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何纷纷。兵戈乱浮云。

赵倚两虎斗。晋为六卿分。

奸臣欲窃位。树党自相群。

果然田成子。一旦杀齐君。

——李白《古风其五十三》

襄阳事了,栾府上下作为襄阳王党羽自然伏诛,苏虹一家七十多条人命也算沉冤昭雪,苏虹也算放下心中重担,自此和珠儿无忧生活。

包拯在御史中丞的位置上做了一年有余,转眼是1059年的七月中旬,展昭生日又要到了。

本就不是什么整寿,又不是有特殊意义的岁数,展昭也就没有什么要过生日的样子,大家也就都忽略了这件事情。

只是,那一晚,展昭坐在学士府屋顶,倚着苏苏华美的皮毛,埋身在那一堆尾巴里,独饮着一坛“万古愁”。

云麾将军府早在那封号撤了之后就被朝廷收回了,展昭也没什么好收拾,直接带着三只鬼口各自包了个小包袱就翻墙去了包拯所在龙图阁学士府定居。

正好,还方便了这已经到了活泼年纪的白芸瑞到处乱跑挨个人扑——要不然他想扑包爷爷和公孙爷爷的时候还要翻了墙才能扑,很累的。

展昭原本就是跟着包拯的,现在包拯专心做他的图书整理员,展昭也就闲了许多,正好专心养孩子。

白芸瑞对白玉堂的死虽然还没有概念,但是已经懂得悲伤。展昭一天一天地照顾着这孩子,一天一天地陪伴着这孩子,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终于叫白芸瑞脸上再度出现了笑容。

而这过程中,展凤仪小姑娘居功甚伟。

1059年,也就是嘉祐四年,闰八月。

赵祯自感身体状况每况愈下,遂册立太子。

尽管四年前也就是1055年这太子其实就已经立了,可因为赵忠实的推脱一直搁浅了典仪,此番也算旧事重提。

赵忠实就此成为名义上的储君,可惜那Q版小动物的样子,真是叫人不放心。

可是展昭也已经没有心力插手了——按照历史所述,赵忠实为帝仅五年便死去,若要救他,必是要再逆一番天道,可是……这白玉堂用命换来的此界安宁,他,不想打破。

若是逆了天道又会为此界惹来大麻烦,会毁了白玉堂保护着的这些东西,他展昭,就绝不会去做。

所以,赵忠实,抱歉了……

1061年,嘉祐六年。

包拯持续调任,先后任给事中、礼部郎中(此职位后更名为礼部侍郎)、三司使、枢密副使。

1062年,嘉祐七年。

五月。

公孙先生陪在包大人身边,衣不解带地照顾,已经三天了。

白芸瑞在包拯枕头边紧紧地抓着包拯左手,粒米未进,也已经三天了。

期间展昭一直按照公孙先生的药方抓药熬药端进端出,粥什么的也努力地给包拯灌下去,可是,丝毫不见起色。

展昭知道,历史上包拯就去在这个时候,可是当这个时候真正到来的时候,他才发现,什么心理准备,统统都是白费。

这般卧床的,是他跟随了五年的包大人,不是别人。

离家这些年,包拯在他心中的地位,几乎就是爹一般。

这样的人,如今……却要走到生命尽头了,叫他,如何能真正平静?

这几日,庞籍常来,赵祯也常来。

大约这一群从年轻时候就已经熟识较量的老人们,也是有所预感的。

多年来的谈笑相斗,多年来的扶持相佐,情谊自是深厚。

八贤王这些日子没有来,因为八贤王的身体,已经不能支持着这般距离了——八贤王早在包拯倒下前半年就已经卧床,缠绵病榻,药石无效,不过是在熬日子罢了。

又过了四天,包拯终于睁开了眼睛,脸色也好的吓人。

大家的心却是沉了下去。

因为,这般状况,不过是回光返照,那之后,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包拯先是和来访的庞籍赵祯聊了两刻钟,其后居然又乘轿往八贤王府谈了一刻钟,路上也在嘱咐展昭和四大校尉。

最后回了学士府,却只留了公孙先生在屋里,两人一面下着棋,一面说着话。

直到傍晚,公孙先生独个儿走出屋子,关上了门,面色平静得吓人。

“黑炭……走了……真是的,到最后还非说他这样黑的才叫男人,我这样的就是个小白脸而已……有本事你给我黑着回来再叫天下人看看啊……混蛋包拯……”

话没说完,那平静的表情就已经破碎,泣不成声。

学士府中,悲声四起。

嘉祐七年五月,包拯(999——1062)病逝于枢密副使任上,享年63岁,谥号“孝肃”。

同月,公孙策谢绝学士府诸人陪同,只是与包拯女婿文效和包拯女儿一同扶灵回乡。

庐州,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他们少年时候在那里相遇,一路走来,如今已经是将近半百的年头。

到最后,他还是比他先走,就好像无数个过去中,他总是能快他一步找到关键的线索,先他一步破了那些案子一样。

包拯啊……我知道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我公孙策一定会好好儿活着,替你,守着这世间,为百姓,多撑起个青天,能多一天,就多一天。

但是,黑炭,我公孙策年纪也已经不小,若是哪天不小心去见你了,你也不要抱怨我下来得太早,没有叫你在地府出够一个人的风头啊~

包拯死后,学士府收回,府中人也散了。

四大校尉辞了翎麾将军一职,卸甲归田。

展昭带着白芸瑞在京中郊区买下一处小院,带着三只鬼住了进去。

那之后,展昭的任务,也只剩了逢一逢五入宫当值,做他的御前护卫,其他时间完全自由,也就有更多心思花在了成德医馆和白芸瑞身上。

其实对成德医馆,展昭一直以来都全权交予于嫂子,后来有了苏虹珠儿,就越发地放手了。

可是,随着成德医馆分店开始扩散,人手也不足。

韩广已经成为了可以称得上医馆二当家的的柱子,于嫂子也放心将大部分事情交给他。可是仅仅这一只手都数的过来的人,明显是不够的。

于嫂子的几个孩子也都走上了医途,且个个天资聪颖,更是有家学渊源,但是距离大成,终究还有段距离——他们还太小,实践经验完全跟不上,理论也学得并未完善,所以这最多只算的后备力量。

原本决定交给苏苏的巡视诸店的任务也因为碧笙夫人放心不下展昭而搁浅——苏苏才不会对自己好容易找到的亲人这般轻易放手。

所以展昭这两年,一直在努力从经营方面和中医规范化方面寻求突破,却始终找不到真正行之有效的方法。

白芸瑞已经六岁,跟着展昭自小习武,也已经定了基础。而文学上,跟着这书虫子展昭太久,也染上了些书香气。

现在的白芸瑞,不论其他,只看气质,真是活脱脱一个展昭——只差了不够稳重这一点罢了。

嘉祐七年八月,赵祯无视赵曙本人意见,强行册立并确认其为最终继承人,全典仪。

欧阳修和韩琦上书劝皇帝三思,却被无视。

赵祯这回,是铁了心地要将赵忠实钉在帝位上,叫他再推脱不了。

赵曙无奈,再逃不得,只得应下。

典仪过全,尘埃落定。

此番,终于是是全了礼,还一个名正言顺。

没有人知道,历史上的宋英宗曾经迷恋飞翔醉心江湖痴迷轻功却恐高,也没有几人会再记得,那曾经水着一双眼睛将自个儿弄成Q版松鼠只为了求南侠客将他带上楼顶看星星的少年。

过了一年,1063年,嘉祐八年二月。

赵祯再度患病,来势汹汹。

此次中风之后,赵祯就此长时间卧床。

赵曙在赵祯授意下,开始在赵祯指点下批阅奏则,了解如何接掌朝纲。

同年,阴历三月,阳历四月七日,庞籍去世,谥号“庄敏”,人称“田园贫相旧书生”,一生清廉,受百姓爱戴,为此朝与包拯名声并立的好官。

阴历六月,庞籍葬于雍邱县(后来的河南杞县),时年,76岁。

阴历三月发生了很多事情,就比如庞籍去世,再比如仁宗自觉时日无多,特将科考提前一月,在三月初就举行。

而这一次,也是仁宗最后主持的一次殿试。

最终需要钦点排位的三人,站在百步之外,静待赵祯出题。

没有人发现,那三位身着儒服的人里,有那么一个该是他们很相熟的人。

赵祯四下望望,出了题目,“朕也不为难你们,就出个对子罢。你们,也莫要为难朕。”——自己都把想要的排名说出来吧朕也就不用费心思了!

明显的,底下的文人我行我素惯了,买他账的,也不过一人而已……

“朕出的是,‘长空之下,庭立群臣,孤寡人叹江山事’,你们对吧。”

左侧那人上前一步,“微臣献丑,抛砖引玉。臣对的是,‘金玉其上,鱼翔浅底,王土客居金殿内’。”

这位一听就是奔着官位来的,虽是对的不错,但是立意奔了下层,不美。

右侧那人见中间的久没反应,也就不再谦让,“草民对的是,‘蓬山其中,剑落九霄,云水客自逍遥来’。”

众臣一听,好嘛,这是个拿了名次就准备归隐的!

于是大家剩下的希望就全压在最后一个身上了——只要这一个功利心不要表示的太明显,也不要太避世,状元八成就是他的了!比到这一步,文采都是半斤八两,拼的就是心境啊!

就见最后那站在中间的也不上前,就那么慢悠悠地张口,冒了一句,“六合俱内,坤布江山,探花郎处天地中。”

众臣无语。

很好,立意宏大,指点江山的大气恢弘感堪拔头筹,但是——

你就这么把自己定位在探花上了皇上就是想点你状元都点不了了啊你这傻孩子脑子里装的都是些啥啊!

不管群臣内心如何斯巴达,那人就那么立于殿中,一派淡然。

众臣只能静待帝王决断。

赵祯也很无奈,却只能定了名次。

那逍遥客自然是状元——立意高远,又不在乎名利,这次都需要这样的精神领袖来为民众立个典型。

那榜眼……探花人家都自己定下来了,榜眼还能是谁?不过也好,三甲好歹留一个能有往上爬的心的,有追求才好控制,太子……需要这样好拿捏的属下。

至于探花……

赵祯很无奈真的很无奈,对子前半部分出来他就已经想要这厮再高一点儿了,结果他倒好,是给自己省力了,可是这省的不是地方啊!!!

赵祯授意传官宣旨。

按例,先宣的是探花。

呵,本次探花,还真算是史上第一没悬念的探花了……

于是拆了三甲卷子,寻了三甲名字,挨个对上之后,当庭宣旨。

“探花——常州武进,展熊飞;榜眼——江苏镇江,王成杰;状元——?”

宣旨官卡了个壳,默默地抖抖手,读了下去——

“状元——昆仑山脚,陶元明”

百官喷水之声不绝,呛口水之声不断。

陶渊明?昆仑?见鬼了啊!

那“陶渊明”赶紧出来澄清,“草民只是那山脚下住户罢了,名字也非‘渊明’而是‘元明’,还请大家莫要误会。”

这事情就此揭过,百官刚站稳,就听得一声大喝——

“狗皇帝,你斩了我栾家上下百余口,还不纳命来!”

说话间雪亮剑光已经逼近御前,却是那下面没进三甲却出席的新进举子中有一人抢身而出,就要弑君!

朝堂上便是武官也禁止携带兵刃,谁都料不到这人会打了一把能藏于袖中的剑突然发难,如今已然救不及。

却见一道人影一晃,赵祯身前,便多了一人。

那剑,就那么停在了那里,再往前进不了半寸。

剑尖,就被那新出炉的探花轻轻松松地捏在指间。

赵祯惊魂未定,就见那两根手指微微一转,那把剑,居然就变成一堆碎铁片纷飞散落于地。

赵祯这才回过神来,想看看他的这厉害的探花长得一副什么样子,却听见了再熟悉不过的——

“圣上,微臣曾经提议过很多次,您这里应该加强警卫,只靠着臣一人,终究不能完全,就好像今日微臣并未在班,几位侍卫大哥却不能近身,这般情况着实凶险。”

“……展护卫?!”

这两人对话,大殿之中听得清清楚楚,霎时间文武百官尽皆一片空白。

开玩笑啊,南侠展昭那是江湖人一介武夫,是怎么混成探花的?!

“等等!”有御史反应过来,“考试的是常州武进展熊飞,而非展昭,展昭你莫不是杀了那人自己替了的?!”

这下可好,诸文人群情激奋,就听得那清润声音一句——

“展某很多年前为官之时就交过档案,上面应该清楚地写着,展某,字熊飞。”

——熊飞?!飞什么啊你哪里长得像熊了……

满庭官员全体崩溃,就连吐槽都无力了。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