的艰难与心酸,坐在头门口的我忍不住想:我当年若顺着父母的意思辍学回家,或者像玉立一样疯癫,或者离家出走一去不复返,这个家会是个什么样子?或者我牢记当年内心的血誓,永远不和这些薄情寡义,自私自利的‘亲人’来往,那么父亲坟头的荒草不知有多高?母亲能否肆意人前显摆,玉娟还能不能读书?不用想,我十个脚指头都清楚的知道!没有我坚忍不拔的性格,这个家早已是满目苍夷,门可罗雀。没有我誓死改变命运的决心,这个家早已被世人的口水淹死;没有我一心护家的行为,父亲早在病痛折磨中死去;没有我光耀门楣的担挑,玉娟早已是第二个玉立;没有我孝顺,怜爱父母之心,他们哪有舒适安逸的人生享受,更不会有人前显摆的资格;没有我刻进骨子,渗透血液的爱,哪有一次次无言的包容与超常付出的行动?没有我……

父母真以为他们会盘剥,知道如何掏空我口袋里的那少到可怜的生活费?不!我扬天而吼:他们不知道!他们不知道:我若心无善念,情存宿怨,一切的一切无从谈起!儿时的生活父母可曾让我感觉到爱?没有!不但没有,遗恨长留!他们可曾让我感觉到可敬,可爱?少的可怜,更多是耻辱!什么是爱,什么是情?父母靠什么来掌控儿女?难道仅仅是因为给予了生命?如果这样,玉立又如何说起?我不敢说自己爱他们,但我不知道自己这样无休无止,有求必应,包容忍让,一心求好的举动是为了什么?什么是爱,什么是情,什么才是父母女子间该有面目,我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但我知道:忍让是一种爱。以爱的方式善待父母的缺陷,用包容的胸怀宽恕自己的父母,给他们一个悔悟的机会,留一个自省的空间,在平平淡淡中演绎经典,在无声无语中融洽家庭关系。这样,即使不传奇,也会让家庭变得完善。

低下头,我问自己:多少年,多少次,你在心碎中煎熬,多少日,多少夜,你在为家庭的尊严与团圆而思考;多少梦,多少泪你在为玉立和你而流;多少病是拜父母所赐;多少心是为父母与玉娟所操,这一切又换来了什么?父母反省了什么?又在做些什么?大门口,我只想静静的,静静的,远离那种溢出来的厌恶。

“哎,咱这不是商量嘛,咋可走啥呢?”父亲走出房间冲着头门口,笑嘻嘻的说。

“回来,回来,看你爸给你说话呢,你这娃咋没有一点明堂些,不是你要连我家商量嘛,这话才说咧一半,你可坐到门口弄啥去!”母亲招手,示意我回去。

玉娟端着三碗凉皮,正从厨房走来,她笑呵呵的大声喊:“妈,赶紧的,赶紧的,我给你家三个人把面皮调好咧!”三只碗,在她努力撑控下终于被母亲安全接住,只是她的脸充满了不解。

“给回走么,啥女子些,有啥话不能商量?看你雾样子些,还大学生呢!”父亲大度,温和的。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对自己说:“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没有自知之明,好坏不清,还是人没丢够!”他的耐心,他的笑容在我看来比暴跳如雷时还可恶,疾速回头,心里说:“啥时想明白了,啥时再说。”

母亲笑容没了,低声吼:“嗯,这娃像知不道啥咧,看你爸叫你呢,你还不念喘。翅膀硬咧?不嫌人笑欢,坐芒上弄啥!给回走。”她的吼声,伴随着父亲“嗯,嗯,嗯”的阻止。

“是啊,我是不嫌人笑欢,你们一家三口街道大战的时候,可想过人笑欢?你砖头,他石头,可想过儿子不尊是你们最大的丢人!我坐到门口就是不嫌人笑欢,这是被谁逼的?你们年过半百,想想自己都干了些什么?这样逼我是为什么?你们还有一点父母的样子吗?别说父母,还有没有一点做人的底线!真的无知到了这个程度吗?”看着一唱一和的父母,我心里冷笑着说。

转脸的我耻笑自己太无知。内心有一种火山爆发的愤怒:“你这样做,是为了谁?!”

“吃饭,吃饭,都赶紧吃饭!”耳朵传来父亲那无耐,郁闷和冷漠的低沉的说话声,“噗嗒,噗嗒”的脚步声,伴随着那长长的“哎嘘”,我不用看就知道父亲那一副失神的表情:低头,松肩,垂头丧气,活像一只战败的公鸡。我不自觉的回头一看,果不其然父亲端着碗,浑身松懈着,摇摇晃晃地向厨房走去。

回头的刹那,我只觉得一道寒光直射我的心田,转头一看玉娟冷凝的面容写满了恨,两只眼睛放射出两道寒冷的光芒,那光芒似乎能将我戳透。四目相碰我醒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亡,说的就是这样的误会。

“去,给你姐一碗。”母亲推了玉娟一把,挤挤眼睛,淡淡的说。

“姐,给你凉皮,我调的,你尝尝!”玉娟端着碗,一脸的客情。

虽然肚涨如鼓,恶心难受,虽然没有半分食欲,但我知道自己必须接过玉娟手中的凉皮。那一声‘姐’早已是理智控制的情,情薄如此,我岂能再不维护?!我默默的希望自己的委曲求全的做法能尽量保持住玉娟内心深处那一点情,静候哪天她长大的反思和理解。

手端凉皮,一个人坐在头门口,耳朵传来父母,玉娟三人厨房“嘀嘀咕咕”的说话声,虽然我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我却感觉到了陌生和无法言说的伤感。回头向屋里望去,那里依然红花菜绿,白墙绿窗,绿树成荫,果实累累,但它们却在我心里有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凉皮是我在外想念的家乡美食,是我引以为豪的地方特色,想起它,口水潺潺,可是真正端到手里,却是如此的索然无味!我活在哪里?哪里才是我的家?为什么我心寒如冰,情无所归?时光寂静,不敢出声,炎炎烈日掩面退去,无言以对。我终于知道自己是命中注定的孤儿。

微风阵阵,如同过耳佛音,她吹走了我心中的悲伤,吹灭了心头的怒火,不由得低头劝自己:这里是你的家,他们是你的父母亲人,不管你认与不认,你的血管里永远流淌着他们的血液。一家人荣辱与共,风雨同舟,虽然你已经成家,成了别人眼里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可以像普通人一样以自己的生活为重,但父母如果活在水深火热中,你又如何在世上行走,你的良心是否能安然无惊?是的,他们在儿女的养育中做过孽,犯过错,因果报应,可是世人嘲笑他们,你不觉得脸红?如果你能在这样的问题上做到荣辱不惊,那么你和畜生又有何不同?……。

理智替我回答了微风:这些问题,在我第一次请他们去蓉城里,早已经想清。他们老来凄凉,悲苦的结局我早就心知肚明。上坡外公的落角,便是父母老来的写照。小姨们个个坟头痛哭流涕,悲伤欲绝的伤心便我与妹妹日后样子。没有玉立,在农村这样的人情世故中,早已是重创,只是父母脑子不清,鼠目寸光,稍微吃饱、喝足,一心就想着引导潮流。没有哪个儿女愿意父母活在自卑,团缩中,没有谁愿意自己的家庭被人当作饭后茶余的笑料。同样的需求我比别人有过之而无不极!玉立是家庭的悲伤,是家庭的雷区,我不愿意再提起过往,更不想追究父母的责任,虽然它不是为了评价功过,是为了汲取教训,更好的为家庭以后的发展警钟长鸣,但是,我还是用自己实际行动来告诉父母:儿女的努力可以换得家庭振兴,希望他们能倒过来反省到自己过去的错误与失职。我相信父母有这个能力,特别是父亲!同样的生活经历,同样的眼见实情,父母一对成年人难道还不如我一个后上来胡子!多年的赡养,尽到自己十二分的力量,节约,努力的本质在我的身上丝毫没有退色,却见证了父母飞速提升的心气与攀比。为了更高的攀比,为了人前显摆的实力,不惜丢弃父母的本色,不惜忘记初受资助的感激与欣慰,强硬夸大自己的作用,扯过千百年来“父母”为后人书写的贤德遮掩自己的失职,欺瞒不不明真相的外人,利用我的善良,自尊的心里,不去人前揭开家庭的丑陋,反而总为他们歌功颂德举动,做为钳制我阻止他们进一步攀比的工具。如果这只是心虚,我可以理解,更有怜悯之心,但落到无尽的超现实要求中,我已经无法承受!这样的人,只有我放开手,让他们呆在农村,慢慢去品味世人对他们的另眼相待,让别人家的婚丧嫁娶,添丁带口慢慢去折磨他们的心灵,让繁重的体力劳动和退化的机能猛烈撞击,起到忆苦思甜的红色教育,让城乡生活差异带给他们深度的反思,闲来无事的孤独能让他们意识到儿女的重要,……。所有一切,只有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问题,愿意改变,我们才会产生共鸣,家庭才能稳中有升。

微风竖起赞许的拇指:对,年轻人,看来我是小瞧你的智慧!的确,除非对方真的愿意,否则你是不可能改变一个人。你只能创造一个环境,让他有空间去探索改变。试图用胁迫、利诱、拐骗、鼓励等方式,来让我们所爱的人改变,这就好像是在试图教一头猪唱歌,不但浪费自己的精力和时间,而且还惹猪讨厌。且人生试题一共有四道:学业、事业、婚姻、家庭。平均分高才能及格,切莫花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在任一题目上。积极的人像太阳,照到哪里哪里亮;消极的人像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样。态度决定一切。有什么样的态度,就有什么样的未来;性格决定命运。有怎样的性格,就有怎样的人生。莫悲戚,莫伤怀,人生在世不容易,努力吧,年轻人,因果报应时时在,相信好人有好报,今世不还,来世还。

收起悲伤,端回饭碗,我觉得自己活像像一架没心的机器,只有一腔理智与义务!然而,向门里走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有一种大哭的冲动。看着明亮整洁的房屋,看着满院清新悦目的蔬菜果树,看着平坦水泥门口,高大的门蹲,气派的大门。我感觉不到一丝丝欣慰骄傲之情。注定的暗然失色是它们的宿命,我似乎看到几十年后它们悲脆的命运:黄叶一地,尘土封门,在世人长长的惋惜中寂寞死去。无法扭转的失望与无能为力搅的我心碎。心碎,恼怒,愤恨,无能为力让我恨不得霎时从地球上消失,不!而是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没有人记得我是这个家族中的一员!

灌铅的双腿,憋闷的胸口,发麻的四肢,我头疼欲裂,肚涨如鼓,努力控制着自残的冲动。听到女儿嘻嘻的笑声,我已经顾不得许多,关上门窗,放下碗筷,躺在炕上,我知道自己必须静静的休息,实在不想听父母的声音,他们每一个字,每丝声都是对我的折磨。躺在炕上,脑子里又不由自主的问:“玉立,你在哪里?是死,是活?谁知道?!”

“妈!”

“哎,满库,妈说回来了!赶紧的,给房子坐,拿妈给你调凉皮去!……”

“……”

耳边传来满库进门的声音,我的心突然一沉,似乎与父母分别在即,一种无法容忍的分舍在体内升腾着,我内心明白:走,再想与父母长期相聚还得看天意。回想起自己当年追火车的心境,我心悲戚!不仅问苍天:这都是怎么回事!我愿意赡养自己的父母,愿意通过自己的努力永远稳定的提升门楣,可是为什么结局却是如此!耳边听到门外父母热情的招呼声,满库笑呵呵的应答着,我躺在炕上一动也不想动。心里不断的问自己:你是向父母的毛病妥协,还是坚持正确的举动?这个问题必须想清楚了,再与满库沟通。

理智告诉我说:“纸里包不住火,雪里埋不住人,你自己的父母,你都可厌恶到如此地步,满库毕竟不是他们亲生,累积的怨恨达到一定程度,火山暴发的时候,你如何收拾残局?”然而想到独走,我依然有一种不舍的锥痛。

“贺儿,你不是从来不午睡吗?今个睡觉了?”房门被推开了,满库笑呵呵的说话声传入耳朵。

“我头有点疼,躺炕上闭闭眼!”我长出一口气,坐起身说。

“哎,咱爸凉皮蒸的比咱妈还好,你看,你看,给你的碗里调的是咱爸蒸的,咱妈后面的蒸的都滥咧。你看,你看,”满库看着炕边我碗里未动的凉皮,用筷子挑着自己碗里碎滥的凉皮笑呵呵的问:“咦,么爱吃凉皮的人,咋还没吃完些!”他随机坐在炕边,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

“慧娟,妈说吃完咧么,再完了,拿妈再给你调一碗去。”母亲推门而入,一伸手,惊讶的喊:“哎,这调咧一碗咋还没吃呢!快吃,快吃,看还缺啥味,拿妈给你调去!”

“我人不舒服,肚子涨很,一点胃口也没有!”我淡淡的对满库说。

“哎,咱妈凉皮味调的好很,你尝,你尝,你一吃就有胃口了!”满库挑着那断茬凉皮,一个劲的向我的嘴里喂,丝毫没有避讳母亲的意思。

“不吃,不吃,我不吃,肚子涨很!”无论我如何躲避,满库依然执着的向我嘴里喂,被迫无耐的我只得张嘴。

“这娃些,吃,吃,吃,不吃饭还是连饭有仇呢!”母亲跟在后面不断的劝说:“哎,调好凉皮时间长了,没味咧,拿妈再给你重新调嘎去。”说着便端碗出门。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我心雨婆娑,内心思考的问题依然没有定论。该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断的在问自己。

“吃吃吃,妈说赶紧吃,你不是爱吃凉皮嘛,妈是专门给你蒸的!”母亲再一次端着凉皮踏进房间,热情的塞到我的手里。

“奥,我吃,我吃!”接过母亲的凉皮,我心里流着泪说:“妈,你要一直是这个样子多好!我还有什么可愁的!”

“咋?可心情不好,谁惹你着气了?”母亲刚一离开,满库低声问。

“没,没,没有人惹我着气!咱爸不愿意跟咱走。”躲开满库热情的眼神,我强装着镇静。

“哎,我还当啥事呢,不原意去,就不去了!你当人到咱哇是享福呢?咱爸咱妈到我跟前说过很多次,娃上幼儿园了,他家就回来咧。到屋自由,想到垯垯逛,就到垯垯逛。到咱哇,人吃不好,睡不好,还一天要受约束!不去就不去了。”满库笑嘻嘻的随口一说,满脸的无所谓。

“城里呆着是受罪,农村呆着是享福?”霎时间,我只觉得满肚子的气。

“哎,沃话不是我说的,是咱爸连咱妈说的,而且是多次到我跟前说过!我开始还劝人呆到城里,说你想等玉娟考上大学,全家都搬到泰远市,一条心,省得来回跑,花些没明堂的钱。可是咱爸咱妈说的次数多咧,我再劝人,好像咱多自私似的。就是咱爸说的,人呆到屋,想睡到啥时是啥时,晚上电视想看到几点是几点,白天想到垯垯转都有熟人。到咱哇,娃把人劳的,睡不好,每天得按时按点的吃饭,睡觉,太拘束咧。你觉得你是孝敬人,把人接到城里享福,其实人nia还觉得到城里纯粹是给你做贡献,那咱何必要强人所难!……”

“啥叫强人所难?得是你娃大咧,用不着人咧,到了该赡养人的时候,就成强人所难咧!……”我强势的打断满库的话,脸上却一阵阵的发烧:我不知道父亲如何能向女婿说出这样言语!五十出头的年龄,肩不扛,手不拿,分文不挣,坐在家里、城里享清福。一无积蓄,二子女未成,滥账还是女婿,女儿帮忙还清,生活依仗婆娘女子,还有什么颜面到一个接济自己的女婿————别人的儿子跟前说三道四!何况哪一句话出来是符合一个农村老人的本色?

“不是的,不是的!贺儿,你说我能是雾样的人嘛!我这么多年到咱爸,咱妈跟前咋样,难道你心没数儿?我把咱爸咱妈看得比我妈我爸还亲!屋有啥东西垯一次不是紧着这边用,咱爸,咱妈只要说屋有事,我再难,哪怕是把自己的生意停了,都把钱抽来出来,我从来都没有考虑咱第二天的事情该咋办。你咋能连么个说我呢?还包说咱爸、咱妈每次回家,我总主动说多给老人些钱。人说话要有良心呢,天地良心,我李满库再是过河拆桥的人,叫我……”

“包胡说,包胡说,我能知道,我能知道!……”看到满库举起手,我赶紧捂住他的嘴阻止。

“沃可怕啥呢,咱就不是雾样的人,发个誓怕啥呢!贺儿,真的,我真的拿咱妈,咱妈没当外人,我拿我当儿看呢。玉立的没到屋,我能知道咱爸咱妈心不宽,钱财上再受紧,人就觉得活着没啥意思咧。不了,这些年,我从来都依着你的想法,你说咋办就咋办。这一回,不是我心短,不愿意接咱爸连妈去,而是人自己不愿意去。是个这,如果你能说服人去,我绝对没有意见。不,如果,你不相信,我现在就去正式的邀请咱爸咱妈,省得你多心!”说着,满库放下碗,直径向外走。

“不了,不必了,我已经叫了,算了,他家不去算了。就是你说的,人愿意呆到屋,咱何必强人所难!”我一把拉住满库,不舒服的说。

满库定定的盯着我的眼神,终于转回了身:“贺儿,你想错了,你认为到城里是享福,这是普通农村人观念。咱爸咱妈都是知识分子,已经跟咱到城里混咧多年了。心态,眼光,认识都发生了变化,单纯从身体轻省的角度,人呆到屋是比呆到咱哇轻省。你想嘛,你家地少,现在全是机械化操作,人根本不受罪,可不比过去。人俩口子呆到屋,年龄也不大,咱把钱供上,你说垯垯舒服?说你傻,你还不信!不过,你包多心,我给今个给你郑重的再说一遍,等咱爸,咱妈想明白了,再想到咱哇去的时候,我绝对没有意见,你说啥时接就啥时接!”

满库的话听到我耳朵,我明白了三层意思:一,父母的表现在别人的眼里已经太出格。二,血亲与女婿还是有区别,三,我们夫妻间并无矛盾,他还是很在乎我的感受。至于以后接与不接,那都将成为当时无法验证的迷。父母的心性,满库的态度,让我终于做出决定:与速则不达,留父母在农村是最好的选择。放手并不见得是坏事,抓紧未必比放手好。留一份情在父母真正老时,那时的他们比现在更需要人照顾。只是无耐的选择给人的是一种愤恨与心酸。

“行,你说咋办就咋办。你也包再提这事了,省得大家心里不痛快。吃完饭,稍微休息嘎,咱到地里给咱妈把肥料一上,堎一夹。省得咱走了,雾俩个做不动了可骂仗。”我重新端起碗,边吃边说。

“奥,行,行,行,嗨,看你说的,活今个做不完,明个再做,骂啥仗呢。”满库不以然的说着。

“听我的就行,吃完饭,稍微歇嘎,你去叫咱妈,看咱妈咋安排。”听到满库的话,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心里说:“是你不知道!年年忙天,咱爸不做光呐喊,还总骂人。嫌我家没做到人前头去。他稍微一做活,就发脾气,咱妈做着做着再听咱爸骂人,也就糙咧,骂仗是常事!”

绿悠悠的玉米地,我和满库轮着暴钯,顶着烈日,一行行夹着土堎。一缕缕汗水流进嘴里,泥土夹杂着咸涩,流进眼睛,酸涩不已。看着满库微跛的腿,我丝丝歉意,却心静如水:活再累,天再热,手再疼,这也许就是最后一次。身体的疼永远比不过内心的痛,看着母亲马路上来来回回的身影,我祝愿她和父亲这种逃避的福气能永远长久,希望他们永远活在糊涂、自私,显摆中,不要老来痛哭流涕,失声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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