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关饶风沙。萧索竟终古。

木落秋草黄。登高望戎虏。

荒城空大漠。边邑无遗堵。

白骨横千霜。嵯峨蔽榛莽。

借问谁凌虐。天骄毒威武。

——李白《古风其十四(节选)》

大风客栈里,掌柜的一看见白玉堂拿出来的家印,先是一惊,随后眼珠子转了转,才做出一副恭敬样子。

展昭白玉堂都是混久了江湖的人,看掌柜的这反映,就知道此处不是个安全的地方,这掌柜的,怕是和那陵台令有所勾结——别看展昭在有些事情上懵懵懂懂,一旦涉及案子了,该看的绝对不会漏看半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心下立时有了数儿。

白玉堂敲敲那柜台,状甚张狂,“爷要一间上房,酒菜要最好的,给爷送上去……看,看什么看,怎么,爷的话,你当是耳边风?”

掌柜的抹抹头上的冷汗,哆哆嗦嗦地应了,自去后面吩咐着厨房的人准备,另着了小二带两人上楼。

“客官,就是这一间。”小二打开门,一施礼,“二位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了,你下去吧。”白玉堂一挥袖,从极高的压力下获释的小二一下子就窜了个没影。

白玉堂关上门,坐定在展昭耳边小声说话。

“猫儿,等一会儿上菜的将菜上齐之后,我们就动手……放心,只要光线够好,白爷我的速度很快。”

“这期间……你确定掌柜的不会通知那府上?”

“自然不会,这掌柜的现在也只是知道了白爷我的身份,那陵台令府上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来……估摸着我们吃完,就差不多了。”

“你就这么有把握?”

“有把握的不是五爷,是这群当官的……这样的官,为找咱俩必然要动用官方势力,那些正牌衙役,哪有这么快的行动力,上司都腐败成这个样子,底下的,还能是什么精干人物?”

展昭默然——这种情况确系属实,包大人这样的,毕竟是少数……

“猫儿,别想太多,你已经做到你该做的了。”白玉堂伸出右手,握上展昭同样被绑住的左手。

展昭反握住白玉堂递过的手,感受着上面传来的力量。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店小二进来上菜。

“客官,您的酒菜已经齐了,请慢用。”小二说完,退身出去,带上了门。

听着店小二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展昭和白玉堂屏气轻身到门口,将那门锁严,又在门闩处钉了两把指刃。

将榻上的小桌仔细放好,白玉堂就将之前清点好的本次易容所需的物品取出一一摆上。

“猫儿,闭眼。”

展昭听话地闭了眼,睫毛扑棱两下,“白兄,这时候我可不可以先补一觉……”

白玉堂抬手就在猫头上狠敲一记,“你这懒猫儿就知道睡觉……给五爷挺着!”

展昭抬手揉揉头,“这不是又通宵……”

感觉到白玉堂抬手似乎又要敲下来,展昭赶紧噤了声——毕竟现在在自己脸上忙活着的是这只耗子,要是惹急了,以这耗子的小心眼儿会把自己化成什么样子啊……而且,这耗子也一晚没睡,现在还在忙活,要是我睡了确实不大厚道,怎么说这耗子都是被自己牵连进这案子里来的……

白玉堂不清楚展昭心里合计的那般复杂的事情,他现在专注于给展昭易容。

其实易容并没有大多数人以为的那般玄妙,所谓改头换面,其实,只是修改细节。

比如说,原本较瘦的脸型身形什么的可以通过垫物涂抹使之看上去丰满,原来正常的脸也可以加长,通过将下巴上增加东西等等方式做到。

江湖上传的□□,其实,也不过是脸型扩宽或拉长的事先做好的模子罢了。

展昭的五官清秀,脸颊带点儿婴儿肥,综合在一起,其实带了些稚气和天真——只要这猫不皱眉。

展昭一皱眉,整个表情就会变得很严肃,严肃得就好像下一瞬就要发火一样。

白玉堂的爪子,沿着眼神走过的地方,在展昭脸上细细抚摸,从额头、眉梢,一直到唇角、下颌。

展昭被摸得不大舒服,微微动了动,瑟缩了一下。

“猫儿别乱动,还好爷现在只是在研究方案,这要是已经开始了,你这猫一动,就很可能得前功尽弃洗脸重来。”

“……”猫崽子吓得一动都不敢动了——现在可是抢时间的时候!

于是猫崽子闭着眼睛乖乖地放任着白老鼠的爪子在其脸上逡巡,并时不时下手□□之……

展昭在那坐着,迷糊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是知道白玉堂往自己脸上和眼睛上都抹了不少东西,又将自己头发散了以似乎不甚复杂的手法重新梳好,感觉上似乎就跟上辈子文姐为了出COS化妆没什么区别……

于是当白玉堂说“好了”,并且照了镜子来给展昭照的时候,展昭对于自己在镜中看到的事物表示十分惊悚——

怎么会是一张女子的脸?!

看见展昭惊悚的扔了镜子,白玉堂趁着镜子落地前赶紧接住,“我说猫儿,就是惊喜也要小心点儿,现在出大动静,白爷我这可还没来得及处理。”白玉堂指指自己的脸,勾了笑,倾身凑上前去,“我说猫儿,该不是被五爷我完美的技术折服了?”

“这脸是女子。”展昭语气肯定。

“是啊~怎么样,不错吧?漂亮吧~”

=-=#,展家猫咪爆了青筋,“白玉堂,你给我易容,就弄成这个样子?!”

“猫儿,别生气嘛~”白玉堂给猫咪顺毛,“这种时候,当然是女子更好掩藏身份了,而且那绳子五爷也想了好办法遮上,你就不要担心了……”

“为什么只有我……”

“五爷这不是还没开始么!你这猫给爷在一边儿乖乖等着,顺便……”白玉堂摸出两件衣服丢过去,“把这俩衣服开了,一会儿我们得往里套。”

展昭接过丢过来的衣服,=-=#,“白玉堂,这几日,我们就穿这个?”

白玉堂点头,手上也没闲着,已经对了镜子往他自己脸上捯饬了。

“就这两套……女装?!”=-=#

“当然……难不成猫儿你想顶着这样的脸和头型,穿男装出去?”

“……”展昭默默地摸摸自己头上的玉簪,再摸摸自己的脸——其实这也不完全是他自己的脸——默默低头,摸出指刃就往那衣服左/右侧缝合的地方划下去了。

白玉堂看见展昭很配合,点点头,内心窃喜——真不枉五爷我做了这么大牺牲穿一次女装……只要能看见猫儿穿一次,值了!况且,上辈子又不是没穿过……

上辈子那一次女装,真是五爷人生中的败笔……怎么就能想着让四哥负责的呢?!自己一世英名,就全毁在那儿了!

什么白玉花,什么媒婆……四哥在某些方面的想象力真是令人不敢恭维……这辈子,正好是在外面,干脆就自己来吧……果然还是自己来更能放心一些。

白玉堂看着镜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在椅子上转了个头,看着还低着头研究着一会儿如何缝合这个问题的展昭,“猫儿,帮爷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有疏漏?”

展昭一抬头,就定在了那里,一瞬间,似乎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只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下一瞬,展昭从自己储物空间里拽了一条白纱出来,劈头就给白玉堂捂到了脸上。

白玉堂有点儿发懵,“猫儿?”

“为了这城里不会尸横遍野,麻烦白五爷您还是把您那祸国殃民的脸给处理一下!”展昭扭头,正被白玉堂看见那红了的一截耳尖。

白玉堂看着展昭的反应,惊愕之下,忽然有些欣慰——这猫并不只是觉得可笑好玩儿,更多的有了丝独占的霸道在里面,这是不是可以说明,也这么久的努力,不是完全没有效果?这猫,虽然单纯得不像话,但对于某些人和事,五爷我,是不是也可以抱有期待?

展昭见白玉堂听了自己的话之后就用一种诡异的眼神儿看着自己,看到后来嘴角也浮出了诡异笑容,颇觉惊悚,“白玉堂,看什么?过来穿衣服……那,……”展昭伸手将衣服递上,“不过……你确定我们穿上之后还能看?若是吓到百姓……”

“猫儿,你要对爷有信心。”鼠爪拍拍猫肩,语气沉痛,“这时候,你要相信,五爷我就是神!”

“……”展昭丢了一个白眼儿过去,“有时间发疯不如研究一下衣服,我觉得这衣服,一旦穿上,若是遇见了打斗,可能就比较麻烦……这衣服太松散了。”

“猫儿,你觉得要是不松散,就我们两个这身高体格,进得去么?”

展昭和白玉堂都是武林中人,却并未如大多数武林中人一样练得一身僵硬的肉块。据分析,这很可能是两人师承和所修功法造成的。

很久之前,在初遇包拯之时,保证对展昭的评价就是“更类书童而非武者。”

这一年余,展昭个子长了不少,可是这看着分外柔弱的具有极大欺骗性的‘书生样’的外表,却是得到了完美的保存。

展昭对这一点表示很头疼,因为他觉得自己这外表致使自己在上门查案之时具有极低的震慑性,所以这等情况下,必要之时,展昭总会拎着巨阙,并让其保持在微微出鞘的状态以提高自身的震慑性。

至于白玉堂,江湖人称之“锦毛鼠”,便算是认同了其长相之俊秀——这年头,叫得上‘锦’的,不漂亮江湖人都不同意你叫啊!

至于身材,白玉堂总是一身白衣飘飘,很大程度上遮掩了其单薄,但是一旦洗澡,就可以清楚地看见其劲瘦身材和一身嫩皮……

有着白家二少和陷空岛五少的身份的人,怎么可能保养的不好?更别说他那师父还是个对这事情有着诡异执念的抽人!

两人终于套上衣服缝好线,展昭将线头用指刃断开之后,皱了皱眉,一旋身,原本是要做拔剑动作的,却悲哀地发现,那一旋身带起的大袖子和大衣摆还在那自顾自地飞扬,这样的装束去打斗,速度和战斗力会下降好几个等级不说,还会大大影响协调和配合。况且——展昭想像了一下自己穿着这身东西手执巨阙……

展昭哀鸣一声倒在榻上——为什么忽然很冷……

白玉堂整整衣服,回头就看见展昭咕咚一声仰面朝天倒在榻上。

“怎么了猫儿?”

“没什么,”展昭伸臂,原本只想挡住额头,却不想那袖子自动为他遮了半张脸,“我只是觉得,该准备一把剑……好歹看上去不会很怪异。”

白玉堂看着展昭这一身墨蓝衣裙,再将巨阙拼接上去……

不知为什么,白玉堂觉得眼角有些抽……啊呀,是易容用的东西没粘牢吗……

白玉堂抬袖,白色广袖直接将绳子掩得严严实实,一丝迹象也看不出来。

白玉堂拽起小桌上的头纱,塞进袖子里,回身看看还在榻上回忆殷城铁匠铺子分布地点的展昭,“猫儿,我们先吃饭,吃完了就该跳窗走人了。”白玉堂一边说一边将那易容用的东西收成一包丢回了自己的储物地点。“这店的掌柜的真是人才,看见没有?这是唯一一间窗外全是水的客房,这掌柜的是吃准了五爷不会游泳。”白玉堂侧身站在窗前,帘子掀开一线。

展昭顺着那缝隙望出去,下面的水很清澈干净,该就是殷水的一支分流,“白兄,你现在应该用不着游泳了吧?”

“是啊……再说就是需要游泳,五爷好歹对于游出去这件事情还是很有把握的。”——自从上世那一回展昭被人放上竹筏飘到陷空岛附近,自己远远看着漂在水上的一抹红却什么都做不到,这无力感逼得白玉堂在不久之后就跟着自家哥哥下了水,历尽艰险,终于达到了在水里基本可以不被淹死且能确定一个方向后基本游直线的水平。

两人在桌旁落座,饭菜已经有些微凉。

白玉堂试试温度,皱了眉,“猫儿,要不……我们出去喝粥吧?”

展昭摇头,“不必,这些很好。”——而且到外面粥铺子里,你若是吃东西就必然要掀头纱……会引起骚动,不利于社会治安的。

白玉堂看着展昭动了筷子,也就不再多说些什么。

席间一抬头,白玉堂发现展昭在喝那酒,劈手就夺下来,晃了晃,“猫儿,你……喝了多少?!”

展昭歪头想了想,“两杯吧?第二杯只抿了一口——菜有点干。”

“快吐出来。”白玉堂闪身到展昭身后,扑上去就要掐展昭脖子,“我以为你该知道这里加了料的!”

“唉?你说马钱子啊?”(某雅提示:马钱子为剧□□草,直接作用于中枢神经,少量即可致命。)展昭晃晃杯子,“没事,这东西小时候饿了吃过,味道还好,就是不管饱。”

“……”白玉堂的爪子僵在半空,声音虚渺,“猫儿……你……确定你说的不是什么水果?”

展昭看着白玉堂紧张的神色,眨眨眼睛,出言安慰,“白兄无须担心,展某自小对原生的草药类的毒的抵抗能力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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