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水映清颜色,疏影横斜,雨打芭蕉叶。道是无情,却被有情误。

旧时火海相离緿,路分两头,终闻琉璃裂。莫说心冷,倒赛霜冷固。

——雅鸿《初上陷空》(注1)

十二月二十日,展昭终于抵达陷空岛。

谢过船夫,足尖一点翩然落地,回首望望来时的水面,叹了口气,转身上岛。

——到处都是水的地方对我这只旱鸭子而言真是不利……客场作战,又失了地利,这场仗,不好打啊。

整整衣装,握紧巨阙,展昭向岛上行去。

——不出意料的话,此间主人应当已经知道我上岛的消息了吧……

四鼠等在聚义厅,日头快中了才见人来报,说展昭已经下船上岛了。

四鼠立时进入备战状态,一个个精神抖擞如临大敌——没办法,老五给下的任务太艰巨了,让他们把展昭引到通天窟。老五你也不看看,哥四个干的来这活么!那展昭是谁?好歹那也是混久了江湖的主儿,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答应去什么地方,这么明摆着的陷阱,他会答应才有鬼了!更何况,在这儿的四只耗子,能有点儿智慧的就那一只水耗子,剩下的三只里还有一只几乎完全没有脑子做事全凭本能的开山鼠——老五啊,你这不是给哥哥们出难题么!

展昭在岛上足足转了半日,直至下午才看见建筑群的某猫眯了眸,望望二十步远的建筑物,叹了口气——白玉堂,你机关术数好我知道,你不必这么显摆吧,这不到三百米的路上,你搞了两位数的大型阵法不说,居然还都是杀阵。要是我没有见过二师父,没等见到五义人早就先死在阵里了!

——死耗子你安得什么心哪!闯宫盗宝就算了,杀人题诗我也忍了,这上个岛还这么折磨人……白玉堂你给我等着!

于是心浮气躁的某猫一步踏错,眼前直接飞来一片箭矢,惊得某猫乍然出了一身冷汗——喂喂真的会死人的啊,这箭怎么冒得都是蓝光!

运起燕子飞拔身而起,堪堪躲过了那堆箭矢,终于落地时脚下感觉不对,当机立断向旁跳去,回头看看刚落下的地方——好家伙,哪来的这么大一个坑!坑底下还摆满了精铁铸的捕兽夹子……白玉堂,你不愧是心狠手辣的白五爷,我算是领教了!

后堂雪影居。

白玉堂自门人报告说展昭上岛就在那等着,直等了好几个时辰也不见展昭来,心下不由疑惑——怎么,就是和四位哥哥打过了也早该到了,到底是怎么了,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拖延时间一向不是猫儿的风格,这是怎么回事啊?

岛上,应当没什么能绊住那猫儿的人呐,上岛至聚义厅不过三百来米的路程,怎么这么慢呢,三百米要走上好几个时辰,展昭你是属蜗牛的么……上岛至聚义厅的那三百米就那一条大路直通到底又没有什么岔路——啊!糟了!

忽然想起那被遗忘了好几年的阵法的白耗子惨叫一声向外冲去——完了,前些年前为了立威布的那些阵几年没人碰竟然就给忘了,那可全都是一流的杀阵,而印象中的猫儿,在机关一途的成绩简直惨不忍睹……

若是猫儿进了那些阵,活着出来的可能性……思及此,白玉堂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猫儿,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白玉堂哀嚎。

于是白玉堂连滚带爬的赶到聚义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刚刚躲过箭矢避开陷阱面无表情地走出最后一个阵法的某猫。

——猫儿,你被吓木了么……这表情……

陷空岛四鼠亦是受惊不小。

不说展昭刚刚避开机关时的精妙功夫,但就说他能让老五完全抛弃风度形象这一点,他就值得佩服!

老五是谁?那可是风流天下的锦毛鼠!那可是个在诸多方面讲究的让人都觉得无法忍受的贵公子,这会儿竟就为了一个人连衣服沾了灰都顾不得了……展昭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一猫一鼠自是听不见那四只耗子内心的呐喊,四目相对,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

——还好没事,你个臭猫,可吓死五爷了!

——可算破了阵了,你个死老鼠,就这么想要我的命?枉我还惦记你那么久!此事一了,咱们路归路桥归桥,井水不犯河水,自此一拍两散!

展昭的怨念不是没有原因的。

自从当了皇家的猫,上门挑衅的江湖人就没断过。就在京中的那七日,捣乱的就足有二三十人,所有的不甘委屈全压在心里,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还有些人是能理解自己的,比如说两位师父、小葫芦师兄、智化大哥、欧阳大哥……还有白玉堂。

谁想,这人不是不挑衅,人家是嫌上门挑衅失了身份,人家白玉堂的身份多高啊,小小的开封府人家怎么可能愿意来,人家可非皇宫不去!

杀人题诗,闯宫盗宝,还指名道姓……白五爷不愧于行事不羁的名号,真是洒脱得很呐!

——咱这“卑鄙无耻”“谄媚惑上”“为江湖不耻”的“官场走狗”根本就不配去污您的眼,是不是?

——可笑的是在上岛之前竟还抱有幻想,觉得你白玉堂杀人闯宫有苦衷……去他的苦衷!你压根儿就是想堵我心!面对着这样的杀阵,若是说你会留情根本连最后的一丝可能都没有,既如此,我又何必自欺欺人!

——我展昭,可不是个任人捏扁搓圆的主,要知道,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此猫已被气疯,鉴定完毕。)

对视中的二人没有动作,不代表旁观的四鼠还有耐心。三鼠徐庆早忍不住,这时终于逮到一个机会开口,“五弟,你和这只猫……认识?”

这一句话,引得两只齐齐炸了毛。

“开玩笑,五爷怎么会认识皇家的猫!”

“就是,白五爷名满江湖怎么可能认识区区展某!”

旁观的四只鼠尽皆默然——喂喂你们这语气动作反应……说你们不认识连鬼都不信!

徐庆还要开口说什么,被蒋平先一步拉下——开玩笑,这两只明明就是在置气闹别扭,老三你不要自个儿送上去抢着当牺牲品啊!

卢方看看白玉堂,又看看展昭,余光瞟瞟老四,哀叹——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个状况?

见诸人都没有动静,卢方秉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无畏精神开口了,“五弟,展大人远来是客,我陷空岛的待客之道可一向……”

“大哥,你这可就错了,对这一只猫,谈什么待客之道?扔点儿鱼干虾米也就够了!”白玉堂回身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鱼干虾米展某就不向诸位讨要了,展某来此,只请白五爷归还三宝,其他的,无需麻烦四位岛主。”

“怎么,小猫儿,来白爷爷的地盘儿拿东西你当是那么简单的?”白玉堂放下茶杯。

“不知白五爷意欲如何?”

——当然是把猫儿你留下来陪五爷一辈子~——当然这话不能说,“五爷我要求也不高,咱们江湖人一向都靠拳头说话,不如你就和咱们哥儿五个各打一场。咱们也不以多欺少,一个人一个人的来。若是你赢了,五爷不但归还三宝,而且即刻陪你上京面圣;若是你输了——”

“如何?”

“若是你输了,三宝什么的五爷自会派人送回去,但是你这只猫儿,就卖给白爷爷了,如何?”

“……”——喂喂白玉堂你是人贩子么?留我还得多消耗一个人的粮食而且我身体状况良好似乎会消耗很多年的分量,你这种会干亏本买卖的真的是金华百家那种商贾世家出来的人么……这么做你又有什么好处?

“怎么,展昭,你应还是不应?”

“好,一言为定!”——前四个就水里那只没有把握,这只白耗子的话胜负在五五之数,就赌这一把!

“为免以后这事传出去江湖上说咱们陷空岛欺负人,今天就请展大人好好休息,若是顺利,明日日中第一场比试于后山开始,展大人以为如何?”白玉堂挑眉。

“展某并无异议。”

“如此甚好。那就请展大人跟我来吧。”白玉堂起身,“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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