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元年(公元1041年)正月。
浙江金华。
江宁手里紧紧攥着捆龙索,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赶在城门落下前进了城里,寻了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暂时安身。
江宁此时正值双十年华,和丈夫感情恩爱,还刚有了一个半月大的孩子,却在这一日,家破,人亡。
丈夫被仇家所杀,那些人就连孩子都没放过。
正巧在厨房给丈夫孩子□□心晚餐的江宁女端着晚餐满心欢喜地进了主屋,就看见了一大一小两具尸体堆叠在一起直愣愣地瞪着她。
江宁手中的东西无意识地砸到了地上,引起了刚离开主屋不久的人的注意——
“谁?!”
江宁嫁人之前也是在江湖上混过的,当机立断拽了自家丈夫的捆龙索就逃走躲了起来——此仇要报,但是绝不可逞一时之勇!自己要做的是留着这条命去找机会报仇,而不是这样冲出去再搭上一条命。
只是……
漠北四煞,我江宁,记住你们了!
就这样,江宁一路奔逃,终于在日落之前进了最近的大城——浙江金华。
一进了城,江宁才发现自己有个很大的困境摆在面前。
逃走时候走得匆忙,之前又是在做饭,浑身上下除了这捆龙索还值些钱……剩下的似乎就这一身衣服了。
而捆龙索她是绝对不会拿去卖或是当了的,也就是说……
二十岁的江宁蜷在角落,很绝望——难不成我逃过追杀,却要饿死在这里?
不过江宁毕竟是混过江湖的人,这绝望也不过是一时感性。作为江湖人,这要不想饿死,其实方法还是很多的,只不过为了不引人注意不再将追杀自己的人引来,这动静不宜太大,最好是一些来路很正的银钱才好……最好再有份工作顶着。
也该是江宁有缘,这金华白家喜得贵子,正巧又有奶娘双双病倒,对外给自家小少爷征奶娘,江宁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跑去应征,却不想那小少爷看见了她就不撒手,江宁自是被白家夫妇顺顺当当地收下了。
而且不知为什么,按照白家惯例,少爷奶娘从来是俩,这少爷身边却只有她一个挺了下来没病没灾,而其他奶娘近了少爷身必然会遇见各种各样的杯具。
江宁一直都不知道,她这一番中选,原本就是白二少刻意为之。?
白玉堂自出生后没见着自家干娘,就卯足了劲儿开始闹,不见到自家奶娘绝对不张口喝奶——这壳子是婴儿不假,可是内里……他白玉堂风流天下也没干过也不想干跑去青年女子胸口喝奶这么龌龊的事情!
只有自家干娘,积威已久感情深厚才能叫他忽略这个年龄上还有心理上的不适感,以致他可以在喝得下奶之后顺利地活下去。所以这家伙努力地将自己面前的所有奶娘弄跑,只留了江宁一人平安侍奉。
当然,这种事情,就是多年之后江宁真正地将白玉堂研究了个底儿透仍旧是不了解其中内幕的。
不过这都是后话,我们现在需要确定的就是,这白二少身边,有且只有这一只出身江湖的江宁奶娘就够了。
而江宁最初接下这活计,一方面自然是为了生存为了有个遮掩的身份,另一方面,确实因为白玉堂这厮长得很讨喜,尤其那一双眼睛,不仅自小就能看出来那日后祸水的锋芒,更重要的是,江宁在那目光里找到了自己很熟悉的……依赖之情。
那是江宁之前从自己亲儿子身上感受到过无数次的。
这孩子对她的感情不是假的——她估计也没有哪个婴儿能在这么小就懂得算计人的。江宁最开始确实是对这孩子并不如何上心,只当做是个工作,可是后来……看着那孩子的眼神,再跟那孩子接触多了,又兼之新丧子,这感情,居然就一点点真实起来,渐渐地自己都控制不了地全心投入了。
这孩子,从他认定了她决定依赖她之后,就是她的孩子了。
是她江宁,一心一意爱着的、愿意为之丢掉性命的孩子。
不过在那之前……要先报仇。
自己死去的儿子,自己死去的丈夫,绝不会白死的。要报的仇,一定要报!
自家丈夫是和孩子在家玩闹的时候遭了偷袭而死,那四个家伙,虽比她厉害,却绝对不会是她丈夫的对手。
因为她看过自己丈夫使用捆龙索时候的样子,甚至,还听着自家丈夫讲解过捆龙索的所有技巧。
尽管她那时候并不想学只是听着记住并且全心依赖着自己的丈夫,可是这般时候,明显已经不是她可以再依赖别人的时候了。
哪怕只是为了这个全心依赖自己的孩子,只为了白玉堂,她也要变得更加强大,起码要强大到,足以保护这个孩子。
金华白家不仅是商贾世家,更加是武林世家。而此代白家家主武艺平平,白家偌大家业早就受了不少人的觊觎,只是因为白家的一些岁数比较大的家臣尚在才一直没敢动手。可是那些前辈毕竟已经年迈,谁都不知道,那些老人什么时候会一病不起甚至是离开人世,待到没了这一层屏障的时候,白家必然会招致极大的祸患。
而她最重要的这个孩子,就将会是那些人第一个盯上的对象。
所以在白家所居足有两年的时间里,江宁致力于将捆龙索练习到出神入化无懈可击,其后见白家那些老人还能挺上三五年,就向白家辞了行,暂时离开了金华。
她去了漠北。
几个月后,成功杀了漠北四煞祭奠亡夫和幼子的江宁女在归返中原途中沿路撬了几个匪寨,就此成名江湖。
江湖上,自此就有了江宁女的一席之地,而那条捆龙索,则是进了江湖兵器谱的排名,且极其靠前。
江宁这一路返回中原,却并没急着回金华。
她试图给自家娃盖个除了白家本家之外也适合其生存的地方……大约可以理解为给自己孩子找一个风景秀丽适合居住的……别墅区。
也就是这样,江宁在一路往南路上收了四个孩子。
这四个孩子不是一起收的,老大老二是一起遇见的,当时是见这俩孩子在那戏班子外头一面干着粗活一面被人数落甚至被人揍了撒气之后还能有义气互相帮扶很是难得,一时心软就向班主买了这两个孩子带在身边,后来养了两天有了感情,也就撕了身契收到名下做了义子。
而遇见老三,则是因为那孩子太孝顺了。
当时老三家被追了债,老三那孩子因为借了钱给自家娘亲治病却没有办法还上要被人贩子卖去抵债,这情况下这孩子想的却不是怎样逃走,而是很老实地求那人贩子将自己卖高些价钱,多出的钱交给自家娘,好叫娘去买药吃,早日将病养好。
那孩子在那求人贩子,那边他娘已经病得爬都爬不起来,只能滚倒在地上,哭得不行。
最后就连人贩子都有些心软,许了个高价——尽管那孩子五大三粗绝对不值这个平素里对待小倌的价钱。
而江宁带着身边的老大老二,看着那孩子这一番恳求,眼前忽然就闪过了自家奶娃子那依恋的目光。
于是江宁当即以二倍的价格从人贩子手中将那孩子买下,当场就撕了身契,不过作为交换条件的是,这孩子需要拜自己做干娘。
江宁有感觉,哪怕自己只占个干娘名头,这孩子日后也定会对自己很好。
江宁原以为那老三的正牌娘亲会很妒忌,却不想居然是那女子叫老三认下自己,还对自己很是感激。
江宁见这女子身子确实不好,也不急着干别的,带着这女人去了附近的大城江宁城,就在里头暂时安顿了两个月,找了城里有名的大夫给她治好了病,又教了那女子一手酿酒的本事,投资在江宁城开了一家酒坊。
其后,就带着老大老二和被那女子迫来跟着她的老三继续往东南而去。
那里,有她给自家奶娃子选中的建房地点——
陷空岛。
眼看着离开白家快到十个月了,江宁这一上岛也不跟原本的那群水匪客气,直接就大开了杀戒。
跟着她的三个孩子,也是平生第一次见血。
老大很是镇定,老二有些慌张,老三尽管有些哆嗦,却还是拎着把不知道搁岛上哪儿捡的斧子守在她背后。
也亏得这捆龙索灵活度高防御面广,才叫的这三个孩子没受伤不说,还叫她能打得游刃有余。
整个岛上的罪魁祸首杀的差不多的时候,江宁去释放了俘虏还有一些受制于原本陷空岛的水匪不得不为那些人效命的家伙。
也就在放这些家伙的时候,她被一个水性超好的孩子缠上了。
那孩子父母亲眷全都被水匪杀了,自己却因为一身不错的水里功夫被那些水匪看上留了条命,此番江宁替他一家报了仇,他也实在羡慕江宁那一身本事,说什么都想拜师。
原本若是江宁只身一人这孩子见了那杀戮场面或许还不敢起这意思,但是……
江宁身边,跟着仨拖油瓶。
这三个拖油瓶给了这水耗子一般的孩子莫大的勇气,叫他孜孜不倦地缠定了江宁。
江宁最后被缠的没法子,只好跟这孩子摊了牌。
江宁表示,拜师,是没门的,就连窗户都没有。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老娘我只收干儿子却不想收徒弟。
结果那只水耗子当即表示您救了我又替我一家报了仇,只要您肯教我本事我就拿您当亲娘都没问题!
于是这四只就这么聚在一起了。
江宁巡视之后对陷空岛这块地皮十分欣赏,在杀退了一些想分一杯羹的家伙之后,江宁就招了工匠在岛上大兴土木,自己则带着这几个孩子住在不远的江宁城督工,顺便将江宁酒坊里边的品种和品质做一下提升。
她要把这岛建的漂漂亮亮的,好等着过几年自家奶娃子出来看的时候有足够能叫那小子开心的本钱。
江宁这打算是很好,却不想,在两个月后的某一个下午,她这三岁的奶娃子,不请自来了。
江宁都不知道这孩子是如何单枪匹马带着随身的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仆从跑来的这其时完全没有任何名气的陷空岛的。
而江宁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时候白玉堂白五爷其实是打着自己来开辟根据地的主意的。
庆历四年正月,白玉堂三岁前后,出门洽谈生意的白家夫妇被袭,拖着最后一口气回了庄里,将家业交给了天赋出众的长子白金堂之后撒手人寰。
白玉堂在出计帮着自家大哥完成了最初的家业梳理和适当的立威之后,见丧期已过,就留书出走了。
这一走,就走去了陷空岛方向,足足两年。
转眼已经是庆历六年。
两年时间,白金堂靠着白玉堂留下的些许计划以及他本人优秀的行动能力和脑子还有优越的武学天赋将这个在外人看来本该一夜败落的白家整理成了铁板一块,隐隐的还有要发展壮大的势头。
江湖上参与了当初截杀白氏夫妇的人有些坐不住的,决定这时候出手,趁着白金堂不成气候白玉堂行踪不明的时候干掉白金堂搅乱白家产业,就此分一杯羹。
也就在这时候,江宁女二度出江湖,带着五个孩子,将这群心怀鬼胎的灭了个干净,还将白玉堂丢去白金堂那里助着白金堂整理了家族状态并且去除了所有的毒瘤,将白家产业成功净化。
这之后,白玉堂继续翘家,跟着江宁在江宁酒坊,跟在江宁女身后偷酒喝。
江宁在酿酒上的天赋的确超群,在皇帝意外喝到了江宁酒坊出的酒后,就将此酒封为皇家专用酒之一,并且赐予了江宁酒坊实际核心人员江宁女诸多特权,甚至还和江宁建立起了深厚的由酒链接出的私人友谊。
也就在这一年,卢方迎娶在往金华白家途中结识的唐秀秀,并因此事促成了这五兄弟在江宁授意下搬上陷空岛。
庆历六年九月,范仲淹做《岳阳楼记》,同年同月,卢方迎娶唐秀秀,并于婚前三日,陷空五义结拜。
老大卢方,字泽弓,因其身法直冲云天,号钻天。
老二韩彰,字泽敬,擅炸药和刨土遁地,号彻地。
老三徐庆,字泽莲,一身力气断山劈石,号开山。
老四蒋平,字泽长,入水如入无人之境,号翻江。
老五白玉堂,字泽琰,由于年纪太小身手不明,但年纪尚小那一双桃花眼已经勾魂摄魄,更是锦衣华服貂裘帽,经前四只商议,定号锦毛。
结果白玉堂抗议了。
他上辈子就十分纳闷为什么别人都是本事命的名,到他这就以毛色命名了?
一说锦毛,江湖人知道是啥么?不脑补出一个白发魔女已经是很给他白玉堂面子了!
不行,他一定得叫几位哥哥将这“鼠”字补上!
于是白玉堂开口,“我说哥哥们那,这名号是不错,但是我们这都结拜了,名号里总得有个一样的字才好统一叫吧?”
四位哥哥互相看看,表示——说的有道理!
可是这用什么字呢?霸气点的江湖上几乎都有人用了啊……
于是白玉堂再度开口,“几位哥哥,这四哥以前不是江湖人都叫他水耗子么?我们干脆都跟着他叫耗子得了!这名字一定没人用过。”
“但是耗子不好听啊!”徐庆一如既往地直来直去。
白玉堂见三哥咬钩,很是开心,“耗子听着确是不雅,那么……叫‘鼠’如何?钻天鼠、彻地鼠、开山鼠、翻江鼠、锦毛鼠,这听着不是很不错么?”
“这……”卢方还是有些犹豫,江宁却拍板了——
“就这个了!”——我家奶娃子这么小就这么有才,不容易啊~
于是在江宁婆婆的默许和纵容之下,这一世的陷空五鼠就这么建立了。
搬上陷空岛一个月之后,白玉堂忽然带着贴身小厮搬上了和陷空岛前岛只有一根老藤相连的小后山去了。
江宁和四个大耗子这才意识到,他们之前仅仅以为是长了一张好皮囊的贵族少爷其武学造诣究竟有多高。
那小后山,仅靠着那一根藤条飞渡,是刚结婚的钻天鼠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至此,他们四个对这白玉堂的印象,终于开始由‘干娘最宝贝的新需要我们保护的富贵人家小少爷’向‘自家彪悍无比自学成才的武学天才弟弟’转化。
那之后,一转眼便是九年过去。
皇祐七年(公元1055年)春末,五鼠迎接自家出去溜达的干娘回岛,就听自家干娘叨咕到了要收小六而未得的事情。
这五人感情这许多年来早已深厚的很,难以再有谁能融入这五个兄弟之间。
从老大到老五,都十分庆幸这原本该成为老六的人足够识趣,知道拒绝了自家干娘。
又过了一年,老五回了岛上,却带了个大麻烦回来——
那就是对皇家新出炉的御猫的挑衅。
若只是对一只猫,这四人并不觉得有问题:江湖名号之争再正常不过不是?
但是问题是,白玉堂是在皇宫里杀人题诗!在皇宫里啊!!!
四鼠纵是江湖人,到底还是很本分的江湖人,对皇帝这种东西该有的敬畏还是不少的。
只是……
便是皇帝,也及不上自家兄弟重要!若是小五这事儿已经不得不为,他们也就拼了这命去和皇家赌这一把!
却不想那御猫上岛,给他们带来的第一个震撼,居然是在五弟房里。
很多年后这几只回忆当初看见展昭在白玉堂怀里裹着被子抱成一个球的样子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种被雷劈了的麻酥酥的感觉。
其后就是比斗过招,四场全败。
这一点四鼠其实并不意外。白玉堂的阵法有多厉害他们是知道的,而这陷空大路上的诸多杀阵展昭能破,就说明其实力定不在五弟之下,而五弟……
他们四位羞愧地表示,在数年之前,他们就已经没赢过这奇葩弟弟了。
其后的发展似乎一点儿都不令人意外,这一鼠一猫惺惺相惜,自家五弟跟人回了京。
可是之后的事情就比较诡异了。
自家那个自由的可以傲气的不行的五弟居然当了官?居然肯被官名束缚,抛弃自由?
自家兄弟里除了老二之外都在帮着开封府办案的时候找到了媳妇,老三的媳妇封华是个用毒的高手,正好和卢老大的媳妇儿名医唐秀秀聊得来。而老四的媳妇儿李双双却是个贤良淑德的美人儿,也算是给这遍地怪胎奇人的陷空岛上填充进了一个正常人。
而自家没有结婚的五弟,居然成了这一班兄弟里第二个当爹的。
白芸瑞那孩子虽说来的诡异,但是确实不错,无论长相心性天赋,都是老五的翻版,金华白家也算是后继有人。
可是其后的事情,就有些发展的失控了。
那是嘉祐三年(公元1058年)十月十六,白玉堂和展昭收到了干娘生病的消息紧急上岛,在确定干娘无事后,留宿雪影居。
四只耗子很久不见那常驻开封跟着展昭办案的五兄弟,这刚刚天黑,睡觉有些嫌早,这就拎了酒坛子,前来找他们久违的五弟喝酒。
走到雪影居院外,正听见那传来的模糊声音。
四鼠屏息,细细听来,统统石化,呆立当场。
——啊啊啊五弟居然做了吃猫鼠?!
——展昭原来真是咱五弟妹?!
这念头叫嚣完,四鼠觉出不对——怎么记着展昭是男的来着?也就是说……那时候对于五弟那担心,并不是错的……
四只耗子不知不觉地发散很远,——当初展昭在雪影居里那抱着肚子团成一团的样子……那时候关于五弟睡了五弟妹的猜想……嘛,若是展小猫是女人,这场景怕是早就成真了……肚子上长个球什么的……真是太惊悚了有没有!那是南侠展昭啊!展昭!男的!男的喂!
四鼠就这么混乱地僵在那里,也亏得院子里那俩忙活着需要集中精力的事情无暇他顾,不然……呵,那猫儿可是皮薄得很,要是知道自己这般……被人听了去,那白玉堂之后凄惨的分居生活估计无可避免。
不过这精神上受到的震动倒是真的不轻。
四只耗子第二日在前厅试图对已经成为自家五弟妹的某只猫表达出适当的善意,却不想不仅将人弄害羞了,还将人吓走了。
一向知道这展小猫脸皮薄,可是没想到会这么薄!
四鼠此番算是真的将展昭视作了自家的五弟妹,却不想,这刚确定了他作为‘家人’的地位,就出了件令五鼠措手不及的大事。
白玉堂,身殒冲霄。
其时襄阳冲霄一事,五鼠全员参与。除了闯楼的白玉堂和负责掩护的彻地鼠,另三只在确定拿到了盟书之后就护送盟书直接返京,所以只有留守的韩彰第一个知道了消息,第一个看见了白玉堂尸身,也是韩彰,将白玉堂骨灰收殓,直到江宁到达襄阳城时,亲手交给了她。
那之后,四鼠对展昭,就有了怨气。
尽管江宁已经早早给他们打过提前量说那不是展昭的错,但是……
尽管理智确实如此,但是,多年兄弟情分积出的悲伤,又如何是一句理智就能打得散压得下的?
何况,展昭不仅在白玉堂死时候没有更多的表示,在白玉堂下葬的时候没有出席,甚至在白玉堂周年祭三年祭都未出席!
若是仅他一人也便罢了,可是展昭居然连白芸瑞也未送来,怕不是早就叫那孩子忘了他的父亲了!
五鼠的愤怒积攒到了一定程度,这愤怒始终不得发泄。
这一攒,就是五年。
五年后,展昭终于出现在了白玉堂墓前。
展昭放了芸瑞来见这些长辈,自己却并未出现在他们面前,只是在小后山白玉堂墓前喝酒舞剑。
四鼠看见芸瑞之后,心里对展昭虽消了些怨气,却仍旧是不愿意见他。
眼不见,心不烦,只怕一见,又会勾出五弟那一桩伤心事,又会重新沉溺到那悲痛之中不可自拔。
他们失去的,是最宝贝的弟弟啊。
直到五年之后,四鼠终于默许了展昭出席家宴。
其实,早在很多年前,他们就已经承认展昭作为家人的身份了,若不是那时候出了那般的变故……
逢此时,也只能叹一句——
果然是命运天注定,半点不由人。
数年过去,陷空岛早已经交给了白芸瑞和展凤仪,这江宁领头的陷空岛一代开辟者统统退居幕后再不理事。
在江宁女寿终正寝的时候,四鼠看见了那条久违的龙。
正是由展昭和白玉堂带上岛过的龙族四公主,敖红。
她是遵照约定,前来收回龙族至宝捆龙索的。
顺便,给江宁引魂。
由龙族引魂之人,身上会沾染龙气,其后千世轮回,未必富贵,却保安乐。
又是很多年过去,久到几人都已经很老,久到几位兄弟陆续地去见了老五,最后剩下的老四靠在自家媳妇李双双的墓碑上,望着夜空,渐渐闭上了眼睛。
灵魂脱离了身体,力量和记忆却一点点明晰。
原来他蒋平,是北斗七星之一,魁之第三位星,为真人星之魄精,天玑。天玑其名,曰禄存。
禄存啊……怨不得他这一辈子忙着净管着岛上的铺子了……
蒋平笑笑,足下祥云升起,一时间瑞光四溢。
这一世轮回,虽是听了二郎星君的劝说到人间度假避难,但是这一生……
其实真的蛮不错的。
大哥、二哥、三哥、五弟……
有你们存在过,我蒋平这一生,所度,已然不虚。
而陷空岛的未来,有芸瑞和凤仪,便再无需我等操心了。
毕竟,王母一向都是个能人,还是个不服输的能人呐……
别了,陷空岛……
别了,作为‘蒋平’的我自己。
祥云陡起,直奔九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