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有记忆起,自己就在茉花村里生活。
与自己一起玩儿的,有三个哥哥。
其中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是和自己一个姓的,奶奶说,那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哥哥;还有一个姓白的,比很多姐姐还要漂亮的哥哥,奶奶说那是陷空岛的孩子。
那时候自己很疑惑,为什么一座岛还会有孩子?白哥哥是山神么?嘛,长成这样的,是神灵原本也没有什么不对,但是……若是神灵的话就不能一直这么宠着自己了吧?那么还是不要他做山神好了。
渐渐长大,幼时那可笑的念头也都淡去,但是对这个哥哥的崇敬依赖却是没有消减,反而越来越强烈。
强烈到,有阵子自家奶奶都要给自己和小白哥定亲了。
可是自己拒绝了。
记得当时自己跟奶奶说,小白哥这样的,做哥哥是最好的,若是做了丈夫,不仅要整天妒忌他比自己长得好看,还要担心他被人勾了去或是不小心勾了别人,更要为他那性子提心吊胆——那性子断不会在江湖上少树敌的。
奶奶听了自己的说法,又思量一阵,这事情也就罢了。
还好,小白哥一直都是她的小白哥,也会一直都是她的小白哥。
从很小的时候,小白哥就很厉害,自家俩亲哥哥有时候气不过自己更黏着小白哥,总是向小白哥发起挑战,却总被小白哥随手三两下就打翻,末了小白哥就会带着自己去林子里摘果子,留的自家俩亲哥哥在原地龇牙咧嘴。
当然,自己是会把果子带回去给两个哥哥一起吃的。
再大些,大到在江湖上已经仗着一柄湛卢闯出不小的名声,大到过了该嫁人的年纪,自家奶奶急得不行,叫自己和两位哥哥去京里投奔小白哥。
自己知道奶奶打的是什么主意。将自己嫁出去固然是个原因,还有个目的,就是叫自家俩哥哥也谋个一官半职。
丁家祖上世代为官,曾祖父、祖父、父亲,莫不如是。而自从母亲为了生她难产而死、爹爹也殉情了以后,自家官荫就断了。所幸从前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名望,这一家子也不算没落的太彻底。
而此代,一直单传的丁家有了俩哥哥这两位男丁,奶奶自是不会放弃叫哥哥们重拾祖宗荣耀的机会,只是没想到,先做了官的,居然会是一直活得自由,行事桀骜不拘的白玉堂。
所以奶奶才会着急。
所以才会在擅自给小白哥飞鸽传书之后叫我们上京。
虽然这样,我们还是上了京。
无关其他,只因为不能失信于人。
小白哥说过,失信于人,是很失礼的事情。
我丁月华,不想失信于小白哥。
谁知这一番上京,就好像……到了异世界。
未进开封,就遇见了一只被狼追着跑的会说人话的长得无比可爱的……狐狸。
更玄奇的是,这狐狸还认识小白哥和那上过岛的长得叫人很舒服的展昭。
最玄奇的是……
这狐狸自称是南侠展昭……他姐。
事情却还没有完。随后又有一个叫哮天犬的长得很奇怪的瘦瘦的男人来带走小狐狸,顺便还把自家哥哥们和自己都打了包。
打包到开封府,展昭房间。
这一晚上,真正的惊吓,才刚刚开始。
他们居然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长着展昭脸却散了一头卷发的人,很轻松地就将自家那从来没见过他战败的小白哥……单方面修理得如此凄惨。
这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更像做梦的是,自家小白鸽居然很认真地听训没有一丝不耐。
自己很努力地分析他们说的每一句话,最后悟了——敢情这位不是那温文儒雅的南侠,而是南侠他师父,二郎神!
骗人吧?!就这长相说是爹都比是师傅来的可信呐!
对了,那狐狸叫二郎神‘爹’,还说展昭是她弟弟,这么说,展昭……真是二郎神儿子?
可是没听传说里二郎神有儿子啊?难不成——
是私生子?!
展大哥,真没想到你这性子这么好的人居然还有这么悲惨的过去……
直到第二日一早,一个和杨戬打扮一模一样的人走进屋子,白玉堂的悲惨生活才宣告结束。
她家小白哥……在京里活得真是不容易啊不容易……
却听得那人进门就是一句——
“师父,天叔这是?”
……喂,展大哥,您一进屋最先关注的居然是杨戬脚边桌子底下那团黑色不明生物么?!
“啊,没什么,只不过是给他上了一课。”
屋里喝了一夜茶水的某神答得悠然,丁月华听得满头黑线。
展昭扭头看着丁月华昨儿夜里救的那狐狸崽子,“那小玉姐这是?”
“哦……小玉啊,”杨戬轻轻摸摸那柔软的狐毛,“昭儿,你姐被人调戏了,就在昨天晚上。”
“……”展昭伸手抱过那一团火红,那一团火红观摩了一晚上的教学,此刻很有自知之明的拼命舔着展昭手心和颈项试图讨好。
杨戬默默握紧了扇子,放下茶,冷冷出声,“杨小玉。”
丁月华就这么看着那红狐僵硬着窝进展昭怀里不敢再动。
展昭赶紧打岔,“师父,昨晚上这是发生了什么?丁氏双侠和丁姑娘又怎会在此?”
——啊……终于关注到我们了么?还行,我们排到了小白哥前面,真是值得窃喜的事情=-=
“你姐昨儿晚上,被狼追着调戏,正好被这三个人类遇见,哮天一起带回来了。”
展昭听了杨戬解释,适当地发散一下脑补一下大约就拼凑出了原本的事情。
“敢问师父,那只狼……”——现在何处可还活着?
……丁月华对于自己居然能听出来展昭话音里的未竟之意表示这真是奇迹。
却见杨戬放下茶杯沉吟道——
“那狼就交给你了。沉香这些日子有些事情,小玉就由你照顾了,过几日沉香回来你交给他即可。”
……喂……叫展昭到时候把他姐交给你外甥,真的没问题么?那个什么沉香,怎么说也是劈过华山的半神,看见狐狸精真的不会一斧子劈下去?
展昭送走杨戬,将狐狸精放在脖子上盘好,确认一下某条毛领能待得住,就将自家已经只剩一口气的小白哥抱上了床,挥手一道剑气,就解了自家这三只的禁制。
……谁能告诉她,展昭这剑技已经到了一种什么样神奇的程度了?!那是剑气啊!不仅外放,还能离体,还能控制得这般精准!难不成展昭……真的不是人么?
那之后,丁家此代这三人就住全在了京里。
俩哥哥自是忙着满足奶奶的心愿,争取至少有一人能为官;自己的任务,就是赶紧抓一只金龟婿,回去结婚,跟奶奶交差。
原本展昭会是个好人选的,可是且不说人家武学境界如今已经太高未必看得上自己这武力值也就算得一般高手水平的,单说小白哥明确找过自己表示展昭已经是他白玉堂的人了,这展昭就嫁不得。
给自己找情敌,绝对不能找那种任何一项指标都在自己之上的。
无论是脸、身材、感情、武功,小白哥都远在自己之上。
唯一有利的,大约……自己是女人而他不是,所以他生不了孩子会叫展家绝后?
可是……谁知道展昭这独身闯荡的在不在乎后代,又有谁知道这厮会喜欢女人多一点还是喜欢男人多一点?
大宋男风盛行,喜欢男人原本就没有什么奇怪,只是不能拿在明面儿上说罢了。
这群文人,是最要脸的。
所以无论怎么看,自己对上小白哥都不占优势,所以这人选还是排除吧。为了一场几乎没有胜利可能的仗,丢了小白哥这么重要的一个亲人,多划不来啊~
那天之后,丁月华在京里开始了抓捕金龟婿行动,不知不觉间,开封府已经换完编制有日子了。
在京里晃悠着,有事没事上茶楼坐一天寻摸各种可以嫁的俊才,结果这一来二去,就真叫她丁月华看上一个。
注意,不是看见,是看上。
至于如何看上……说实话,丁月华也不知道是怎么就盯上的他,只是在见到他扶住路边一个因为被马队的风带到,要倒地的大娘之后,心里有个声音对自己说——
“看见他了么?对的,就是那个小哥……就是他了。”
自己的感觉,从不会出错。
既然就是他了,那么……那么就是他了吧。
很随便地在各处打听一下,就得了那人的资料。估计,是因为那人的职业问题。
那人,是原开封校尉,包拯手下四大校尉之一、现为翎麾将军的马汉,就大家的评论来看,似乎武艺不怎么样。
丁月华对这点皱了眉。
不对劲。
那人虽未必是小白鸽他们那等高手,却也不会是个彻底的庸才,这人……是隐瞒了真实水平么?城府太深可不好啊。
丁月华当即决定多观察一阵子。怎么说都是可能搭上整个后半生幸福的事情,断不可马马虎虎的。
也就这天起,丁月华时不时会缀在马汉后头跟着出去跑一些案子,也渐渐发现了这不对劲来源于何处。
马汉,是使暗器的。使暗器的一般来说对刀剑什么的都不会太擅长——像自家小白鸽和展大哥那般又是剑又是飞蝗石又是袖箭的,很少有人练得来的。
这般来说,马汉平日功夫不显也有了理由了——暗器之所以能成功多数就是因为趁着无人注意方可偷袭,若是摆明面儿上,就失去了意义了。
而且跟了这么久,这人人品也该没有问题了……
丁月华刚确定了这人可以嫁,还没来得及去问问同为包拯手下的白玉堂,展昭就出事了。
听说是在宫门口出的事,中了很严重的毒,生死不知。
丁月华去看了一次,可是小白哥消沉得很,谁都不理,就连她这个妹子也没心思招待。
她知道,自家小白哥,这是真的爱惨了展昭。
幸好当初自己没有横插一脚……不然的话,真是对不起这个哥哥。
只是……既然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那还是不要在这里捣乱了。
丁月华与管家说了一声就离开了,留下的只有一些丁家商号里特产的药材。
希望能有些用处吧。
再过了几日,就听说展昭毒解了,但是在静养,须得过几日才能见客。
丁月华掐着日子,觉得时间差不多,就上门拜访了。
她其实也等的很心急,但是也知道,去早了只会叫两位哥哥不喜,倒不如找好时机,顺便还能给那两位哥哥找个解闷儿的乐子。
于是丁月华这回走了明路,敲了正门。
应门的是个女子,丁月华感觉到自己被晃了一下,这才回神,“我是茉花村丁月华,来找我小白哥的……嗯,就是白玉堂。”
“来找白大人的么?”那女子将门再打开些,侧身叫丁月华进门,末了关严大门,一抬手,“姑娘请随我来。”
丁月华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跟着那女子走了大约半刻,到了一个院门前。
丁月华不知道,在她迷迷糊糊的在这段路上,穿了多少道墙,又被人带着用了几回缩地成寸,她只是觉得这从云麾将军府到开封书库的速度和路线,都十分陌生。
那女子将她带到,点点头,前去门里道一声,“主人,有位丁月华姑娘前来找白大人。”
“月华姑娘?”应声的是一个温润俊朗的青年音。
丁月华保持着恍惚状态望进院子,就见那院中茂盛的大树下,树影之间,摆了一张软榻,上面一个身着蓝色儒服的人慵懒斜倚,手边的书反扣,似是刚刚放下。
只听得那人语带笑意,道,“丁姑娘,上回开封一别,真是好久不见,前两日白兄还说起你来,却不知今日姑娘上门可是有什么事情?”
丁月华听这声音,正是刚在院外听见的那般温润,却隐隐地还有一丝熟悉……
却见那人微皱了眉颇疑惑的样子,“丁姑娘?”
“嗯?!”丁月华终于从那恍惚状态脱出,“我……咳,阁下是哪位?”
那人笑笑,“丁姑娘,在下展昭。”
“是展……你说你是谁?!”丁月华睁大一双眼睛,指着展昭的爪子都颤抖了,“展展展……展昭?”
“猫儿姓展名昭,才不叫展展展展昭,月华妹子,你叫人也没必要那般激动么!”
这调侃声音,正是刚到的白玉堂。
那抹白影直接飘到榻上,直接倚上那团蓝色,从那人身侧的小桌上拎了小紫砂茶壶就灌。
丁月华看着白玉堂这再自然不过的亲昵动作,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白大哥一直都对世间女子不肯上心了——若是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认定了的人,又如何会对别人再动心?
几人说了会儿话玩闹了一会儿,白玉堂将茶壶放回小桌,慢条斯理地坐上榻,瞥瞥一脸正直的猫咪,眼珠转了转,就缓缓靠了过去……
直到白玉堂将自个儿整只靠在展昭身上,而展昭鉴于丁月华在场不敢大动作挣扎,白玉堂这才满意,舒服滴打了个哈欠,“好了妹子,说吧,有什么是我帮得上忙的?”
“……小白哥你原来没忽略我啊……”丁月华阴森的语气猝然响起,将这一鼠一猫都惊了个哆嗦。
“你哥我这不是刚下班,一时间开心了点儿么,说吧,什么事?”
“其实就是想请小白哥帮个忙,约一下马汉大哥,找个时间好好儿聊聊,顺便把婚期定一下。”
“咳咳……”展昭不慎呛水。
“猫儿?喝个水还会呛到……没事儿吧?”
猫崽子摇头,“丁姑娘……敢问你和马汉大哥……何时相识?我们阖府上下居然都没有接到过马汉大哥有心上人的消息……”
“那就对了!”丁月华也不遮掩,“我到现在都还没找着机会跟他好好儿聊过,他最多知道我是个经常跟他偶遇的姑娘,别的也不会知道什么了。”
“我说丫头……”白玉堂揉揉额心,“你这未免太过草率了吧?你了解他什么,就敢说要嫁他了?”
“我在街坊打听他不少消息,他人沉稳,踏实肯干,又有一手暗器绝活,以后便是辞官到了江湖也足以自保……最重要的是,他几次相遇对我都挺……温柔的……”
“丫头,你不觉得,他这温柔才是问题么?当官的只有对外人才和颜悦色……你看这猫,对外人表情那叫一个温柔,净会欺负你五哥我……”
白玉堂忽然感觉身边温度骤降,扭头一看,展昭正笑得令人如沐春风……
白玉堂心道要糟,赶紧起身借力空翻避开一丈多远。
果不其然,刚刚白玉堂大好头颅所在之处,如今端正地躺着那把紫砂茶壶。
白玉堂心有余悸,“猫儿,你现在不能动武啊!”
“我就是顺手抡过去件东西,算不得动手。”猫崽子拎起手边书本,慢条斯理地拍拍衣角。
丁月华忍俊不禁,被白玉堂哀怨地瞪了一眼,立时不敢再笑了。
白玉堂虽是郁卒,终究不好拿自家猫儿撒气,只好瞄上一边倒霉的道具物品,“这茶壶真是……居然敢对白爷不敬!”
眼看这兢兢业业打酱油的茶壶就要蒙受不白之冤,一只白白胖胖的小爪子抓住了展昭袖口,摇摇,“昭爹爹,水……”
展昭一手搭在白芸瑞身上,一手执卷,顺便给了白玉堂一个‘您老请便’的眼神儿。
丁月华眼见着白玉堂默默咽下一口血,拽了她这个妹子,去寻个不会扰了这一大一小的地方进行教育,试图给这她洗脑。
可惜白耗子失败了。
最终的结果是,他被丁月华这丫头说得完全没话反驳。
毕竟,丁月华追求的是她自己的幸福,白玉堂便是再关心自家妹子,在这种大事上,也只能做个参考,最终拿主意的,还得是丁月华。
更何况,马汉……未必不是个好人选。
上辈子月华选得上展昭,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默默护着别人的性子,而马汉在这一点上做的并不下于展昭。
而且马汉行事想来沉稳,除却身手不算是顶尖,其他方面大多可靠,若是月华的话,将来或许真的能获得幸福。
所以他也没有死劝着,反正把关的话还有那两只钉子,自己这个外姓的哥哥只要确认这人不会害了月华妹子,其他的就叫那对双胞胎操心去吧!
丁月华在那之后一直努力着和马汉培养感情,谁知道是在那一场宫廷清洗中陪着马汉走了不少险地行了不少血火路,这才叫他动了心。
两人的事,也就这么着决定定下来了。
却也就在这时候,襄阳方面传来了白玉堂死讯。
晴天霹雳。
他家小白哥,无所不能好像不会死一样的小白哥……死了?!
怎么可能……
可是消息来源十分明确可信——消息是韩彰韩二哥递出来的,绝对不会有错。
最初的悲痛过后,丁月华第一件事是询问了展昭的情况,得到一切如常的回复之后,丁月华反而静不下心。
这样正常,才是最叫人担心的。
若是能将悲痛表现出来才会是最好的,这般闷着,又怎么……
可是之前收到婚讯的丁老太君却也在这时候传了令来,无论怎样,必须成婚。死人永远不可以阻碍活人的路,她丁氏太君已经没有几年好活,要月华务必早日成婚,至少叫她闭得了眼睛。
丁月华无奈之下,只好默默筹备着婚礼。
只是……并不准备如何办了,只是去户籍处登了记,这些亲友都通知到,就便罢了。
小白哥尸骨未寒,叫他们……如何将婚礼办得安心?
展大哥……也会伤心的吧?
却没想,展昭了解了他们这前因后果之后第一时间就叫了京中最好的裁缝最大的仪仗,一定要叫她以最盛大的方式出嫁。
他说,她是白玉堂的妹子,也就是他展昭的妹子,自家妹子出嫁,一定要风风光光的。
他说,女孩子,一生也就这么一次出嫁,一定要以最美丽的姿势,向世人昭告,一定要以最美丽的姿势,告别少女时代,成为别人的新娘。
他说,女孩子一定要嫁的风光,这样才不会叫夫家看轻,然后也才不会受人欺负,受人嘲讽,也叫夫家再不敢随便纳妾什么的欺到她头上。
这些自家亲哥哥都没有向她说过的话、自家奶奶都没有向她说过的话,却由展昭说了出来。
丁月华忽然觉得,自家小白哥的眼光真是一顶一的好,看上的这个人,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从来……没有人这么为她想过,便是马汉,也只是作为丈夫的呵护,没有也不会作为娘家人为她考虑。
只是,昭哥这样,这样……他会毁了他自己的!
那一头白发,他们注意到了,不代表那群文官也都是注意得到的,若是展昭此番这般为她的婚礼大肆操办,定会叫言官上书,伤及展昭这些年的民望名声,甚至是……毁了这些名誉。
可是展昭说,他不在乎。
他说,白玉堂定是也希望他惟一的妹妹能够最风光的出嫁,能够获得比其他女孩子都多的幸福。
他说,她不必担心,他从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
可是丁月华知道,这件事,谁都无法有把握。
世上最难揣测的,大约就是帝王的心思了。便是昭哥是天子近侍又如何?大宋重文,到时候为了言官闭嘴,皇上很有可能将他展昭这个江湖草莽出身的纯正武夫当做弃子。
若是真的那样……
该怎么办啊……
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才能劝昭哥回头?怎么办,才能叫他放弃这堪称疯狂的做法?
要怎么办才好……
结果直到最后,自己都没能想出办法,最终还是披上嫁衣,以最盛大的姿势,出嫁。
而第二天,展昭尚在宫里的时候,圣旨传出,削展昭云麾将军封号,收回云麾将军府,去其将军位,撤从三品品阶。
丁月华忽然觉得,不值。
自己这一场婚礼,叫昭哥断送了前程,不值。
却不想展昭出宫之后就来拜访,神色间没有任何反常,反而有些心愿得偿的感觉。
丁月华终究没有忍住,问了出来,展昭却只是笑笑,道句——“大宋的言官,这种时候,也不过如此罢了。此事遂了他们的愿,又何尝不是在我算计之中……丁姑娘,你无须有任何愧疚,这不过是很合适的交换罢了。不过,为了不叫我的这损失失去意义,你们以后,可一定要过得幸福啊~”
丁月华虽然还有些愧疚,但是听了这话,心里的包袱奇异的放下了许多。
多年后,直到公孙先生也已离开人世,展昭也在江湖上晃悠几年失了踪迹,丁月华和马汉和另外三校尉住在庐州,看着一双儿女,偶尔还是会忍不住想起那两位哥哥。
那两位,虽都与她没有血缘关系,却视同亲妹尽全力呵护的哥哥。
而这一双儿女,最喜欢听的故事,也是那多年前,一鼠一猫阙出影随护卫东京的故事。
那一个轰轰烈烈的时代,有太多的英豪。
她丁月华,或许也是别人眼中的一位。
但是这许多年之后,她印象中最为深刻的,仍旧是那一蓝一白。无关其他,或许只因为,她与他们曾经那般接近,她曾经那般深刻地感受过他们之间的那一份感情。
那是既能相濡以沫,亦能相忘江湖的感情。
似如烟花般绚烂,又似……细水长流,永生不变。
——谨以此番外,向CJ的MJ大的《相忘江湖》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