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上莲花山,迢迢见明星。

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

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

邀我登云台,高揖卫叔卿。

恍恍与之去,驾鸿凌紫冥。

俯视洛阳川,茫茫走胡兵。

俯视洛阳川,茫茫走胡兵。

俯视洛阳川,茫茫走胡兵。

流血涂野草,豺狼尽冠缨。

——李白《古风其十九》

白玉堂连着灌了两杯酒进肚,侧了身就靠上了展昭。

展昭认命地接过杯子满上,伸手递上去,“都在这酒馆里了,你还这么着急干什么?我又不可能半路落跑,自己跑回去睡觉。”

“猫儿……”

“嗯?”

“猫儿……”

展昭挑挑眉,看看酒坛子,“这度数也不高啊,怎么,白五爷这么快就醉了?”展昭侧头,好笑地看着赖在自己身上的白玉堂。

白玉堂原本就低了头看过来,展昭这一转头,微笑着的脸直接撞入白玉堂眼睛,温热的吐息直接喷在了白玉堂下巴。

白玉堂不期然就忆起自己刚刚在茅房里那丢脸的举动,捂着脸,呻吟一声倒在了展昭身上,“猫儿啊……我说,你自己注意点儿不好么……”

“……注意什么?”展昭很是茫然。

白玉堂无奈了,起身在展昭身边入座。

这家店子的座位很奇特,是竹艺编织出的作品,整个围着桌子是一个环,就有一个进人的开口,周围一圈一米三左右的高靠背将后背整个包起,在大约是颈部的地方有一圈的缓坡凸起,让人可以将头很舒服地枕在上头。

展昭原本坐在了那开口的旁边,白玉堂刚靠着的时候,其实就站在那开口处。

白玉堂从口子进去,绕了一圈儿,坐在了展昭的旁边从展昭手里拿过一杯倒好的酒,放在鼻子下面,轻嗅。

展昭笑了,“怎么,喝了两杯,才想起来细品?”

“才不是……”白玉堂嘟哝着,抿了一口酒,“猫儿啊……”

“怎么?”

“猫儿……”

“白玉堂……你又发什么疯……有话就说。”展昭好笑地看着难得纠结的白耗子,虽然觉得这耗子纠结的样子如此少见多看一会儿也是个乐趣,但是……总觉得这么想不大厚道。

白玉堂看看展昭,扑倒在桌子上——白爷我倒是想说……想说很久了,不就是怕把猫吓走才把自己憋屈成这样的么!白爷我什么时候为什么事情这般憋屈过,结果这一憋屈就是一辈子还多!

展昭自是不知白玉堂心里这百转千回,只是夹了一筷子菜给白玉堂放进碟子里,“肚子都空了一晚上了,就直接灌酒?不怕胃疼。”

“我说猫儿你今天怎么一口酒还没喝,原来是疼怕了!”

“去,瞎说什么!还不是刚要喝,杯子就被某只耗子拿去了!”

“唉,猫儿……你今天可是陪我出来喝酒的,干什么又瞪我啊。”白玉堂灌着酒,也不知哪里又愁了。

白玉堂一杯一杯灌着酒,展昭看着拦不住,也就不去管了。

直到小二一趟一趟地进了又出,将菜都上全了退出去,白玉堂已经干掉两大坛子酒了。

展昭终于看不下去,上手去抢,“白玉堂,你先把酒放下,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

“不……”白玉堂闪身避开,整个人都趴到了座位上,“五爷今天就想喝酒!”

“要喝可以,把这碟子点心吃完,你就是再喝十坛我都不拦你。”展昭劝着新出炉的白玉堂牌孩崽子,颇头疼。

“我不吃……我就要喝酒!”

“那你点这么多菜是干什么的……”展昭无力了,“白玉堂,别闹,吃点儿东西。”

“猫儿……”白玉堂忽然爬起身凑上来,一脸委屈,“猫儿啊……”

“=-=#白耗子,你有话就说,你这么看着我……虽然我很有压力但是我仍旧不能知道你在纠结些什么。”展昭感受着白玉堂开口间扑到脸上的带着酒气的吐息,无奈了。

“猫儿……”白玉堂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展昭,就是不肯多说话。

展昭仰头,望着天花板,长出一口气——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我不跟一只喝醉了的耗子生气……

白玉堂看着展昭仰头间自领口挣出的一节优美的颈子,不自觉地舔舔发干的唇,向展昭靠了过去,倚在展昭身上,闭了眼睛,不说话。

展昭看着忽然安静了的人,眨了眨眼——不是幻觉……居然真的睡着了?!喂!不让我睡觉,你个白耗子倒睡得香啊!

展昭转头看看那两大坛子酒,认了命——喝了这么多,不困才怪。

将白耗子架起来,放到一边的床上,除了靴子盖好被子,展昭长出一口气——幸好这包间里带了软榻,不然自己真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这只难得睡得这么沉的人形巨鼠弄回江宁酒坊。

展昭走到门口,仔细地落了锁,走回床边,看着白老鼠睡得好香的状态,打了个哈欠。

展昭在睡着之前,只来得及挣扎着将白玉堂往里推了推,除了靴子,躺上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于是展昭自然也不会知道,在他睡了之后,身边的那只耗子就立刻睁开了眼睛。

白玉堂看着毫无防备地睡得很香的展家猫咪,小心地伸出手,轻抚展昭面颊。

展昭似乎是觉得痒,微微偏头试图躲开,惊得白玉堂一缩手。

白玉堂看着动了动就又睡熟的某只猫,嘴角爬上一丝苦笑,“以前总听人说,先爱上的那一个注定是输家,我原还不信……如今看来,这话说得真是再贴切也没有了。”

白玉堂轻手轻脚地将猫收进怀里盖严被子,在那猫的鬓边落下一个轻吻,“猫儿,晚安。”

等一鼠一猫起床的时候,已将快要到傍晚了。

天边几缕红霞高挂,江宁城里的夜市也要开了。

一鼠一猫信步走在街上,看着渐渐热闹起来的街市,也并不急着回去——江宁婆婆今日可并未多嘱咐,理论上就是晚上不回去都没有事情。

“猫儿啊……”

“怎么?我说白玉堂,你今天怎么了?拖拖拉拉的,这可不像你平素的风格。”

“猫儿,你……可想过要找个什么样的人一生相伴?”白玉堂咬咬牙,还是找了个委婉的方式问出来了。

展昭恍然——我说这耗子一整天这么不对劲儿是怎么了,原来纠结的是这个!

展昭看着尚处在纠结状态没出来的白玉堂,忽然间起了玩儿心,当下把目光放的极悠远,脸上的笑容也调到向往怀念略带羞涩的状态,“我啊……若是有可能的话,希望能找到一个眼睛很大,看着很可爱很温柔的女孩子,会持家,很贤惠,能在我读书时磨墨和歌,在我练武时持着手巾笑着在一边看着……”

白玉堂闻言,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样啊,听着不错嘛。”

展昭感觉着白耗子的声音不对,转了头,“曾经我也觉得不错……可是,那不过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展昭看着白耗子定格的诡异表情,笑得开怀,“喂,忘了过年的时候我说过什么了吗?”

白耗子已经暂时停摆的大脑完全无力搜索那么久远的信息。

展昭看着白玉堂的状态,终究是不忍,轻叹了一口气,“展某可答应了你明年陪你看烟花啊……白耗子,你失忆了吗?”

烟花?

白糖在脑袋里搜索着相关信息,终于忆起——

那是今年大年初二的晚上,那猫儿陪自己出去散步的时候,那个时候好似说了些什么……

展昭看着努力思索的白玉堂,笑了,伸手握住那只耗子的爪子,十指相扣。

“白兄,陪展某逛逛这夜市可好?”

白耗子微愣,记忆终于回笼,抬眼扬眉,神色间终于有了平素的张扬,“实吾愿也,求之不得!”(记不得的同学请回看第二十六章后半段)

一鼠一猫悠然逛起了夜市,流连的大多是各个古董铺和玉器行,间或有些小食铺,对于占了大多数的首饰配品倒是真的没有什么兴趣。

这样的状态下,一鼠一猫很快逛完了一条街。看着远远的一片灯火辉煌,两人都有些审美疲劳,“白兄,我说……”

白玉堂却不等展昭说完,拽了人就跑,“猫儿,跟我来。”

展昭一头雾水地被拽着跑了很远,在小胡同里七拐八拐的,居然到了一间依水而建的酒楼。

那酒楼似乎只在白天开门,此时已经关门停业,白玉堂拉着展昭,从窗户翻进了酒馆,直接就跑到了人家的酒窖,抱了两坛酒,又去厨房寻了些下酒的东西,丢了一锭银子在那酒坛原来在的地方,就拖着尚且目瞪口呆的展昭从窗户出了酒楼爬上了楼顶。

坐在楼顶,吹着冷风,展昭终于回过神儿来,“白玉堂,你……经常这么干?”——这动作实在是太熟练了!

“哎呀,放心,五爷给了钱的,亏不了他们……这地方可是个赏月看江的好去处,五爷小时候就常常跑来,和那掌柜的早就熟了。”

白玉堂拍开一坛酒的酒封,递给展昭,“这么好的天气,又睡了一日了,回去再浪费在睡觉上实在是不值当,倒不如来这看看景色。”

此时,开封府。

“阿策,你说小昭和白护卫现在进展如何了?”

“现在已经过了半个月,再有半个月那两个孩子就该回来了,那两个孩子在一起该不会出事的,你也别多挂念了。”

“唉……阿策,你说,我当初将小昭拘在了官场,是不是……”?

“虽然我这一直觉得你在这一点上做的确实不妥,可是这怎么说也是小昭儿自己的意愿,你也不要太自责了。”

“只希望,这几日,小昭儿能好好儿地休息一下,等到回了府中,怕就难得再有清闲日子了。”

“是啊……”

江宁,某不明酒楼楼顶。

一鼠一猫正喝着酒赏着倒映在江里的月亮,却有两个不速之客也上了楼来,一出手就夺过展昭手里的酒坛,兀自饮了一口。展昭看着来人,居然并未生气。

白玉堂看着来人,颇有些头疼,“展二哥,唐恒老哥,你们两个怎么也来了?”

“怎么,这地方就你能来,我们来不得?”展霁斜眼看着白玉堂,伸手揽过展昭肩头,附耳在展昭耳边,“大哥说,你最近离绳子什么的远一点,你那个和尚师父来过家里了。”

展昭会意,“大师父的提醒么?可是最近并没有什么和绳子能扯得上关系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大哥和爹娘也没想清楚,小五儿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却只是笑,也不肯说……总之你最近小心一点儿。”

“小五儿既然只是笑,并未多说,就说明没有什么危险……我会尽量注意的,多谢二哥。”

“嗨,自家兄弟,谢什么……倒是小昭儿,你这酒哪来的?这味道……似乎是展家的酒。”

“……白玉堂在这楼里拿的,我也不清楚……”

“……这耗子真是有胆子,明知是我展家的酒楼居然照偷不误……”展霁抚额。

展昭安抚自家受了打击的哥哥,“这家伙宫里的御酒照样想偷就偷,哥你就不要这么不平衡了。”

展家兄弟搁这说着自家的事,白玉堂在一边和唐恒聊天,眼神却不住地往展昭那边飘。

——喂喂展二哥,你那手往哪里放啊?你这说话就说话贴那么近干什么?我家猫儿耳朵好使着不用你靠这么近啊!

“白五弟?”唐恒看着白玉堂的眼睛不住往展昭那边飘,以扇掩口而笑,“白五弟看来很不欢迎我啊~”

白玉堂赶紧回头——这家伙整人可是一套一套的,不防着可不行!,“哪能呢……我只不过是好奇……”

“哦?好奇?白五弟真是奇人,居然能好奇得咬牙切齿的。”

“……”

那边,展家俩兄弟也已经说完了正事,正准备开始唠家常,展霁习惯性地去拍自家弟弟的头,却拍了个空。

展昭被白玉堂拖走,躲开了他的手。

展霁一愣,随后有些迷茫,“白五弟?”

白玉堂默默扭头,“不好意思……总一起办案有了点儿条件反射……你们还要继续吗?”

战绩看看白玉堂,在看看展昭,正要说什么,就被唐恒拖走了。

“阿恒你干什么!放开我啊喂……”

“白五弟小昭儿,正事说完,我们就先走了。”唐恒摇摇扇子,拖着展霁跳了楼。

“他们……到底是来干嘛的……”白玉堂木然。

“啊……就是来告诉我点儿事情。”

“什么事情?”

“展二哥告诉我最近几日小心绳子,还说是我大师父告诉我的……”

“绳子?”白玉堂疑惑了,“这江宁城里,有什么绳子能给你造成伤害?难不成,是我们什么时候骑马,被人放了绊马索?最近骑马……该也没什么机会吧,除了回开封的时候。”

“我也这么想,谁知道呢?总之,最近注意一点吧。”

白耗子点点头,递上了酒坛子。

一鼠一猫就观着江月,吹着江风,饮着酒,如是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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