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塞生还吴季子,算眼前、此外皆闲事。知我者,梁汾耳。
——纳兰容若《金缕曲?简梁汾》
猫大人巡街归来,回猫窝刚一打开门,对上的就是一张婴儿脸。
那孩子也不怕人,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眼看着展昭,俩小爪子挥舞着,嘴里也“啊啊”地叫着,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
展昭把孩子接过来,把曾经料理自个儿家妹妹的方法用上,没两下,就逗得小家伙表情很开心。
白玉堂木了,“猫儿,你……带过孩子?”
“嗯,我妹妹出生就是我在带啊,怎么,有问题?”
“……没事。”五爷的心落了回去。
话说这一鼠一猫有了孩子之后(误),猫在空闲时候常常在窝里逗孩子,白玉堂在一边儿看着,时不时就在心里边儿感叹一句——这猫儿真是越来越贤惠了!(大误)
这日白玉堂趁着闲暇往京郊一处荒山寻找一味公孙先生近期可能需要的药材,策马前去的路上遇见了一队花轿仪仗,仪仗不怎么盛大,随从人员也不多,娶到京都这片儿的姑娘,少有仪仗这般寒酸的,何况京都附近紧挨的两个小县城都还比较富裕。
白玉堂停了马,给婚仪一行让路,正巧一阵风起,将那轿帘掀开一隙,也将新娘子的盖头吹得往上飘了些许。那新娘子忙伸了手去压回盖头,动作间,白玉堂已经看见了那新娘子的脸。
仪仗错身而过,白玉堂也只是赞了一句“好漂亮的姑娘。”就策马继续往前行去。
谁想,未行几步,居然就看见了那被绑了堵了嘴丢在路边草丛里的一捆轿夫!
白玉堂赶紧勒了马,下去将那些人的绳子解开。
这情景记忆里倒是也有,但是不太一样……记得,那时是该在景祐三年发生的事情,而且发生在自己出京往陷空岛的时候啊,怎么会发生得这么早了?还是这压根就不是那个案子?
说起来,上辈子看见的那个新娘子长的是什么样子来的?居然不记得了……说起来,刚看见那个长得什么样子来的?啊啊居然也不记得了,白爷我这是记忆力退化了么……
倒是那个媒婆,那眼神倒是熟悉得很呐……躲躲闪闪的,白爷我倒是常见这样的眼神来的,怎么当时就没觉出不对把人扣下呢……
白玉堂将信物给了被救下的几个人,自己策马飞奔回开封府先行报信去了。
白玉堂在马上一路飞奔,脑袋里面也没闲着。
记得此次事件,在印象里是牵扯到了当朝高官,虽然这个签书枢密院事在位置上没呆多久,但是好歹也算得上是“牵涉甚广”。
萧大人上位没才几日,若这次案发,这个签书枢密院事,估计就得去冥殿当他的高官去了。
印象里那个新娘子被劫的倒霉新郎,好像是叫什么牧田……至于这案子里死的第一个人,似乎就是那个眼神不对的媒婆……
想到这,白玉堂有一种顿悟的感觉——就说白爷怎么可能忘了跟案子相关的人的脸么,那媒婆死之后什么样子白爷我可是记得清楚的!就是活的不认识罢了,毕竟当时已经埋了几日,有点变形了……
思索间已经入了开封城,策马在开封府停下,冲进去就找包大人说明了事情,顺带着把上一世遇见的那个“相似案例”也一并交待了——上回都说过一桩,也不怕再多些。
该说的说完,包大人派去接那些轿夫的衙役也带了人回来,包大人结了案子却没有证据指向萧家,无奈之下只得先叫大家按兵不动,自己和公孙先生在屋子里苦思办法。
白玉堂见状,干脆就跑回猫窝睡觉——反正那媒婆是过了好几天才起坟的,死不了这么早,怕什么?睡觉!
白五爷忘记了,那好几天之后被挖坟的家伙,被挖的时候已经死了好几天了,而这个“好几天”,正好就是新娘子被劫的当夜。
但这也怪不得白玉堂。
且不说白玉堂经历这么多年很多案子都无法记清细枝末节,单说那媒婆,很大程度上也是罪有应得——她为了她的五百两,很可能断送一对有情人的后半生幸福不说,甚至是可能害死那一对鸳鸯,这个媒婆死得,似乎并不冤枉。萧家的二少是什么样的人?与之打交道,早该有准备——与虎谋皮与狼共舞,就该有随时牺牲的觉悟!
第二天白玉堂仍旧四处乱逛中——猫儿三天前被公孙先生丢去商丘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也不知何时能回来,这日子真是无聊啊……
逛至下午,无聊之下,白玉堂进了酒楼,难得的选在了一楼的一个帘座,叫了两壶酒几样下酒菜,在那自斟自饮。
才喝了一杯,门口就进来了一个老丈,一身的褐色衣服,头发有些凌乱,身形也微晃,看样子已经喝了不少了。
那老丈进门寻了个位置坐下,就开始要酒,那小二转身去取酒的功夫,就见那老丈从怀里摸了把柴刀拍在桌上。
那个豪气的拍刀动作直接唤醒了白玉堂的某些记忆——记得这老伯接下来会因为小二要把刀收走暂时保管以期安全而挥刀,貌似吓走了除自己外的所有客人……
思及此,白玉堂眼光微变——即使你有理由,这般恐吓群众破坏社会治安也是不应该的啊……唉,这话怎么听着不像是白爷说的话呢?(好吧这是你还是禽类的时候某只夜隼说过的喵……)
为了防止接下来的骚乱,白玉堂决定——不按照记忆里的路走,他要提前请这个老伯来并桌拼酒。
“这位老丈,白某一人喝着无聊,老丈可愿与白某对酌,畅饮一番?”
老丈僵硬了——这是什么状况?
白玉堂却是上前,举着酒壶说话,开封府腰牌却在只有那老伯能看见的地方亮了亮,“白某这几日闲来无事尽是自己喝酒,总觉得没有以前的好喝,就想找人一起喝看看酒这东西是不是人多了才好喝,正巧和老伯你投缘,怎样,老伯,可愿一起来喝两杯?”
那老丈的表情在看到腰牌之后先是惊吓,之后惊喜,再之后居然是猜疑不信任……这让白五爷很是受伤。
不管怎么说,白玉堂毕竟是溺水期的云老爹所能抓到的唯一一根稻草,于是云老爹还是上了钩乖乖地跑去了白玉堂的桌子上,就是不肯放下那把柴刀。
好吧,受了这么大的刺激这人变成这样是可以理解的——白玉堂终于把此案相关的很多地方补充上了记忆,于是对于云老头的奇怪举动也就见怪不怪了。
任是谁,养了近二十年的女儿出嫁路上被人劫了,偏巧劫人的那家子还财大势大,自个儿绝对惹不起,这心里都不带好受的。
更何况自个女儿和原本要嫁的人还是两情相悦,自个儿跟亲家关系也已经处了三十年彼此知根知底都放心……
白玉堂这么一合计,觉得这老头儿是真够倒霉的。
那云家老丈只管喝酒,一壶一壶地灌,不多时已经灌了五壶下去,人也迷糊了。
白玉堂看这状况,满意了——原先还琢磨怎么把这个不大愿意合作的老头儿带回去,这下可方便,搬回去就成。
白玉堂当下叫了小二雇了两个人来,付了酒钱就带那老丈走了。
将人带回府中向包大人报告过,包大人就叫了公孙先生和刚刚回来的展昭,四人一起等着那老伯醒酒。
待到老伯快醒了,包拯带着公孙策展昭躲在了屏风后,听白玉堂向那老伯套话。
“老伯,你可醒了,你这一睡就到了晚上,您再不醒,白某可就得去请大夫了!”
“这位小哥,这是哪啊……”
“老伯,这是我家客房,您先醒醒酒。”白玉堂端上醒酒汤——这人证可得对待好,不然回头那猫又觉得自己虐待人质……
“真是对不起了,让您给小老儿这般劳碌,真是折杀……”云家老爹是个老实人,一辈子第一次单独见官儿,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地接过碗,一口就喝了个干净。
“好吧,老丈,您放松,我们现在来说正事——我看您在酒馆里的表现,似是……有冤?”
“我女儿……好好的出嫁居然让人抢了去……我出来四处喝酒壮胆,就为了去找萧家拼命!”提起正事,老头子激动了。
“萧家?可是那个萧家?”
“嗨,这清水县城里除了那个萧家还有哪家敢做这样的事?可怜我女儿,摊上了个没用的爹,我就是看见了有人被灭口也救不了她出来……”
“灭口?!你怎么知道的?”白玉堂急了——莫不是那媒婆已经死了?
“是啊,他们杀了媒婆灭口。”
——那媒婆,果真已经死了?自己早该想到的!那媒婆的死……
却听那老伯又说,“我亲眼看见他们抬尸首出来,连埋尸的地点我都知道。”
老伯看着楞下去的白五爷,急了,“白大侠,你可是不信?”
却见白玉堂抬头,望了一眼屏风——“带我去。”
两人摸着黑儿,后面跟着以包拯公孙策展昭为首的一众尾巴,就往那埋尸地去了。
到了云老爹说的地方,两人捡了两段大树枝挖土,没挖多久,就看见了一张草席。
白玉堂用树枝挑起席子一角,掀开——
月光下,那媒婆稍显变形的脸就这么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白玉堂想,这么惊悚的一张脸,他应当不会再忘记了。
后面等了许久的公孙策见尸体已经出现,嗖地就冲了出去,连展昭都没能拦住他。
上前向那老丈报了一句,“在下开封府公孙策,得罪了。”就径自开始验尸,谁都不理了。
这生生窜出来的人着实把那老丈吓了一跳——大半夜的,干的又是刨尸的事儿,莫名窜出一人,脸还白得不像话,换谁不害怕?
公孙先生埋头鼓捣尸体的时候,包大人也带着一众侍卫表明了身份,并且表示了要对这具尸体的来处死因等详查的意向。
老丈立马的开了话闸子,把自个儿家的冤一点儿不藏地交待了……
按照老丈说,他叫云秉中,女儿叫云问秋,是方圆十里有名的美女。萧家曾经多次上门提亲,但是女儿不仅和何家的公子早有婚约,且两个人也鸿雁传书两年多,感情深厚,云老爹和何公子何牧田的爹何长山也是三十多年的老交情,女儿嫁过去两边都放心,如此想来,这萧家的提亲,是来一回云老爹推一会。好容易等到昨天女儿嫁了出去,谁想,半路阒然传来消息说新娘子丢了,仪仗被人捆了!
于是新娘子就此失踪,唯一的嫌疑犯就是萧家的人。云老爹上门想讨女儿,却被人叉了丢出了门。想翻墙却没那个本事,就这当口,正巧看见那家人派了下人出来抬走尸体,自己一路跟到这里,怕连累亲家,就跑去和亲家先断了关系,揣了把柴刀就出来晃悠了……没胆子直接冲去萧家讨说法,于是喝酒壮胆,却被第一家酒馆酒保劝了出来,到第二家,就遇上了白玉堂……
包大人听着,顿觉同情——听白玉堂说的时候还不觉得这孩子有多倒霉,停了当事人口述,才发现这孩子比自己想象得倒霉多了,啥事没干,就因为女儿好看,就祸从天降了。
包大人抬眼看看那边忙活着讨论案情的一鼠一猫,忽然就觉得自己也危险了——这俩孩子一个赛一个的好看,真让人盯上哪天出了什么事儿,自个儿还不得心疼死啊……(喂喂包大人您觉得那俩让谁盯上,难不成不该是那盯上他俩的人比较危险吗我说啊……)
包大人一边居安思危一边听完了云老爹的哭诉,略一思索,就开始给手下诸位分配任务。
“展护卫。”
“属下在。”
“你速去萧府探探云姑娘可在府中,切勿打草惊蛇,速去速回。”
“属下谨记。”展昭转身就要开跑,后面包拯又追加了一句话——“若事情有变切勿勉强,安全为上有事速回。”
展昭一口气提到一半闻言悲愤了:包大人你居然不相信我的能力!区区一个从二品官员府邸而已,庞太师府那一品大员府上我十岁就被师父丢进去玩过好多回了啊……我知道您是关心我,可是您不要关心得这么……鄙视我的能力好么?
展昭纠结着飘远了,白玉堂也接了新任务——将这位云老爹带回府里着人保护,并往何家,暗地保护其一家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