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明断自天启。大略驾群才。
收兵铸金人。函谷正东开。
铭功会稽岭。骋望琅琊台。
刑徒七十万。起土骊山隈。
尚采不死药。茫然使心哀。
连弩射海鱼。长鲸正崔嵬。
额鼻象五岳。扬波喷云雷。
鬈鬣蔽青天。何由睹蓬莱。
徐市载秦女。楼船几时回。
但见三泉下。金棺葬寒灰。
——李白《古风其三》
四月十七日一早,仍旧没能弄开捆龙索的一鼠一猫起了个大早,向江宁婆婆道过别之后,就带着芸瑞上路了。
一鼠一猫手上绑着绳子,于是只能让商风忆巽两马并行,而且挨得极近——不近就容易跑跑的被摔下去啊……
至于白芸瑞,就舒舒服服地趴在展昭身上,睡得一塌糊涂。
两人一路上挑的是人少的路,衣袖又足够宽大可以讲手和那绳子完全遮挡,故而一路上还算平静。
急赶两日,下午尚早时,就到了徐州城外三十里之内的一处荒郊。
这既然夜里注定要进城借宿,也不着急赶路了,一鼠一猫干脆在郊外就下了马,并肩而行。捆着绳子的那两只手拽着芸瑞的手,慢慢悠悠地走在郊外的小路上。
芸瑞是嘉祐元年(1056)二月二十三日出生的,到现在已经将近十四个月大,正是该学走路的时候了。在江宁,婆婆一直放任这崽子四处乱爬,倒也不需要这一鼠一猫再给孩子做其他的准备活动。
芸瑞被两人拉着,刚刚学着展昭白玉堂走路的样子走了几步,就要摔跟头,展昭手疾眼快,没被绑着的左手放开了忆巽的缰绳,捞住了正往下倒的芸瑞。
白玉堂也松了一口气,却还在故作轻松,“怎么,猫儿,心疼了?男孩子嘛,就是要摔一摔才结实~”
白芸瑞闻言,跟展昭一起,冲着白玉堂丢了卫生眼。
白玉堂摸摸鼻子,讪讪,“猫儿,这家伙跟了你久了,居然越来越不像我儿子……”
猫看看装委屈的耗子,“哪家的孩子若是像了你,那父母还不得哭死!”
“何出此言啊猫儿,你就这么不看好白爷我?”
“谁家生了白耗子,父母不会以为是撞邪了的?”展家猫咪笑眯眯地拉紧芸瑞的手,往前踱了两步。
“猫儿啊,你这张嘴可是越来越尖了。”
“对于您的水准,在下仍旧望尘莫及啊……”
芸瑞把眼睛睁得圆圆的,认真地听着这两人斗嘴,歪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玉堂看着自家儿子深思,觉得好玩儿,“儿子,想什么呢,说来听听~”
白玉堂原本只是调笑,却不想自家崽子居然一脸认真地给出了答案。
只见白芸瑞同学指着白玉堂,一脸严肃,“白耗子,老鼠。”语气肯定,说完了还自己点了点头以示确认。
“噗!”展昭喷笑,对上白玉堂哀怨的目光赶紧扭头。
“猫儿……这孩子欺负我……”
“你个为老不尊的还好意思说。”展昭强忍着笑,回头,看见白玉堂的脸赶紧再将脖子扭回去,“抱歉,容我先笑完。”
“……”白玉堂看着那一大一小,无语向苍天——我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这孩子对五爷而言,根本就是个灾难来着吧?
一鼠一猫带着孩子在这人烟稀少的小路边儿上慢悠悠地走着,芸瑞时不时地摔个跟头调剂一下无聊的旅途——反正地上都是低矮的软草,就是连着摔了十米二十米也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一家三口借着这个机会,也算是踏了一回青。
大约过了两刻钟,身后却忽然间有很大的声响,听着似乎是有马车往这边来。
一鼠一猫面前正好有两条路不知如何选择,遂决定在这等那后面的马车一会儿,顺便问个路。
没多久,那马车就到了近前,车行的并不很快,是以展昭白玉堂抱着崽子很轻松地跟上了马车的速度,商风忆巽乖乖地跟在了两人身后慢跑。
白玉堂运着轻功,伸手拍拍那车夫,“老兄,问一下,前面百来步的那两条路,哪个去徐州近些?”
车夫看了看白玉堂,“我不大清楚,一路上都是雇我的这位小姐在指路,我只负责驾车……小姐,这有两个人问路,您要帮忙吗?”
车厢里传来一个优雅的女声,“哦?他们问的什么?”
“他们问您,前面两条岔路哪一条去徐州比较近。”
“哦?”
那女子提了音调,“这个问题嘛……近的话,自然是左面的近,但是若是不想死,建议你们走右面的路。”
“左面的路为何不能走?”白玉堂挑了眉。
“左面的路……你问那么多干什么?”那女子却忽然转了话锋,“告诉你不想死就走右面的,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白玉堂看看展昭,“猫儿?”
展昭扬眉,“上马吧,还磨蹭什么。”
“嘿,还是猫儿了解我~”白玉堂翻身上马和展昭并行,看看展昭怀里的芸瑞,“儿子,怕不怕?”
“怕……但是昭爹爹一定会保护我的~”
白玉堂黑线,“儿子,为什么你信的是这只猫而不是你爹我?”
白芸瑞认真地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你不可信。”
白玉堂在一日之内第二次遭到了自家崽子的打击。
“猫儿……”
“咳……童言无忌,我们还是先走吧!”
白玉堂看着那猫憋笑憋红的耳根,抽抽嘴角,拍拍商风,“走!”
两匹马瞬间加了速,飞奔之间,仍旧保持着并行的状态,丝毫没有要争胜的迹象。
岔道就在眼前,一鼠一猫对视而笑,连丝毫犹豫都没有,闪身进了左边的岔路。
跟在后面的车夫很惊讶,“小姐……那两个人先进了那路……我们要跟上吗?”
“什么?那两人是活腻了?”女子掀了帘子,着急地探了头出来,“我们快跟上!”
“是!……驾!”车夫一挥鞭子,马车顿时加了速度,往左侧的小路追去。
展昭白玉堂往那路冲了百多米,就看见路边倒着一匹重伤濒死的马。
两人赶紧一抖缰绳急刹车,展昭扫了一眼那马,皱了眉,“这是官府的马……谁这么大的胆子,对官府的人下手之后居然连痕迹都不屑掩盖?”
“估计我们很快就能知道了。”白玉堂抬头,冲那周围树上准备好的的弓箭手们打招呼,“呦,兄弟们,劫道辛苦了!你们可以休息了~”
展昭抚额,“白玉堂,公干的时候你也给我表现的差不多点儿!”
“反正这罪少说也够他们在牢里折腾一辈子了,还要那么客气干嘛。”白玉堂看着那猫瞪着人又要训斥,闪身躲过一支射来的箭,“猫儿啊,有空儿说那些大道理,还不如比一比谁抓的多~”
“白玉堂你给我悠着点儿,别忘了我们可还绑着!”
“……猫儿你不说我还真忘了。”白玉堂闪身躲过又一支箭,顺势跳下马,把展昭也带得掉了下来。
两匹马见主人下去了,瞬间就提了速,在箭雨中左躲右闪,从上空看下去那效果彷如动物版的凌波微步。
一鼠一猫找准空隙,同时拔身而起,保持着背对背的状态在空中旋着,凌空飞踢,将那些箭支踢回来处。
被踢了箭的弓箭手无一例外地被打下树去,跌在地上,捂着撞疼的地方□□连连。
于是当那赶来救场的女子从车里飞身而出试图救人的时候,就只能抽着嘴角看着坐在地上被一鼠一猫用藤条树枝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扎成一捆痛哭流涕的弓箭手。
“他们……这是怎么了?”白衣女子指着那一捆人,茫然发问。
“没什么,就是五爷问东西他们最开始不肯说,现在已经没事了。”
展昭看着一脸没事人样的白玉堂,默默扭头。
在白玉堂入了开封府之后,每抓了人问询而那人好说歹说都不肯开口的时候,白玉堂就成为了开封府默认的秘密武器。
这孩子从来都不用大刑,也不怎么用私刑,最多点个穴道或是给他们弄破两块皮什么的,完全够不上‘动刑’这一名词的定义标准——伤害太小了……
但是,白玉堂就是有办法在伤害这般小的状况下撬开那些人的嘴。
最开始展昭看着那些人被白玉堂整得可怜兮兮痛哭流涕还觉得不忍心,可是后来也就放任了。
为什么?用展昭的话来说,那就是——这是那群人自找的!
好言好语跟你商量你不说,非等着被白玉堂点了穴放了血痛不欲生才乖乖配合审讯提问……不是自找罪受又是什么?
即是自找的,我们这些心软的也不好拦着您享受这爱好不是?于是您就请放心吧,一旦您在开封府里非暴力不合作被送到了白玉堂手上,那么我们都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您受罪的——在白玉堂审案子的时候,我们这群辅助人员从来都不睁眼睛!
于是此时的一场野外审讯,心软的猫崽子,仍旧没有在白玉堂审讯的时候睁开那双眼睛。
好在白玉堂审的时间通常都很短,三两句话问完,得到需要的信息,白玉堂就住了手,展昭也睁了眼睛抱着白芸瑞走上前来,“真没想到,在这徐州,居然连运送私盐的都这般嚣张。”
“谁说不是呢,”白玉堂耸耸肩,“徐州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地界,说起来大约一年半之前,徐州的傅家堡一夜之间就被人给毁了,傅老爷子也死得蹊跷……这案子到现在还是悬案呢。”
展昭看看耗子,“不好意思,您说的那桩悬案的凶手,现在正和您绑在一起。”
“和五爷绑……什么?!”白玉堂瞪大了眼睛,“猫儿?!”
“你耳朵没出问题,确实是我做的。”展昭满眼严肃,“傅家老爷子,是冲霄那一位的心腹。”
白玉堂眼中划过亮光,“你是说……这么早就开始了吗?”
“更早,早在几十年前就开始了。”展昭回忆起在那傅老爷子居处找到的文书底档,叹口气,“那一位也挺不容易,上一次布置了几十年,用了将近一辈子的时间,耗了所有心血计划的事情,最后就毁在了我们手里。”说完这话,展昭忽然觉得胸口没来由的发闷,似乎很悲伤。
白玉堂刚要上前察看,那刚刚指路的女子就飞身出了马车,目光茫然地向他提出了问题。
“他们……这是怎么了?”白衣女子指着那一捆人,茫然发问。
“没什么,就是五爷问东西他们最开始不肯说,现在已经没事了。”
女子看着那群被捆的,再看看展白二人,丝毫不掩惊讶,“这……就你们两个做的?”
“姑娘您觉着这附近还能有什么人帮忙吗?”白玉堂颇不耐烦,“猫儿,走了,我们去徐州看看……”
那女子却拦住了一鼠一猫的脚步,“且慢。”
“姑娘可还有事?”展昭出声,听似温润,实则疏离。
“我只想请问二位,这些人,小女子可以将他们放了吗?”
“这位女侠,这些可不是什么好人,不需要您善良。”白玉堂不知为何心情不怎么好,说话极冲。
“小女子知道,”那白衣女子轻笑,“小女子只是需要他们帮我向他们家主子递个消息!”
“哦?”展昭来了兴趣,“如此,请便。”
“猫儿……”白玉堂很纳闷儿,“怎么……”
“你不觉得,这女子,跟我们要去查的事情,该有很大的关系吗?”展昭小声说道,“最开始的路,可就是她指的啊……”
“猫儿,莫非你是要……”
“有助力不用,岂不是资源浪费?何况,无论我们利不利用,这资源一样要消耗,不是么?”
“那还等什么,走吧!”白玉堂拽了拽腕子,“谁说的你这猫老实憨厚的?要我说啊,你根本就是一只老奸巨猾奸诈得很的猫儿!”
“多谢夸奖。”展昭凉凉地看了白玉堂一眼,“你不觉得要先办正事吗?”
那边,白衣的女子正将人放开,看那些人要逃,在那里悠然地喊道,“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子,就说他的侄女儿来这里看望他老人家了!”
那些人闻言,忽然间跑得更快了——谁不知道他们主子就那一个侄女儿,却是早在好几年前就死了的!现在每逢七月十五,主人还都要去那孩子墓上探望一番呢!
说这话的女子其实并未想到这个,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于是看着忽然间跑得很快的这一群人,那女子还以为是白玉堂之前做了什么吓到了他们才会这样的。
于是不能不说,误会什么的,常常,都是很美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