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二三月。宫柳黄金枝。

绿帻谁家子。卖珠轻薄儿。

日暮醉酒归。白马骄且驰。

意气人所仰。冶游方及时。

子云不晓事。晚献长杨辞。

赋达身已老。草玄鬓若丝。

投阁良可叹。但为此辈嗤。

——李白《古风其八》

说到这条消息,就不得不说说完全进入了同、居状态的太白和杨戬。

杨戬自从太白入住了其人间府邸灌江口的卧室之后,生活上的事情被人一手包办,最初甚为不适应,没过几日居然也就习惯了……

于是杨戬在生活事务上完全无需操心之后,就忙着去办公务,试图多争取时间去部那关乎三界的局。

杨戬现在身处的阶段乃是收集资料阶段。

查资料最好的地方是哪里?就是杨戬自家的书库!

于是真君大人这段日子彻底的宅了,宅到所有事情全部交予太白金星,自己苦思如何让伏羲回天又不触天道的局。

太白金星……一向是个好玩儿的人。

天庭传遍了私生子传说的时候,这家伙听闻消息,眼珠一转,就加入了传播谣言的大军……并同时向杨戬屏蔽了此消息。

梅山几位兄弟倒是想说,奈何真君大人近日来完全不见人,自己也不知拿了书跑到了哪儿去,所有的传播途径都归到了太白金星那唯一的联络线上……

于是在太白金星的暗箱操作下,这条明明是天界上午传的消息,杨戬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天界中午——也就是凡间五月中旬了。

这边,人间,四月二十三日,夜。

展昭白玉堂苏虹三人在开封郊外,围着那马车,开始毁尸灭迹……

灭的是食物残骸,并未包括那些金银玉器。

因为展昭在发泄了之后才忽然间想到,京城,是有悦来客栈的,只要将这东西交回去,就没有麻烦了……

于是几位在这埋葬了食物残骸之后,就整整衣服生了火堆。

苏虹烤了一会儿火,就打了个哈欠向展白二人打声招呼,钻进马车睡觉了——这赶路的几日,苏虹一直是睡车里的。

展昭白玉堂看看天色,“猫儿,你先睡吧,下半夜换你守。”

“你先睡吧……你这几日都没有睡好,明日一回开封府,估计又会忙了。”

“忙?五爷何时忙过,包大人哪次不是可着你这只呆猫使唤?快睡快睡,五爷可不想一回开封府身边绑的就又是一只高烧不退的病猫儿!”

“……”展昭张口欲言,就被白玉堂捂住嘴按倒,“再不睡,五爷就点你了……你是要自己睡还是——”

展昭闭了眼。

白玉堂仍旧压在猫身上。

白玉堂看着展昭不安地扑闪着的睫毛,觉得好玩儿,不知不觉,就越靠越近,两人的鼻息交缠,月光之下,那猫的脸都好似罩上了一层朦胧,美得紧,美得白玉堂的心都不自觉地紧,手也不自觉地握紧,隐约出了一层的薄汗。

展昭被压得不舒服,伸手到白玉堂胸前去推他,“白老鼠你好重……想压死我吗……”

那声音半睡不醒,带着淡淡鼻音。

白玉堂翻身起来,侧卧在展昭身边,一手撑头,肘小心地避开被展昭当了枕头的巨阙。另一手爬上展昭的脸,细细勾勒。

平心而论,展昭长得并不如何漂亮,甚至于跟白玉堂那一张美得堪称达到人类最高水准的脸一比,那水平立即就由原本的中上之姿被对比成了路人。

可是这猫,却有一种气质,是谁都及不上的独一无二,以至于所有人都会不自觉地去信任他,愿意依靠他。

人说,南侠其人,为人谦和,是温雅君子。

人说,南侠其人,温柔如水。

人说,南侠其人,沉稳大气。

白玉堂说,展昭不是君子——君子远疱厨,君子不堪野。这猫出门在外,游荡江湖,为了不饿死学会了做饭烧菜,为了护天下苍生血染三尺青锋,展昭该狠之时绝不手软,更不会做出留有后患的事情,无论在朝在野,他在乎的只是万民而非君王本身。故此,非君子。大丈夫立身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是非要说,展昭或可称得是大丈夫,却绝对不会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君子。

白玉堂说,展昭不是水——水者,柔弱,清婉。展昭从不柔弱,亦非清婉,他只是对人世存的是善念,凡事愿意看看别人对自己的助益,而不愿意去计较别人对他的算计。他原本是个自由的人,却自愿找了枷锁给自己拷上;他拷上了自己之后,那颗心,却奇异地仍旧自由着。展昭是一个行者,他愿意看尽世间风景,体察领悟其真义;愿意走遍苍茫大地,扶危济困还人世清平;愿意为天地尽自己全力,就是生命为此失去亦在所不惜……猫儿从来,都不是那优柔寡断的水,猫儿的决绝掩藏在其温厚的外表之下,除非亲近之人,否则极难了解。

白玉堂说,展昭大气,但并非沉稳——沉稳只是给世人看的表象,真正的展昭,内心悠远,却是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展昭喜欢听风的声音,看水的流动,关万物自然。所谓沉稳,是因为大家只看见他安静地听风的声音,沉静地看水的流动,无声观望天地。世人只看到这些动作,却并未得以体会展昭其时的感受。他感受到的是风轻微而自由的跃动、水细小而激越的汹涌,天地万物生生不息的勃勃生机。

白玉堂看着展昭,渐渐地,有些痴了。

忽然,白玉堂起身,握紧画影,低喝,“谁?!”

林子里,的一棵树后,怯怯地冒出了一个粉红色的小脑袋。

白玉堂看着冒出头来的小姑娘,却并未松了戒备——这小路娘行动起来一直没有声音,若不是她耐不住性子咬了树上的生果子啃了一口发出了声音,他几乎就没有发现她的机会!

“敢问姑娘大名?”画影在手,虽未出鞘,却已裹了满身煞气。

展昭醒来,起身。

转头看着那粉红色的小姑娘,只觉得眼熟……

“哎呀,你不是替爹爹挡了那斧子的小孩子么?长这么大了?我还以为他们说的我弟弟是谁,原来是你啊?”小女孩看见展昭,粉色残影一展,就已经站在了展昭面前。

“您是……”展昭握了巨阙,眉皱了又松开,抱拳问道。

“呃……当时那么混乱你不记得我也是可能的……我是杨小玉,爹爹的干女儿,是狐、狸、精。”

白玉堂听着前面的介绍只觉得疑惑,到了最后一句,白玉堂条件反射地就拦在了展昭身前……

“猫儿……你……哪弄来的狐、狸、精……”白耗子精神状态高度紧张。

“你是谁?怎么和我弟弟绑在一起的?”小玉摸摸那捆龙索,眨眨大大的眼睛,“这东西似乎比捆仙索还要难解啊……”

“弟弟?”白玉堂告诉自己冷静,回头询问地望向展昭。

“我……没有姐姐啊……”展昭很茫然,“但是……小玉姐姐,您为什么要说我是您的弟弟?”

杨小玉眨眨眼睛,“你不是干爹的私生子么?”

展昭抽了抽唇角,“敢问您的干爹是?”——不对啊,我爹姓展,不姓杨啊,姓杨的是我师父,不是我爹啊!

“干爹?”小玉眨眨眼,“我干爹是真君啊,就是你爹。”

“您搞错了。”展昭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挂了笑容,“在下只是二师父的徒弟,并非亲子……且在下父母身份明确,并无任何是谁家私生子的可能。”

“唉?可是天上都传遍了啊,干爹也没有反对的……怎么可能不是呢?”

粉色小姑娘歪头,状甚迷惑。

展昭抚额,“请问……天上传了什么?”

“唉?天上都说你是干爹的私生子,不只长得一样,而且连剑招都很像……”

展昭无奈了,“剑招一样是因为在下武学确有承自二师父处,至于长相,您既然是活了很久的,也该知道,人间有句话,叫做人有相似……”

白玉堂安心了——看来是个乌龙。

“唉……怎么会这样?”那狐狸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水光,“我还以为我能添个弟弟……很多年以来我一直想有个弟弟来着,原本以为这次是真的了,谁知道……真是,好端端瞎传什么啊,害人家以为是真的……”小玉一脸懊丧。

“……其实……”

“其实?”

“其实若展某没有记错,您该已经与沉香大哥结婚了吧?”

这回受惊的是白玉堂,“猫儿,你没搞错?这么小的孩子,就嫁了?!”

“白兄……若我没记错,据二师父向我提过的,这位嫂子已经三百二十岁了……”

“……!!!”

“我不是三百二十岁啊,”小玉眨眨眼,白玉堂放了心,刚要松口气,就听那小姑娘一派天真,“我今年三百二十三岁了~”(1054劈山,小玉初识沉香315岁,至救母劈山约五年。)

白玉堂脚下一个不稳,直接就靠到了展昭身上。

“三百二十三岁,就这样子?!”

“唉?我哪里不对吗?”小玉看看自己,“没有哪里不对啊,是脸上脏了吗?”

展昭仔细看看,认真摇头。

白玉堂不知为什么,看着两人的互动,他有点想晕的冲动……

小玉看着展昭,忽然间狠拍了自己额头,“哎呀我真笨,你不是干爹替我添的弟弟,我可以自己认嘛~呐,展昭,你要不要当我弟弟?我可以……请你吃糖葫芦!”

白玉堂捂脸。

展昭微笑,“虽然我很想,但是我不能无缘无故给家里添人……哥哥们绝对不会容忍的。”

展昭看着小玉似乎要出言反驳,赶紧加了一句,“况且您是沉香大哥的妻子,也算是展某的嫂子,长嫂如……姐,您也不必费力再认。”

“这样想的话似乎是啊……”小玉很认真地思考着。

小玉正思考着,有一人忽然从天而降,小斧就横拦在展白二人身前。

小玉眨眼,“沉香,你干什么?快放下来……快放,唉,那是你弟弟,你不认识吗?!”

“我弟弟?娘没说我有弟弟了啊……况且,即使有弟弟也该在华山,这里哪来的弟弟?小玉,你该不是被人骗了吧?”

“你说什么那!这孩子,你不认识了?”小玉扳了沉香的大好头颅搁到展昭脸前。

沉香第一个反应是——“舅舅?!我这是做完了公务才下来的我真的没有逃班……”

展昭抽了嘴角,“刘沉香?”

沉香一听,这声音也太青涩了,不会是舅舅啊……“你是……”沉香借着月光,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忽然间恍然大悟,指着展昭,激动道连手上的斧子都忘了放下,“你不是那时候在昆仑山下替舅舅挡了开天神斧的那个……叫什么来的的舅舅的徒弟?!”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真是辛苦您了……展昭抹去头上的黑线,“在下展昭。”

“你叫展昭啊……这么说来和舅舅还真是像……”沉香眼珠儿滴溜溜地转,“你确定你不是我杨家遗留在外的血脉?”

白玉堂再度迷茫,“猫儿,这位……老弟不是姓刘么?怎么是杨家的?”

“这位白衣小哥……”刘沉香再度因为身高和娃娃脸问题抑郁了,“我已经24了……绝对比你大。”

“……!”白玉堂转身,很严肃地看着展昭,“猫儿。”

“嗯?”

白玉堂指着那边儿的神仙二人组,“难不成这些不是人的……看着都这么幼龄化么?!”——那五爷就是拼了法力尽废也不要返老还童成这个样子啊!爷还要吃猫呢!若是面对着这般幼齿的……怎么下得去手啊!

“你说谁不是人呢?”刘沉香再度抑郁了,尽管被小玉死死抱住腰前进不得,仍旧坚持不懈地伸着右手挥舞着那把小斧,“我是人类!”

小玉赶紧安抚,“沉香,其实你一出生就不是人来着,半神啊半神……你真的不是人来的……”

刘沉香泪流了,“小玉,你到底帮的是谁啊……”

“我这是帮理不帮亲!”小玉叉腰。

白玉堂看着那边据说是夫妻的一男一女,小小声地附到猫耳朵旁边,“猫儿……神……都是这般不正常的吗?”

展昭细数了一下自己认识的那少得可怜的几位神灵,扭头看着白玉堂,迟疑地开口,“我二师父,或许……算是正常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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