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看着镜中的自己,有点无语。

其实古代大多数的造型还都是很飘逸的,为什么这一身布衣这么僵硬不说,这个公主头和发带……呃其实参照这个世界主角布成龙发网套头的效果来说还算可以接受。

展昭摸摸身上的布衣,料子虽粗,但是形制还算适合行动,这头发改造一下其实就可以出门了。

其实自己在北宋的时候那发型也算是公主头来着,为什么效果就是不一样的呢?

展昭随手挽好了发,准备拿着行李出门的时候,低头看着自己那个后背式剑囊,站在床边,默然无语。

武当七绝剑萧逸龙,从小无父无母,被捡回武当山上,天资聪颖,刻苦用功,数年来连下山逛集市的机会都放弃了,窝在山上一心一意的练剑,是以下山之时,对自己的这七把剑怀有绝对的自信。

这是一个单纯洞明的孩子,却在下山后结识布成龙一行,认识上官红,准备相守之时,却被自己的生身父母站出来告知那是自己亲妹妹,如今,正是布成龙与上官红新婚前夕,他来祝福,也是来告别。

扶桑鬼塚的决斗他一肩扛下,虽知此去生死未定,但是有些话,他仍旧选择和布成龙说清楚。

若不是因为血脉,他就可以成为娶了上官红宠她一辈子的那个男人,而不是如今只能以哥哥的身份祝福,所以无论如何,要是布成龙敢对上官红有一丝半点的不好,他都不会放过他。

而现在,天色微明,正是他该出发,去赴鬼塚战局的时间了。

展昭努力的回忆着,最终也只能依稀的记得萧逸龙似乎是死在了这一场决斗中。

从生到死,这个孩子冷静而自持,坚守原则心性毅力皆是上乘,到最后,他都不曾辜负任何人。

哪怕是他自己。

只是这一次,他会替这个孩子证了剑道、了断因果。

如此稚子,不堪辜负。

白玉堂一身伤坐在沙发上,和对面的文弱书生大眼瞪小眼。

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呢?这就有必要说说孙天圣现在的身份了。

药监局的调查人员、探子、卧底。

之前在铁骊家的药厂供职,不知为何被辞。恰逢唐氏开了酒会,混进来找铁骊理论的孙天圣引发了一连串的混乱,寡不敌众被揍了满身伤,被也混在酒会里的药品研发专家唐文生带走医治。

现在,他就是在唐文生的家里。

白玉堂觉得心累。

在龙组的时候,文姐就是个人才,天天拽着他和猫儿看电视剧,很不幸,这个他看过不假,但是……

其一他没有自家猫那个逆天的记忆力,其二这个片子实在是略中二以至于他只记得是个团圆结局别的就……

嗯对了,他还依稀记得面前这只名为唐文生的专家似乎在里面的身份是唐僧,孙天圣约等于孙猴子,还有姓朱姓沙的,对了这只唐僧还有辆白色宝马?

真是清奇的脑洞。

但是……

白玉堂抬眼看看对面那人,决定这趟浑水自己不趟了。

天纲在他身上呢,而且强势的很,不是自己这个级别的出手动他,这家伙的气运就可以保他逢凶化吉了好嘛!既然结果都一样还混进这故事里干嘛!没记错的话这里还有他一段情债,对象还是这个唐僧的妹妹!

唐僧的妹妹啊!坑爹么!

于是白玉堂道了谢,分分钟找了理由离开了唐文生家,刚出了小区正琢磨自己接下来做点什么,忽然眼前一亮一黑又一亮,白玉堂就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展昭比和鬼塚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会儿,见对方还没到,他就把背上那一排剑卸了下来,挨个试试手感。

结果……

果然都太轻了,用惯了巨阙再想用别的,无论什么剑都不是那么趁手。

但是既然是要以这个孩子的身份做个了断,那就不能用属于展昭的打法。展昭略略挣扎一番,回忆了一下那孩子的剑法。

简单利落,但是剑多了未免有些地方就会显得累赘,如果有剑的去势冲突,就会有破绽。

虽然不曾同时用过这么多剑,但是其一有萧逸龙的记忆做底子有这身体的手感做辅助,其二展昭毕竟是有先天剑意在身,手中无剑的境界都过了,实在不至于卡在这么一个从多剑往一剑过渡的过程里。

但也正因为这是一个比较支线的阶段,这里面有一些漏洞是无法避免的。即使他能均分出精力同时控制这几把剑,但是完全不冲突……

这毕竟不是群攻,而是单挑啊。

展昭苦思对策,忽然灵光一闪。

记得白玉堂曾说过,他被那个世界的原主踢出来过,那是风云的世界,剑圣无名——

万剑归宗!

万剑归宗一式,手中无剑、心中无剑,满心唯有剑意。

若是以剑意而不是剑气驭剑……

展昭虚虚一抬手,剑囊中的七把剑震颤不已,铮然一声齐齐出鞘,在空中整齐的排成一个扇形,整装待发。

展昭喜悦之余,余光扫过一旁的水面,手一抖,几把剑差点没剑尖朝下扎到他自己——这效果怎么看着像孔雀开屏!一定是错觉!

展昭伸手,弹了一弹一把剑的剑身,声音清远,萦绕不绝。

这剑倒是都算上品,虽不至那几把上古名剑一般地步,但是确是龙泉所产,吹毛立断的好剑。

龙泉剑用的是折叠锻打的锻造法,东瀛倭刀多也是古法锻打,若论兵刃之利,当是不分上下。只是不知,此来的那鬼塚,是单纯的浪人,还是兼有忍法在身。

毕竟为了衬托主角的强大,在电视剧里对这方面基本没什么描述。

展昭无意识的抚摩着剑身,任那七把剑在空中无聊的摆出各种形状翻腾不休。忽然抚摩着剑身的手指一顿,展昭感受着背后忽然爆发的强大战意,转身的同时七把剑中的三把在胸前三个方向竖起屏障格挡——

展昭看着那人攻势,瞳孔微缩——

怪不得萧逸龙这孩子原本会死在这里,这鬼塚,居然是日本武士中极其稀少的三刀流!

开什么玩笑啊!三刀流他只在《海贼王》里面看到过啊!而且那是动漫好嘛,动漫里边大招是不需要逻辑的,这第三把刀他从来只见到索隆在嘴里咬着而且即使大招也是看不清第三把怎么用的呀!怎么这货双手各握着一把然后嘴里叼着一把刀就杀过来了?

嘴里那把刀真的能砍人嘛喂!嘴不累吗!

展昭简直一脑袋都是弹幕,简直已经要吐槽无能了。

对面攻势很是激烈,就连鬼塚那张脸上都是激动的奔着狰狞去的神色,展昭和他面对面,觉得很伤眼球。

三对七,如果单纯从数学角度来说这应该是三场单挑和四把闲置,实际打起来应该类似于单挑对群殴。

然而真的打起来,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索隆曾经说过一句话,大概意思是“你以为三刀流就是三把刀吗?”

而就展昭现在的实感来说,那握在手里的两把刀若是刀,那么叼在嘴里拿一把,除了寻找空隙突刺之外,更多的作用,乃是“盾”。

这确实不是三把刀,而是三把刀和一面盾。

这盾牢牢地护持着鬼塚的上半身,看着两腿似乎全是空门,但是那两把刀以攻为守,不断的抢攻导致对方疲于应对,如此一来自身守势得的破绽便被弱化到了几近于无。

而在这密集的抢攻之下,展昭身前的几把剑看似毫无章法,东一下西一下的,却是牢牢地织成了一张剑网,将所有攻击锁在网外,时不时还伸了剑刃去撩拨一下对方,剑主居于网后的位置,非但无任何疲色半点焦虑,反而悠哉得很,胜似闲庭闲步。

只是……

找不到适合攻击的机会。

这东瀛武士的三刀流已臻至化境,唯一的破绽便是腿后方。可是展昭始终觉得背后偷袭非是用剑之道,是以对展昭而言,此时此刻没有适合进攻的机会,能做的唯有守。

如此僵持足有两刻,那东瀛武士忽然收了刀往后退去,目光狂热,似有所悟。

展昭微微抿了唇,觉得这架势很像是日漫里要放大招之前的平静,凝神静气的同时,也操纵着七把剑悬于空中蓄势待发。

却见那浪人收刀归鞘,鞠了一躬,与他约战来年。

展昭有点茫然。但是念及这对中原武林而言确是好事,也就应了。

况他如今对萧逸龙的作战方式确实磨合不足,若是约战来年,万一自己也能有所领悟,岂不是人生乐事?

武道一途,从无止境。如今虽是以偏门重踏剑道,但是从这个角度或许会叫他得以领悟不同的“道”,最终提升自己的境界。

两人定下时间地点,鬼塚便先行离去,自称要回到故乡细细梳理体悟。

展昭细细想想,发现自己一时之间竟无处可去,干脆就盘腿在水边坐下,细细梳理刚刚在实战中丝丝缕缕的剑意领悟。

这一梳理,便是一天一夜。

展昭睁开眼睛,还未起身便觉得饿得两眼有点发花,正准备离开这儿去找个地方吃饭休息,就听得扑通一声,有什么东西直直落到了水里。

依稀看着,还像个人的形状。

唉,人?

饿得有点迷糊的猫崽子倏然惊醒,定睛往水中看去,就见一个落汤鸡一般的人扑腾到水面上,一面扑腾还一面愤愤,“小区外头哪来的这么大的瀑布,谁做的小区规划开发,别让五爷逮到你!”

展昭先是惊得张了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默默转身面对着一边的树,定定看了三秒,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后便是捶着树的一通狂笑。

白玉堂从水里爬上来,看着这个面朝大树笑疯了的家伙恨得牙根都痒,“有点同情心好不好啊?这一身你们是在拍戏?居民区外面挖个瀑布,你们这投资手笔够大的?”

“噗……白玉堂,你看看这周围还哪像小区?”

白玉堂听着这声音,反应过来,“猫儿?”说着四下看看,一脸震惊——吱了个鼠的,这是什么鬼!

“不对呀,如果只有孙天圣是我的碎片的话,我也应该是收集完回去,而不该是……”

“你先把自己打理一下吧,这一身水,一会儿别再伤风了。”

展昭一面说一面止不住笑意,白玉堂看着那猫这模样,很是无奈,“还没笑够?不是我说你呀猫儿,你这笑点是越来越低了,该不会是被珩丫头传染了吧?”

展昭漏着气,跑去面树思过,白玉堂换完衣服一抬头,入眼的就是刷屏的剑。

什么鬼。

“猫儿,你在这儿是锻造师?”

“并不是,原主江湖名号是武当七绝剑。”

……

白玉堂幽幽的看着展昭,“五爷活了这么久,头一次知道七绝剑原来是用来指代数量而不是技巧的。”

展昭耸肩,“但是这个战斗方式很有意思,我决定研究一下。一天前在这儿和人决斗的过程中用这种战斗方式居然有所领悟,我准备在这个世界的时候都钻研一下这个方式。”

“和人决斗?”白玉堂四下望了一圈,“尸体呢?”

展昭丢了个白眼过去,“谁说决斗就一定会有尸体?你以为我是你?”

“都决斗了那肯定是不死不休啊!”白玉堂坚持,“不以决生死为目的的决斗……按着毛爷爷的说法,那都是在耍牛忙。”

“多大人了叫人家爷爷?脸呢?”

展昭站起身,肚子终于叫出了声音,“走走,饿了快两天了,再不吃饭你就要拾取饿死的队友一只了。”

“饿了两天?”白玉堂立马就收了玩闹的心思,“那还不快去吃饭!”

被执手拖走的展昭深深的觉得,自己的胃病一定给这耗子留下了十分深重的心理阴影。

找了最近的镇子吃过饭,身心俱疲的两人也没怎么聊天就抱成一团进入了休眠状态。

这一睡就是两天。

店小二都差点以为俩人死在了里边儿,终于忍不住要去撬门的时候,俩人神清气爽的开门出来下楼吃早餐,这才叫店小二松了一口气。

要是店里出了人命,就这么个小镇子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得人尽皆知,以后这店说不得就要关门,丢了饭碗不怕,可是再想找地儿打工可就难了,谁都不愿沾晦气不是?

吃过饭,两人沿着路边,慢悠悠的往最近的城市溜达,期间交换了一下情报。

这个朝代也是个架空的时代,国号升,但是按着和东瀛的关系,似乎相当于宋明时期。

甚至更偏向于明朝。

但是这个大明,除却江湖之外,整个朝堂似乎都被弱化了,只是停留在“这是个盛世”的状态,毕竟主线是江湖事,天纲也在布成龙身上。

所以这次应该是不用再去趟那趟浑水,再去政治圈里滚一遭了。

只是这闲下来了,去哪儿做点什么却是了无头绪的,两人合计着,便当是度假,一路往王城去,一路也无需着急,就走哪算哪。

一个多月后,两人终于悠哉的进了王城升都,随便找了家临街的宽敞酒楼坐下,要了三两样小菜。两坛好酒,就这么在酒楼上混过了半日。

这个江湖为主的世界里,王城却还是一样的繁华,这政治中心,也还是一样的复杂。

只是这一次,那些事都和他们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展昭日前找到了办法将那几把剑丢进黄龙窝里,是以现在手上只有一把装成折扇模样的黄龙——这招还是展昭和他二师父学的。

白玉堂此次也没带剑,随身只一把折扇,是以这两位凭楼远眺,折扇轻摇,端得是才子风貌、儒雅风丨流。

两人没有注意,此时正是赶考时节,京中住了许多的考生,更有不少在考前近一年便到了京中备考,各大酒楼更是时不时就有比斗文才的诗会,是以两人刚一在这酒楼亮相,就被不少才子视为劲敌。

然而这两人在此间的生存方式,却是类似于赏金猎人,专门的追杀江湖通缉令上有名号的人物,到各地的暗庄用人换钱。

一方面除暴安良,另一方面可以悠闲度日——上一世过得太耗脑子,这世两人简直从骨头里都散发了懒意,打定主意这次只玩武力不拼脑子。

反正这世界也没什么值得他们拼脑子的事儿。

结果这想法是很美妙,两人半个月后仍旧在一间酒楼的二楼喝酒的时候,就被一群学子给围了。

两人简直是一头雾水啊,还没问清来意,那边就已经开始提问了,而且问的还不是普通的姓甚名谁,而是当今国策。

俩人觉得头疼。

别闹好嘛!这一次真的不想动脑子了!能不能叫我们好好的玩耍些日子!什么时候回现代还要玩商战呢,就不能叫我们好好地度一次假嘛?难得这个世界暂时还没遇到他们想操心的事也没有此界天道求他们做事啊!

难得这一次就是简简单单的江湖人,那耗子还平白得了一个无关此界的身份,他就想安安静静研究一下那剑意御剑的法子,一方面自己可以参悟这种不同于以往的剑意,另一方面——

另一方面,他也是想给萧逸龙一个交待。

他想替那个孩子看看,如果坚持这个剑道,一往无前的坚持下去,再过一年、五年、十年、二十年……

这剑走偏锋的剑道,以他先天剑意这般外挂支持下,所能走到的极致是一个什么地步。

这是他所想到能为那个孩子做到的最好的事情,可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念头都会遭遇这些不相关的人士的阻碍?

展昭微微低着头,手撑着额,表情看不分明。

白玉堂原也没觉得这是多大事,只是觉得有些烦而已,但是以自家猫一贯的做法,一定会好言好语的打发这些家伙走人,万一真的兴致上来了……?

说不得他又能围观一场舌战群儒,毕竟自家猫可是拿过状元的人不是~

但是这边白玉堂吊儿郎当地端了一杯酒在唇边,却别身边展昭身上暴起的杀气激得手一抖,甩手摔了杯子的同时扭头去看,当场也顾不上这些拦路的是什么想法了。

再留这猫在这,这些学子今儿全都得下地狱!

他倒不担心别的,怕的是这猫清醒之后知道自己滥杀无辜,会自己把自己逼进死路!

该死的心魔居然这个时候发作,此时他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白玉堂抬手劈向展昭后颈,出手狠辣不留余地,那猫明显有所反应,可是侧手格挡终究是慢了一拍——格挡的那只手被白玉堂的扇子格下,黄龙意识到自己主人这会儿状态不对也赶紧回了空间没有擅作主张护主,白玉堂顾不上那群表情空白的学子,将人横抱而起,抬脚就从侧栏翻了下去,足尖点地转眼间就不见了影迹。

白玉堂虽然下手不留余地,但是其实最后落下的力度还是有所控制,说白了即使知道这是必须,还是不太下的去手。

所以把展昭放在床上,白玉堂守了没几分钟,展昭就醒了。

白玉堂看着展昭神色,知道这是已经暂时压下了心魔,也没说话,伸手递过一杯温茶。

展昭接过茶,揉揉额角,神色一片疲惫——

“刚才谢了。”

如果白玉堂没有及时带他离开,那么如今的他清醒过来一定会非常自责。

心魔来得猝不及防,他措手不及险些就受了蛊惑。

无论此前心理建设做得多好,到身临其中,到底还是溃不成军。

太弱了。

我还是太弱了。

展昭慢慢喝下一口茶,低着头把玩着茶杯,鬓发在额上投下一小片的阴影。

“白玉堂,我觉得我们需要做点什么,这次是你反应快,下手突然,可是下一次万一不能一击得手,可能就会出现很严重的后果。”

这并不是在危言耸听。

这一次黄龙未被召唤先行躲起,但若是下一次他躲过一击手中有剑,那么胜负只数并不好说,哪怕只是他弃战远走,那么此后的事都会走向很糟糕的方向。

从此时此刻起,白玉堂就是他的钥匙,控制着他清醒时候对自己设下的种种原则束缚,在他失去理智的时候管制着他并确定他能在白玉堂身边清醒过来。

但是。

前提是白玉堂能管束得了他。

一旦他手中有剑,那么白玉堂最多与他不分上下。何况他与白玉堂虽均擅奇门遁甲,但是他擅长布阵,白玉堂擅长破阵,然布阵之人相对的要有更多的主动权,破阵无论如何都需要时间。

可是会不会脱逃甚至可能只发生在一息之间,他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可能败给心魔。

他输不起。

他不能让白玉堂陪他堕天,他不允许三千世界与他陪葬,这是一场只许胜不许败的仗。

展昭指尖摩挲着手中龙泉青瓷的茶杯,梅子青的小杯在边缘泛着淡淡的青白,微微的颤动着。

白玉堂只侧身坐在床边,伸手揽住展昭,没有说什么。

心魔一物,除却自身,其他人能做到的,着实有限。

即使他心急,即使他内心抓狂的都想出去屠个城发丨泄一下,但是此时此刻,他能做的却只有把人揽住,告诉他自己在他身边。

“白玉堂,你还记不记得,夏晋轩头几次约我们出去玩的时候……要不我们设个安全词吧?”

白玉堂楞了一下才回想起那个安全词是个什么东西。

夏晋轩最初时候真没安什么好心,带他们去的地方也都是夜场,有次还带他们去了一个俱乐部。

对的就是S丨M俱乐部。

这个和我们通常以为的那种拐卖人口的肮脏交易不太一样,这是一个你情我愿的俱乐部,来的都是有这方面需求并且在平时关系都还能保持的非常不错,来这纯是因为有情感上的需求。

毕竟展昭三观还是很正,夏晋轩也不好一下子弄得太过火,那样容易挨揍。

展昭和白玉堂进去的时候一头雾水,理解这是什么地方的时候出于好奇也围观了一场。

那一场也没什么太情涩的场景,不过是因为涉及了捆绑和鞭打,搞得有点惨烈。

当然这里的鞭子都是特制的,一般人只要不是灌注真气进去,怎么打都不至于会出血的程度。说的惨烈,是后期的M已经彻底的狂乱,已经超过临界值了还是不肯停,最后在S方强调要他说安全词的时候都反应不过来,还是对方停了手,一面帮他缓解一面诱导他说安全词,才算结束。

这当然不是说展昭要求来这么一场,这简直是做梦。他只是想到,其实催眠中或者说心理学里,也是有这么一种类似的安全词的。

心魔在时,他其实是能接受外界信息,但是那些信息于他并不能反映分析,过耳就会忘记,就像是风吹过一般毫无意义,如同有个罩子,将他与外界隔绝,隔着玻璃能看到东西,却触碰不到。

但是如果有那么一个关键词,能传统那层玻璃,能叫他条件反射的有冲破的意识——

心魔毕竟是从他意识中出来的东西,一旦他为主,那么心魔便会被压制,而心魔寻找的时机于他未必没有反利用的价值。

只是,这个关键词,必须不突兀,不会引起心魔警觉,可是也必须不是他们日常随随便便就能说出来的词,否则一旦听多了不敏感了,便失去了意义。

展昭提出这个设想之后,便开始苦思用什么做关键词尝试比较好,两人静静想了一会儿,展昭脑内无数备选方案被他一一否决后,白玉堂忽然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丹青,你觉得好不好?”

展昭抬头看着白玉堂,只过转瞬,便点了头。

丹青,楚丹青。

这是他在龙组时候的原本的名字,虽然久远到这随后几世都不曾用过,但是这名字本身所包含的意义却决然不同。

如今看来,现代那一世的许多事都对现今有着影响,那一世的他一直都为这些后世埋下伏笔,或许这便是天意。

一切从楚丹青开始有转机,若是最终破除心魔——

这安全词,真是再合适不过。

在那一次遭遇了学子截堵之后,两人没过几日就出了升都,一路往南而去。

这世界虽是和历史上那些朝代都不附,但大致的气候带倒是差不多。

他们此行,是去江南。

相比繁华的京都,江南温雅,少了许多浮躁之气,有助于将养身心。而在这里,心魔出没的机会或许也会降低。

事实也如两人所料,此后数月间,心魔一如既往隐而不出,两人虽是一直未见心魔,但也一直未曾松懈。

直到和鬼塚的一年之约期至,两人到了约定之地,白玉堂先行到周围树顶观战。

展昭一年来在七绝剑道有所领悟,鬼塚也不曾松懈。

那第三把刀比之前一次,不知精妙了多少。

可是并不只有他一个人在进步啊。

展昭如今和剑已经有了进一步的磨合,和上次分心操控七把剑还有些手忙脚乱只能把七把剑当成一把统一下指令的情况不一样,这一次基本上每一把剑都能独立行动并且受到单一命令,虽然因为如此一心七用简直烧脑,导致精神力并不能支持太长时间,但是……

这一次,只打了一刻钟。

仍旧是鬼塚先行收刀,只是在约战来年之后,并没有立即离开。

他请他二人喝酒。

展昭初时有点惊讶,却即刻释然。

这鬼塚对武学的追求精纯,能被这样的人视为对手,是很荣幸的事。

鬼塚请二人喝的,是家乡带来的酒。

清酒、浊酒、梅子酒。

这三样,简直就是日本酒的代表。

展昭愉快的喝着梅子酒,简直连下酒菜都不想吃了。

梅子酒酸酸甜甜,一口下肚,展昭觉得最近紧张的情绪都放松了下来。

太棒了,回去之后一定要在酒柜里多存点!

鬼塚初时还介绍两句家乡酒,可是他很快发现,这两位似乎对这种酒都不陌生。

鬼塚大喜过望,觉得这不愧是自己认定的对手,推杯换盏间引为知己,聊着聊着,鬼塚就谈到自己当初刚开始研究失传多年的三刀流的时候,曾经困于心魔。

展昭和白玉堂分分钟就来了兴致,追问细节。

鬼塚有些意外,一问之下知晓展昭居然一直带着心魔,也甚是震惊,为了不失去这么一个好对手,鬼塚认真的回想了当初的事,试图给两人一个参考。

“我此前修习双刀流已有十余年,从古籍中看见三刀流这个词,却没有关于修行方式的任何介绍,我只能自己思考,就在那个时候,因为太过执着于用出第三把刀,导致自己从前的双刀流都有了境界上的退步,因为我总是想在用双刀流的时候加一把进去,这就导致我在与人对战的时候频频出现问题,道场的师父说我是入了心魔。当时我不懂心魔是什么意思,那师父就介绍了我去一间寺庙里修行。我在寺里的时候,了解到,心魔说白了是一种执念,执念有很多种表现形式,按着佛教说法,称为四魔——蕴魔、烦恼魔、死魔、天魔。”

鬼塚喝了一口酒,顿了顿,“我当初陷入的是烦恼魔,但是不知萧君所陷入入的是何种?”

展昭捧着杯子,细细想了想,蕴魔主幻觉,这个排除。烦恼魔……说不好啊。死魔肯定不是,自己纠结的其实和自身生死没什么关系,天魔……

其实天魔这个概念有点大,展昭也说不好自己这个该不该算进去。

佛家界定这四魔,其实界定的不是魔本身,而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能降魔、越魔、破魔进行的反向界定。

伺察幻法能降蕴魔、安住空法能降烦恼魔、伺察无生无起之法,能降死魔、俱时依止一切意法趣向灭道能降天魔。

从证能降至证能越,从能越至能破,以此反推这四魔为何物。

然而天魔一物,界定甚难。涅槃寂静可降天魔、脱慧普摄众生行布施己,而能回向于一切智,能摄伏天魔、于生死中未尝倦怠,成熟众生摄受正法,发起精进,能越天魔、知一切法无造作亦无疑惑,然与善行心不厌足,即彼天魔伺不得便、随观法中法念处而修,亦不与法俱起于寻求,于菩提意亦无所动,能破天魔。

佛经之中对于天魔相当于是勘破所有的最后一道坎,即便是告诉你你做某事便能成佛也不会动摇你的原则,做善事不知疲倦不会满足,这样的境界……

嗯好像和他一直以来的观念差不多?

如今生死之事于他二人再无磕绊,了解三界本质,不曾疑惑。可是……

等等。

于菩提意亦无所动。

若使他动摇的并不是菩提,而是其他的呢。

他的执念,原本就与旁人不同。

动摇他的从不是菩提真意,而是世间轮转的悲苦。

他觉得歉疚。

原来竟不是烦恼魔。

竟不是。

展昭叹口气,仰头喝下了杯中酒。

若是天魔,那么自己此路,恐是更加漫长崎岖,而最终鹿死谁手,竟不可知了。

可那又如何。

无论几率有多渺茫,他此去,终究不容踏错。

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从来都不是。

这三千界渺渺众生,不能毁在他手上。

展昭却不知,此刻他以为看清了心魔的分类,实际上这笃定,才是执念。

何为心魔?

不过执念。

他对这世界的多情是执念,对这未来的孤注一掷何尝不是?

心魔从未被压制,随着执念渐深,心魔渐重。

原本清晰的来路染上薄雾,原本蜿蜒的前路变得盘曲。

原本似乎灯塔般明亮的重点,如今竟似也有些模糊了。

那日酒散时,三人约了以后每年都小聚一番。

酒逢知己,素来不谈出身。

何况都是武痴。

过了三年,两人重整心情,再入京都。

又是一年春闱,来来往往的学子中有不少沉稳了些的面孔。

当然,也不乏一些新血。

展昭和白玉堂仍旧是随身带了折扇,入了酒楼,倚着栏杆。

对饮之际,仍旧是有人来问国策,文人意气总是想一较高下。

不,或许这个和文人武者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自尊衍生的一种好胜心罢了。

只是这一次,展昭是笑着对答了几个问题,叫那几个人客客气气的离开了。

展昭看着那几人离开的背影,知道自己心中留下的这道瑕疵,算是去了。

若是这坎过不去,日后就会成为心魔用以攻击自己的一道坎,道途留瑕,再难寸进。

如今在对着心魔的抗争路上,算是夺回一城?

和鬼塚第十四次见面的时候,两相分别前,展昭拒绝了约战来年的约定。

鬼塚不解,却也没有追问出什么结果。

等到下一年,他再来到这里的时候,却第一眼就看到那河边的大树下,他们年年一起喝酒下棋的地方,立起了一座碑,一座坟。

刻的却是两个人。

他在明白了那两人为何不肯立约的同时,心中涌上了漫漫的悲痛和孤寂。

这一年,鬼塚在中原武林大肆挑战一番,直到次年约定之期再去那两人坟前倒了几瓶家乡的酒,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鬼塚这才离开中原,乘船返乡。

从此,穷尽一生,再不曾踏入中原一步。

========================我是卖萌的连载短小番外的分割线===================

白玉堂是只大白鼠。

他有四个哥哥,头前儿三只是花枝鼠,老四是头三只从干涸的水管子里救回来的水耗子,他却是被几个哥哥从医学院后院垃圾桶翻出来的。

被救回来的时候,他还是个乳鼠,一身的粉皮,毛都没长。

他是被几个哥哥给带走的路上,几个哥哥差点遇到车祸,这哥儿五个被一只天竺鼠给救了,那只天竺鼠自称江宁,要他们叫她干娘。

天上掉下来个救了命还给吃给喝的妈,几只小崽子就此终于过上了不用逃亡的日子,也各自锻炼本领,很快就在这块地盘上有了自己的声望势力。

随着这股势力壮大,白玉堂也一天天的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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