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裔双白鸥。鸣飞沧江流。宜与海人狎。岂伊云鹤俦。
寄形宿沙月。沿芳戏春洲。吾亦洗心者。忘机从尔游。
——李白《古风其四十二》
(双白鸥,忘机从尔游啊~小白,你瞑目吧~)
展昭听着自家大哥说话,看着自家大哥神情,忽然意识到——
若是自己早在不经意间对白玉堂有情,又因为不甚明了而并未掩饰,那么自己左近的人是不是该都看得出来的?
想到这一点,展猫咪害羞之下炸了毛,本能地迁怒于某只尚在昏迷中的小白鼠——居然都知道还不提醒我也不帮着掩饰!臭耗子你等着!
感觉到自家弟弟忽然间就有了活力,展云翔终于放下了心——刚才自家弟弟那样子是真的挺吓人的。
“怎么,心结解开了?”
“嗯,想到些事情……”展家猫咪眯了眯眼,笑得灿烂。
展云翔看着自家弟弟这表情,为那被猫崽子盯上的出气筒默默致哀三秒。
“对了!”
“怎么?”
“大哥我得回去了!那耗子今儿还没喂饭!”
“开封府又不是就你一个人……”
“大哥……你不知道,那耗子挑得很,除了我喂,谁喂他他都不张嘴——包大人试过了不行不说,连公孙先生都失败了!”
“那个公孙先生都失败了?”展云翔张大了眼,“小白真有胆量。”
“……”展昭默默地望着自家大哥,“大哥,你该不会……一直这么叫那耗子吧?”
“不啊,正式场合都叫白二少,他小时候在展家住的时候我们哥仨倒是一直就叫他小白来着。”
“是么……”展昭忍着笑,“这名字不错,简单好记……噗……大哥,我先回了啊……”展昭抱着肚子拉开窗帘,纵身一跃就没了影子。
展云翔拉开门,正要往外走,就看见一人形物体砸了进来——
“沈世豪?!”展云翔看着某神色慌张的黄鼠狼,笑得灿烂,“好,很好……我接下来要回本家,立刻就走!”
说罢,着人准备马车行李,往江南展家行去。
沈世豪望着绝尘而去的华丽马车,吩咐沿途的产业做好接应及情报工作,就牵了自家爱马跟上,缀在了展云翔马车后头。
当夜,展霁踏入东京汴梁,完成了展家兄弟的此次换班。
哎,您问公孙先生哪去了?
早在展昭跳出窗子的同时,公孙先生就向沈世豪道了声告辞下了楼了……
所以说,公孙先生的智慧,非我等可以匹敌——此乃真理。
展昭回了开封自己院子,一进院门就听苏虹喊,“展大哥回来了~”
苏虹珠儿江宁齐刷刷地从屋子里冲出来,俩小姑娘望着展昭,一脸忐忑。
展昭看着俩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样子,微微一笑,“不必担心,没有怪你们的意思,相反还要感谢你们。”展昭居然笑出了自家哥哥的招牌大白鲨笑容,“罪魁祸首在里面躺着呢……”
俩小姑娘看着屋里躺着的白老鼠,很是同情——死道友不死贫道……白玉堂,你节哀……
江宁闻言,看看展昭,尚自有些疑惑,就听展昭微微一笑,“婆婆。”
江宁看着那眼角眉梢溢出的暖意,惊艳之余,终于肯定自家媳妇儿可算是开窍了。
江宁看看尚自趴着不清楚外界沧海桑田的自家儿子,欣慰之余……谁来告诉她那抹淡淡的嫉妒是怎么一回事=-=b
江宁纠结着回了自己院子,珠儿苏虹互相看看,也道了声告辞急急忙忙地逃走了。
展昭站在院子里,隔着窗子看着害自己纠结了大半日的那家伙,原本想揍人的感觉淡去。
无奈于自己这一本能反应,展昭摇摇头,走进屋子,从小厨房里找出小火慢炖大半日的补粥,盛好,一小口一小口仔仔细细地给白玉堂喂下去。
——白玉堂啊,你一定要快点儿好起来啊,不然我就是想揍人都觉得似乎是在欺负弱小……等你恢复了,我揍人是不是就不用再束手束脚了?瞒我这么久,你出息,嗯?!
……小白啊,其实你还是多昏会儿比较好啊,你觉得呢?
四月二十一日,展昭巡街巡到东区。东区正是丐帮平日集聚的地方,这一日展昭巡到一处阴暗的巷子,被两个丐帮弟子拦住了。
展昭正奇怪,却见那稍小一点的弟子向他拱了拱手,“展大人,在下数月前曾受过大人救命之恩,未及报答甚是惭愧……此番又有事情需要展大人费心……”
展昭认真地想了想,记得是很久之前和白玉堂一起办的一个官员被诬陷斩首的案子,这一位,正是那家官员的幼子。
“可是遇见了什么麻烦?”
“呃……还请大人随我来。”
两个孩子在前面引路,没走几步,进了一处荒弃的屋子。
屋子里阴暗潮湿,展昭凝神看去,就见那角落的稻草中似乎是趴伏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破烂的衣服,隐约可以看出原本似乎是不错的料子;右手指节有茧,该是多年拿笔所致;虽沾染脏污,但是脸上底色似乎偏向白皙,综合种种特征,这人以前,似乎该是个做文职的。
只是一个文职人员如何会有如此境遇?
展昭上前,在那人身前蹲下,“这位兄台,你……听得见我说话么?”
那人点点头,眼中有光彩闪动。
“你能说话吗?”
那人摇摇头。
展昭点点头,“那么……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就点点头。”
那人点头。
“你原本……是个书生?”展昭大胆猜测。
那人点了头。
“那你现在可以写字么?”
那人伸出手,摇头。
展昭看着那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那手筋被利落地挑断,在后来生长时又因为没有及时专业治疗而错位,这只手若是不经历断筋再续,定然就要废了。
展昭看着那人,想了想,伸手给那人把脉。
这一举动,真真正正地惊到了那两个引他来的小乞丐和这躺在稻草堆上的人——没人说过南侠懂医啊!
展昭看了看那人,伸手按在那人颈侧。
“你是被人所害,时间大约在一年前?”
那人努力点头。
“这手筋脚筋和那嗓子都是那时候被歹人所废?”
那人点头点得越发用力。
“你……想不想重新能写字?”
那人眼中爆发出极强烈的光彩。
“但是会很疼……得把长出来的筋打断,辅以药物,重新接续……整个过程一直会很难受,时间大约要三个月以上。”
那人点头,点得很坚定。
“你这个嗓子,或许可以治得好,但是我只能做到让它可以发声,那声音可能会比较嘶哑难听……这个可以快些。”
那人挣扎着就要起身,展昭赶紧将那就要跌下去的人扶住,“但是为了安全,就委屈您暂时住在青楼好么?”
三个人都呆了——那可是展护卫啊!展昭展护卫啊!出了名的君子平时除了巡街见了花街绝对绕道走的展昭啊!难不成是他们认错了人么?!
展昭感觉到自己扶着的人的僵硬,回忆了一下自己说的话,意识到了这话可能引起的发散方向,红了脸,“若是这位兄弟觉得不方便,展某就去问问二哥有没有什么别院……”
那人摇头,胳膊比划着。
展昭看得茫然,还是那两个找他来的小乞丐给出了解释,“展大人,他说不碍事……不用再找地方麻烦了,只是害他的人若是看见他和您在一起,怕是会对您不利……”
展昭看着那人,盯了半晌,道声得罪,就将那两个小乞丐暂时打发去买了些东西。
不过是些蜂蜜面粉之类的寻常物品,还有一套普通百姓穿的衣衫。
两个小家伙很快带了东西回来,展昭拿了东西,就开始给那苦主捯饬。
直到展昭背着‘崴了脚的老大娘’走出废屋,俩小乞丐的嘴一直还处于合不上的状态。
——那个,真的是自己照顾很久的人么……明明看着就是一老大娘喂……展护卫你到底会多少东西,这易容又是什么时候学的!
背着人,展昭不由感叹:自己记忆力还是不错的么,一共就看白玉堂在殷城捯饬过一回,居然真就叫自己试验成功了……真是天命助他,这人身上,怕是真有不小的冤情吧……
这一日,在花街中的人有幸看见了做梦都不敢想的一幕——展招展护卫背着一个崴了脚的老大娘一直走到了花街最深处的“照影居”,进了门不说,居然还在里头待到夕阳西下才出来!
花街震动。
奇怪的是照影居里那群自觉高人一等的女的居然不仅没有出来显摆,还对着这话题避之唯恐不及!
这事件迅速传遍街头巷尾引起了整个京城百姓的讨论热潮!
大多数男人都觉得,这是一件可以理解的事情——毕竟展昭也是个正常男人,一年到头都不近女色,忍不住了找地方解决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展昭这孩子明显没什么经验,居然会大白天的就到花街泻火……
大多数女人都不愿意相信,他们觉得展护卫去那里一定有其他的理由。
而展昭接下来数日的举动,将这讨论热潮一次又一次往更高峰推动。
展昭做了什么?
咳,中医治疗,尤其是重症,每日请脉必不可少,而且展昭这回做的可是断筋重接的活计,一点差错都容不得。
于是展昭接下来的四天,一直风雨无阻地定时奔赴照影居……
直到第五天,展昭终于记得自己带一次用惯了的针包药箱,这才替所有好奇的人解了惑——敢情人展护卫是给人治伤来了!
再一结合事件最初,大家恍然——原来是为了给那位大妈治伤啊~怕是这地方没几个好的接骨大夫来,展护卫这才来帮忙的吧……
开封府的八卦榜首自此迅速换了议题,这话题,也被湮灭在人们的记忆中了。
照影居里,展昭看着自家二哥,很是无奈,“二哥,我真的有时间……你原来嫌我来的少这回我常来了你怎么还撵人啊?”
“废话,你个小崽子是为了你哥我来的么?!”
“……”
“既然不是就少来晃悠,净会惹你哥我伤心……”
看着展霁耍宝,展昭手上的茶杯一抖,好险没将那滚烫的水泼到腕子上。
那病患几天来净看着这哥俩交流感情,最初的震惊过后,也就习惯了。
“对了,唐恒大哥怎么没跟着你?”
“他啊?唐门召他回去,这不,刚回去不到半个月……唐家似乎是收到了什么邀请,似乎要有一次比较大的活动,具体是什么不清楚。”
“这样么……”
看着展昭沉思,展霁决定把话题拉回来,“老四,咱可说好,明天开始你三五天来看一回就行,你哥这儿的几个大夫看了你弄了好几天早就会了……你哥我的人你还不放心?”
展昭看看自家哥哥,“可是……”
“甭跟这可是,老四,你这来回跑太远了,你那儿不是还有一个卧床的病人么?”
展昭低了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子——按照这几日的脉象,白玉堂随时会醒,要是醒的时候自己不在,岂不是白守了这么久?再说自己也盼着能揍那耗子一顿很久了啊……
“老四,你就放心吧,哥哥办事不会给你出岔子……你府里那个可是不好答对,一个不小心怕是就会拆了开封府,哥就是再家大业大也经不住来回赔崭新的开封府啊!”
“噗……”正思考着的展昭闻言喷了水。
看着自家哥哥说得一本正经,展昭想了想,终于点了头,“那,这就交给你了……哥,他大约在下月初就可以开口说话,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怎么,小昭,你不来了?”
“家里那个这两日快醒了,之后还有得忙活,这边就拜托二哥了。他的伤只需要养护着不出岔子就可以,有了情况随时去开封府找我。”
展昭看看天色,放下茶杯,“该回去喂他吃药了……二哥,回见。”展昭说完,单手一撑窗沿,红影一转,就再看不见了。
展霁看着自家弟弟再度跳窗,无奈地挑了挑眉,“还真把自己当猫了不成,怎么每次离开都走窗户……”
展霁回头,看着窝在那里努力屏蔽自身存在感的病患,露出了一个展家出产的大白鲨式笑容——
“呦,兔兔,被我家老四抛弃了可有何感想?放心,我不会笑话你的~”
那病患默默扭头——果然江湖传言不可信,谁想得到,江南展家掌管黑道的二公子,居然在人后就这么一个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