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自古原多病,清镜怜清影。

一声弹指泪如丝,央及东风休遣、玉人知。

——纳兰容若《虞美人》

好容易从兄嫂手中逃出来,白玉堂急忙抱着自家崽子运起轻功往猫窝拼命奔跑——猫儿炸毛了,必须抓紧时间赶回去顺毛!

白玉堂急吼吼奔回了窝,回去一进门就傻了眼——屋子里空得干干静静,别说猫了,连猫毛都没有一根!展昭他,压根儿就不在房中!

这都下午了,也过了巡街的时辰,那猫能去哪儿呢?

白玉堂迷茫了,抱了孩子就去找包大人。

尚未进书房门,正逢包大人往门外走,看见白玉堂,话都不说,直接指了耀武楼的方向。

白玉堂会意,将崽子往包大人怀中一塞,转身就没了影儿。

包大人只觉得视野刷地一下就开阔了,低头,和怀中的白芸瑞大眼儿瞪小眼儿。

一黑一白、一大一小、两张脸相对,两只几乎同时伸出爪子,掐上了对方的脸……

“噗!”正巧路过的公孙先生没忍住笑,手一抖,一小筐的干龙眼滚了一地。

正对掐的一大一小齐刷刷地转过头去,顺着那堆散落的东西望向了事发中心的公孙策——“噗!呵呵……”

公孙策望着笑得欢畅的一大一小,眯起了眼睛,嘴角也弯起——“你们,很好,很好……”

一大一小互相瞪视,齐齐捂上了对方的嘴,一面捂还一面摇头,眼中写满惊恐。

这时,却听门口有人来报——“大人,门口有四人自称是陷空岛四鼠求见大人,说是要来领他们五弟回家……”

“……”包大人想了想,“叫他们进来吧,我在书房等他们。”

“是。”

说起来啊这包大人和公孙先生还真的没有见过那四只耗子,上次的滴水明珠事件拜托四鼠的任务也不过交给了白玉堂请他去联络的那四位哥哥。

于是这一下要见四个江湖人,还是自个儿把他们弟弟拖进官场的江湖人,包大人表示很有压力。

公孙先生在一边挎着篮子就跟了进去,站在那里半晌都不知道把篮子放下来,还是包拯紧张中看见提醒了公孙策放下来的。

却没想四鼠进了门一个个行为很规矩礼仪也很到位,负责发话的老大和老四也说得很有条理,完全不是包拯担心的那种对朝廷有抵触心理的江湖人。

其实,这样的局面还是要归功于白耗子,这耗子重生以来总是在潜移默化地给四位兄长灌输对包大人的崇敬之情,灌输“好官是要尊重的”的理念,于是这十年多潜移默化的成绩斐然,这四只耗子对包大人都有了一种发自心底的尊敬,有了这层尊敬在,自然不会做出什么给包大人难看的事情。

“大人,我们这次前来,是为了带我们五弟回一趟家,前些日子过年的时候干娘没看见五弟甚是想念,就说让我们四个来带他回一趟干娘那里。”

“思念幼子此乃人之常情,本府可以让他回去,只是白少侠此时并未在府中。”

“五弟去了哪里?”

“该是去了耀武楼那一带,去寻展护卫了。”

四只耗子木了。

“对了,四位少侠可知老夫人可有让白少侠带儿子前往?”

“儿子?!”

四只耗子石化了。

“怎么?莫非四位和老夫人还不知道白少侠有了儿子的事情?”

四位孩子沙化了。

包大人同情地把当了很久道具类路人甲的白芸瑞递到卢方手上,“这孩子叫白芸瑞,是白五侠的孩子。”

“……”←四鼠风化了。

“爹……”却是白芸瑞开口大哭。

四只耗子回过神儿来,手忙脚乱地哄着孩子,一面哄着,就听那边的包大人和公孙先生说话,“阿策,怎么办?这孩子只有见到白少侠和展护卫才会不哭……这下子可怎么办?”

“没办法,要么抱孩子去找,要么……就等他们两个回来吧。”

四鼠默了。

“大哥,我说,我们还是去找五弟吧!这孩子哭得都快上不来气儿了……”徐庆最先受不了,开口寻找解决办法。

“哦,好。”六神无主的卢方运起身法就往耀武楼移动而去。

话分两头,我们回来看看白五爷这一边的进度。

白玉堂到了耀武楼下,看着耀武楼的牌子,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才敢踏进门去,谁想一进门就被小二拦住,“白五爷,我们老板和展大人正在谈话,我们老板说了,要是您来了就请您去楼上雅间等着,请您跟我来。”

白玉堂跟着人上了楼,小二把门一关就走了,白玉堂在屋里等了一刻钟都没有见到人,这心里,就开始止不住地乱想。

是不是猫儿生气了?或者是猫儿误会了?我是不是该去解释一下?要是让猫儿自己瞎想下去,自己很可能一两个月都摸不着猫毛了!

于是白五爷下定决心叫了店小二来,“展昭在哪?带我去。”

“白五爷,您别让小的难做啊,老板正和展大人说话,老板没叫的话不可以靠近的,我一家老小全是在老板的产业里工作,您别让小的难做啊!”

“……”白玉堂犹豫了下,还是决定——

“呛啷”一声画影出鞘,“废话少说,赶紧带白爷我去!若是出了事情自有白爷我担着,若是你家里人没了活计,就去醉仙楼报我白爷的名号,自然会有人给你们上好的活计!”

“可是……我不能对不起老板啊!白五爷您就饶了我吧!”

“别废话,去不去?五爷有耐心,五爷的画影可没有耐心!”——这小二说的实在太顺溜,总让人觉得不放心……该不是那只笨猫儿被耀武楼老板扣留了?!

思及此,白玉堂手上的画影也紧了紧,在店小二的脖子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还不走?”

“我去,我去!白五爷您能不能先把剑放远一点儿……”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顶楼五楼,白玉堂放了小二,用画影悄悄将门格开一道缝隙,往里看去。

大翡翠屏风隔绝了视线,白玉堂有些着急,试着走到角落捣开一角窗纸,向里看去,就看见展昭一脸别扭地窝进了背对着自己的男人怀里。

白耗子正要破门而入,身后却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还有熟人的喊话声,“老五,你在不在?快,这孩子哭得太吓人了我们哥儿几个都哄不住啊!”

这一喊,却也惊了屋里的人,展昭直接冲了出来,抱了白芸瑞就坐上了紫檀木椅,没哄几下,孩子就安静了。

白玉堂走进屋看着这一大一小,心里虽然还有疑惑却也只能暂时压下。

“四哥,这是怎么回事?”该问话的时候,当然是得找能把话说得最明白的人。

“干娘想你了,哥四个去开封府找你,包大人说你们在这里,这孩子哭了。”

“哦。”

“就一个‘哦’就完了?”徐庆忍不住爆发了,“这孩子怎么回事儿?”

“这孩子?你说芸瑞啊?我儿子啊!”

“你……五弟,不是我说你,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跟哥哥们还有干娘说一声呢?”徐庆的孝顺本质再次浮出来了。

老大却想得更多,“五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孩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跟家里说一声呢?孩子的母亲是谁?婚礼什么的怎么处理?未婚先孕对弟妹和孩子的将来都不好啊!”

“噗!大哥,你想多了,这孩子他娘,是我嫂子!”

“什么?!”这回韩彰坐不住了,“五弟呀五弟,你怎么就能……真是糊涂!”

“二哥,我的意思是……”

“你还有什么意思?你个小兔崽子!这才几天没看着你你就做出这等事来!”卢方要气疯了。

“不是,这孩子是我大哥大嫂过继给我的!”

“……”四只张开嘴蓄势待说的耗子姿势刹那间定格。

“这孩子叫白芸瑞过继之后在我的名下以后就是我的儿子了也是你们的侄子!”白耗子一口气说完,坐下来喝了口水。

“老五,你说真的?”

“当然真的,这么大的事还能骗你们不成!”

“可是……你大哥大嫂好端端的为什么……?”蒋平疑惑。

白耗子如临大敌——四位哥哥都是传统的人,现在摊牌绝对会拽自己回去成亲之后跟那猫老死不相往来,现在绝对不能摊牌!可是要怎么说?这孩子可是大哥大嫂给自己和猫儿备下的孩子!

白玉堂想了想,决定先混过去再说!

“那个啥,就是……你们也知道我大哥大嫂什么状况,他们觉得我有了孩子之后就有可能早一点回去继承家业,可是你们也知道我在江湖上自由惯了怎么能愿意回去嘛……就在开封府养孩子了~”白耗子开始不靠谱地漫天扯谎。

更不靠谱的是,四位鼠兄居然相信了!

“那你就收拾收拾带上孩子我们即刻出发!”

“大哥,你们要去哪里?”

“不是‘你们’,是‘我们’,”卢大哥拽住白耗子,“干娘可说了,这一回你必须回去见她,那,”卢方亮亮手里的绳子,“干娘可都把捆龙索给我们了!”

白耗子抱起孩子,表情委屈,“大哥,你舍得对小弟我下手么?”

“……”展昭看着这样的白耗子,“噗!”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喷了……

一边的展云翔看着这样的展昭没忍住伸了手上去揉展昭的头发直到揉成鸟窝。

展昭却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就没有其他举动了,只是脸红红的看着越发的让人想欺负……

白玉堂在一边看得冒火,偏巧四位哥哥在旁还不能做其他的事情,窝着火,正要动,就被捆龙索绑了个结实。

白玉堂抑郁了,“大哥,你这是……”

“干娘说了,一定要把你带回去,哥儿几个都绝对看不住你,于是只好这么办了,待到回了家哥儿几个一定好好请你喝顿酒当赔罪,现在……你还是先忍一忍吧!”

“大哥!”

“说什么都没用,上路吧,东西都备好了,老四,抱好孩子!”

“好嘞~”蒋平抱起芸瑞。

白耗子直接被拽出了耀武楼放上了马,临走,四鼠向展昭和展云翔一抱拳,“展老板,刚刚打扰了,作为感谢,这个月您二位到醉仙楼可以享受七折,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展云翔也是一抱拳,倒是展昭上前一步,凑在白耗子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那耗子的表情刹那间就变得很奇怪,隐约间还有些梦幻,似乎身周都飞舞着粉红泡泡。

于是白耗子就这么保持着梦幻的表情被带走了。

“四儿,你刚说了什么?”

“啊?没什么。大哥,天色已晚,我也告辞回府了。”

“路上注意安全!”

“嗯,大哥早点儿休息吧,我走了!”

猫在耗子耳边说的是什么呢?

其实不是什么复杂的话,那句话简单平常得很,而且极具生活气息。

那猫说的是——

“白耗子,看好芸瑞,要是他有了什么不对你就别想再回来了!”

其实只是表达一下对崽子的关心,而白耗子不知怎么就在里面听出了“妻子对丈夫临行前叮嘱”的感觉,于是白耗子荡漾了……

这边展昭回了府里,向包大人禀明情况之后就早早地上床睡觉,却是总感觉身边少了东西睡不着,迷迷糊糊披衣下地找了坛子酒就爬上了屋顶望月看星星。

其实古代的天空真的很好看,夜景什么的也很迷人——那时候还没有多少污染,天上的星星大多都很清晰,什么星宿星图全都很清晰,就跟画上去的似的,非常漂亮。

于是展昭就着夜色喝完了一小坛酒,觉得还是睡不着就去又找了两坛子酒来慢慢儿地喝。

这一喝,就直接到了天亮。

看着太阳渐渐出现直至照耀了整个京城,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陷空岛,想起了那次在陷空岛上看的日落,想起了和自己一起看那次日落的人,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该是到了早上出发的时候了吧……?

展昭拽拽衣服,跃下屋顶,捡了根树枝,开始每日的早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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