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李白《经乱离後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节选）》

（我们上节书说道哺乳动物中的珍稀物种数量稀少的原因并论证了其近现代以来迎来种群灭绝的必然性，本节我们继续就如何饲养这些生物展开介绍……众怒拍：喂你够！我们不是来听动物百科的！）

咳……于是我们书归正章。

或许是因为人间有了冒名者，展昭和白玉堂在珍兽入朝的那一日，下了朝的当夜，就在自家院子里看见了好似凭空冒出来的麒麟。

或许是仙灵之气自主吸引，也可能是好友久不见一时激动，不仅巨阙自主化出原身——幼兽状黄龙——配合着那小得好似狗崽子的麒麟和同样幼小得状若鸡崽子的凤凰，三只崽子团在一起叽叽喳喳也不知道在唠些啥。

而当这一鼠一猫按捺不住即将破表的好奇心，过去凑趣儿的时候，那‘狗崽子’却猝然抬头，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玉堂，冒了句话出来——

“你死，或不死，此界就在那里，不停不灭。”（好吧这是某雅受了胥渡盘点刺激=-=）

白玉堂本就被那目光盯得发毛，又听了这么一句内容惊悚却没有一丝丝语气或是感情起伏的话，顿时有点儿接受不良，有一种浑身发凉的激灵感。

白玉堂这边儿刚打完一个冷战，煞气刚要往外冒，脸还没撂下来，就看见展昭已经先一步拎了那‘狗崽子’起来，摸到尾尖，下手狠掐之。

狗崽子惨叫着炸了毛，呜呜哀叫着扭头，想去舔自家受了伤的尾巴。

结果一扭头，就看见展昭那只大手紧紧握着它尾巴。麒麟抬头向上，就看见那光洁的下巴之上那弯出诡异弧度的嘴，还有更上面，那一双笑眯眯地眼睛……

麒麟俩小爪捂住眼睛，默默泪流——

谁说伏羲帝没了记忆的？没了记忆怎么还可能护短成这样！

“噗！”白玉堂被这拟人化的动作逗乐了，伸手去抱展昭怀里的狗崽子，却不想一向爱护小动物习惯对这些生物轻拿轻放的展昭这回……居然没完全放手！

于是现在的状况就是，麒麟的大半身子都在白玉堂怀里，只有尾巴被完整地攥在猫爪子里。

看着那麒麟讨好的目光，白玉堂很想长叹——该死的你这眼神要不要和猫儿想吃甜食的时候那么像！

于是白玉堂投降。

“咳……我说猫儿，他那话也不都是坏事不是……”

“白玉堂！难不成你很喜欢死一死么？那么不用等到冲霄楼，展某现在就可以满足你！”展昭指尖，那利刃的光芒前所未有的醒目。（还有人记得指刃么啊……）

“猫儿……我不是这个意思。”白玉堂赶紧安抚炸了毛的猫咪，直到看那一双猫眼儿瞪的圆度有所减退才敢开口，“猫儿你想啊，你然我死不死都不会对这界的存亡有所影响，我是不是这一回就不用死了？”

“倒也是。”展昭想想，刚要松手，就听着那完全正直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才可以保命的狗崽子冒了一句——

“那不行，你要是不死，这个界会崩溃的……虽然还在，但是生命都会消亡，回归混沌。”

“去你的混沌！”白玉堂看着瞬间瞪圆了一双眼睛，眼角都有点儿红的猫崽子，手上一松，麒麟崽子就这么掉了下去……当然，展家猫咪由于情绪激动完全忘记了自己手里有东西，只是本能地攥紧了……

麒麟的哀叫瞬间就响了起来，却没谁顾得上他了。

白玉堂看着那瞬间就迷茫了的猫眼儿，下意识地将人紧紧抱住。

“猫儿，你看好，我还在，白爷还在这里，白玉堂还在这里。”

白玉堂忽然意识到，他根本未曾想过也无法想象他上一次死去后展昭过的是什么日子。

这个问题，他白玉堂似乎一直以来都在逃避。

或许不是没想过，而是一旦将要触及这个问题，都会本能避开。

人，总是有避开痛苦的本能的。

他终究，还是不敢。

不敢去设想那太过残忍的事实。

展昭从来都是个内敛的人，这份内敛造就了一个谦谦君子，却也使得他一旦有大的心情波动也都不会对外宣泄，只会憋在心里，一遍遍的自行消化。

很苦。

白玉堂紧紧抱着展昭，只会一遍遍地在展昭耳边确认，让展昭确认他的存在，确认他白玉堂的存在。

白玉堂从来都不大会安慰人，仅有的一点儿可怜的经验，也不过是哄哄自家娘，偶尔逗逗猫，从未在这种涉及生死的事情上有所实践。

所以在这时候，他除了这唯一的做法之外，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毕竟他白玉堂从来都不是会说好话哄人的料。

展昭在听了麒麟那句话之后，只觉得脑子忽然间就是一空。

好似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彼生，有什么东西冲破了记忆的阻隔，再现了曾经拥有过的激烈感情。

茫然而绝望。

自己好似使尽浑身力气，也不能从这种情感中脱出。

可能是挣脱不出。

也可能……是不想挣脱。

曾经有过的这种令人沉溺的绝望感，若是推断无误，当是曾经作为展昭的自己所经历过的。

如此激烈却又温吞的情感，一旦爆发，伤的，也会是自己。

只会是自己。

该说果然是自己的风格吗？

展昭很想苦笑，却翘不起嘴角。

绝望感铺天盖地，好似要让他窒息一般地来势汹汹。

在这绝望之中，展昭却忽然听见一个声音。

那声音很熟悉，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那声音说——

“白玉堂在这里。”

白玉堂在这里……白玉堂在这里！

漫天的绝望好似化作被闪电撕裂开的迷雾一般散去，展昭试了试，发现自己已经挣脱出了桎梏。

双瞳终于对得上焦距，展昭睁着眼，望着面前一脸焦急的人。

——白玉堂，我这回，绝不会再那般轻易地放你去死。

白玉堂看着那双猫眼儿恢复了神光，心下大安。

“猫儿……还好么？”

展昭沉默地点头，动动僵硬的手脚。

“那就好。”白玉堂缩回手，转了两下画影。

展昭这边儿一活动爪子，那边儿麒麟终于获得解放——他刚刚已经疼得连呜咽的力气都没有了。

麒麟扑通一声砸在地上，那边儿一龙一凤蹿过来，蹭，“你还好么？”

龙崽子一边问，一边伸出一只爪子去碰那麒麟尾巴。

麒麟摇头摇到一半，被这一碰，又疼炸了毛。

“你好歹也是上古神兽，要不要这么……”凤看着狗崽子，颇鄙视——你要不要这么废啊？会被人捏尾巴捏成这样！

“换你被大头朝下拎尾巴这么久试试！况且我尾巴又不像别的地方那么结实……再说，我是上古神兽不假，可是捏我的那位大人的力量却远不是我这种所谓神兽比得了的！”

“知道？知道你还非在这时候说那种话！”黄龙伸出舌头给麒麟尾巴仔细舔了个遍，“好点儿没？”

龙涎，可一向是疗伤圣物来着。

“好多了。”麒麟抖抖身子，红了脸（折腾的）喘着气，“以后我还是少说话吧。”

“你早就该这么做了！”一龙一凤异口同声地表示赞同。

一向以为自己作为正直的兽很有说话必要的麒麟忧郁了。

麒麟只在那夜来晃了一圈儿就走了，据事后巨阙汇报，麒麟只是来递个消息的。

那消息自然不是令人纠结的‘白玉堂必死’，而是那引出了赫连鹏时间的‘原本离家出走的’参娃儿已经回了家并且在神农手底下乖乖地学起了绘画。

关于参娃儿如何绘画的问题，白玉堂表示了一定的疑惑，但是由于展昭也无法给出答案，黄龙和凤也没见过，这事儿直接变成未解之谜晾在了那里。

那一夜过得可算复杂，但是过了那一夜，这一鼠一猫之间的氛围，就变得……很是奇怪。

原本展昭对白玉堂态度已经算是软和很多，却不想这一夜过去，展昭对白玉堂，虽说表面上没什么区别，但是白玉堂敏锐地感觉到其中多了那么几丝……若即若离=-=

白玉堂对此虽然不解，但是找不着原因也只能干着急。

白玉堂的伤早就没什么大碍，一身功夫也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鉴于包拯新职位尚未上任，包策两只尚处于在开封游荡的状态，展昭和白玉堂名份上毕竟还是开封府的人，也就留在开封府陪着刚上任的颜查散，帮个忙添把手。

以包拯和公孙策二人为中心的上一代开封府领导核心的那一群人现在都各自去了其他的安置地点。

张龙赵虎王朝马汉既然已经入了衙籍，八成就一辈子出不去了——按照北宋的规矩，衙役这差事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一旦自己做了衙役，三代内均不得入仕为官，相当于入了贱籍，地位等同于花街官妓。

至于为什么是官妓……私人的业务若是未上妓籍——即是逃脱了强制上户——还是有可能不受这个限制的。

所以这四人除非得到什么特赦，怕是离不了开封府了。

所幸，关于这特赦，包拯还真就给求来了！

按照包大人的说法，这四人属于一心为了官家的百姓，出于投诚的本意才做的衙役，并不知道那诸多限制……既然原本是良民，他包拯也不能对不起百姓，故而在离开开封府之前特向官家求一个恩典，将这四人脱出衙籍，另作他用。

赵祯是谁啊？成精了的紫薇星君！包拯这真真正正想表达的意思他会不知道？反正包拯这一家子（指开封上下）也算是为了他赵家江山拼了无数回命了，这小小的衙籍问题作为回报完全不成比例，既然包拯都放下老脸来求恩典了，他怎么可能太过小气不放人呢！

于是就在麒麟走了的这一日晨，宫中来了宣旨的天使，带来了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人升职成为包拯私家保镖的消息，顺便还加了句——此四人仍旧领朝廷俸禄！

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就是说赵祯花着银子给包策养了四个免费保镖！

从七品的翎麾校尉，一升就是四个……虽说在天子脚下这种三品一抓一把的地方七品官不值钱这从七品的就更不值钱，但是和原本贱籍衙役相比，这简直就是质的飞跃！

在这一刻，他们飞了起来！

那四人就说到这儿，再来看看原住于开封府的各位。

首先就是证人类的苏虹。

当然，这孩子除了成德医馆之外不会再去其他地方了。

再就是平剑秋平常父子，平常在和凤仪染坊的老板娘柳凤夕阳结婚成功了之后就将染坊交给了很久之前就一直来收购的展家（展家老五盯上这染坊很久了=-=名字的怨念），三口子住进了开封后院。这一回开封易主，平常和柳凤合计着去江南，想在那里开心地过他们平凡下来的好日子。

至于剑秋的意思……那曾经的江湖生活他也早就倦了，这样的生活他觉得很好。

在开封里的丫鬟婆子自然还是驻扎在这里，继续他们数年如一日的浆洗缝补炒菜做饭。

人啊，不一定是都要被环境变动所影响的。

颜查散所在的毕竟不是什么清闲衙门容得下他悠哉游哉地办交接，这不，刚接了没两天，案子来了，还是个大案子。

御赐之物遭遇盗窃，丢的是曾经的他国贡品。

白玉雕龙。

而丢了这御赐之物的，居然是当今丞相——文彦博（这人当过北宋丞相，是北宋杰出政治家。为人冷静过段曾参与反对王安石变法，嘉祐三年因故落马，后半生信佛）。

说起这文彦博，也算是个熟人了。

包拯是在天圣五年（1027）考中进士的，这同期的有名的，除了韩琦、赵概、吴奎、陈旭之外，就是文彦博。

顺便一提，后世所传仁宗时期“嘉佑盛世”，很大程度上便是由这些中坚力量扛起来的。

包拯在中举之后曾经有过长达十年的迷惑期，期间守孝。而这时候，文彦博已经马不停蹄地青云直上。

后来，包拯决意出仕，能够升迁迅速且得官家关注，除了其本身的能力和性格之外，文彦博也是出了大力的。

文彦博一向颇得圣心，如今更是已经官拜丞相，此时丢了东西，怕是大大的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