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吃饭时,宿家饭桌上依旧只有四个人,白氏备好饭菜后正要往桌上递,却见小胖子噔噔噔跑来她身边。

他仰起头,认真道:“大伯母,我来帮你!”说完,一把抢过碗筷便跑,连拒绝的机会也不给人留。

小胖子急促地跑进屋里,将东西放好在桌上,然后眼巴巴地看了宿知袖一眼,见她连个眼神也没分给自己,小胖子低下头,失落地离开了。

之后好几日,小胖子都在白氏身边抢着帮她做一些小事,不仅如此又跑至宿奶奶面前,给她端水捶背,俨然是一副洗心革面,要变成一个孝侄贤孙的模样。

更难得的是,小胖子居然默默坚持了下去,以前不知事,更受不得一点苦,他几日锻炼下来倒也做得有模有样,令二人大吃一惊之余,也都对他的转变欣慰极了。

宿知袖偶尔闲时在家也只冷眼旁观,但从来不予评价,只任他一直做事便是。

若是从此改了性情,那再好不过。

她这两日在为另一事奔波。

近日春寒气冷,还不宜动土,新建绣坊一事就被暂时搁置,但是人员的招揽及培训须得拿上日程来了。

柳家村现在的情形便是许多妇人都闲在家中,寻不到正式的活计补贴家用,只能守在家里暗暗着急。

那倒不如早日将她们集中起来训练,拿到实实在在的钱是正经事。

宿知袖看着自己只剩一百多的积分如是决定到,正好自己也该再涨一波积分了嘛。

没有现成的场地,她将主意到了村中闲置的空屋上,直白的说,就是那几间曾经充满生机热热闹闹,而今荒凉冷落,破败衰颓的村内学堂。

宿知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有幸瞻仰过学堂的“尊容”,看起来摇摇欲坠,已经不似个像样的房屋了,墙壁颓圮,废弃已久。

左右将来这里也是要复学的,不如就趁着现在这股东风将房子修缮好,将来也能省事些。

打定了主意,宿知袖没有劳动其他人,带上点烟丝和好酒便直接拜访了几位村里德高望重的族老。

自柳里正倒下后,村内群龙无首,但这一番杀鸡儆猴后,村内百姓都本本分分的,再不敢生出事端来。

因此即便至今县里没递准话,接下来究竟该有谁来担任里正一职,柳家村表面依然风平浪静。

既无人主事,宿知袖想要借几间学堂一用的事,也只能找到说得上话的族老家去了。

但此事无论对谁家来说都是美事一桩,再者即便是家里还过得去的族老家也有闲在家中的妇人,面对宿知袖的征询及送来的酒,几位族老都不是傻子,自然是笑纳了。

更何况几人也都知道宿知袖现在身份不一般,对她的态度俱是客客气气的,在场唯一的那位面露不忿的花胡子老头很快被其他的人联合镇压了。

宿知袖顺利地将学堂借到手,下午便紧锣密鼓地找人修整学堂,同时将招收学员的条件分条列项张贴在村口,还找了手下能说会道的田大娘站在一旁。

既是为不识字的村民解释,也是发挥对方的长处好好为绣坊宣传一波。

田大娘将条件解释清楚了,底下围着的乌压压的人群中很快有人举手问她:“既然现在要办起绣坊了,咱们想知道,酒厂开春还酿不酿酒了?”

经过前面几个月在酒厂干活,不少村民实打实地挣了许多银钱回家,好不容易过了个好年,很多人都对酒厂新春开门一事翘首以待呢。

这个疑问宿知袖早就考虑到了,因此田大娘笑回道:“大家放心,酒厂到了开工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如期返工的,而我们今天说的这家绣坊则是为了帮助许多力气有限又家中困难的妇人和姑娘们……”

田大娘又将建绣坊的缘由给众人掰扯明白,最后补充道:“当然,咱们东家心肠好,考虑周全,如果有人想要退出酒厂,以后进入绣坊干活也是可以的,只要去那边登记一下就行……”

她指了指一侧的桌子及桌后坐着那位拿着笔墨的身影,众人仔细一瞧,才发现竟然是久不露面于人前的孙氏去年收养的那个孩子,好几人绞尽脑汁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此事。

毕竟他们家确实不常出现在人前,他们更吃惊的是这个孩子……居然还识字?没想到孙氏随便捡了个孩子回家就遇到这样的好事!

一时间不少当初没有花钱的村民俱是后悔不已。

此事暂且不提,很快又有其他人把自己疑惑的地方提出来,田大娘在回答时还不忘着重夸赞了一番宿知袖的善心和仁厚(知知:?)。

于是,现场各种感恩戴德的好话不要钱地从村民们口中说出,甚至众人之间隐隐有攀比之势。

连拍马屁都内卷了害:)。

亲自去县里买工具的宿知袖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系统提示音,倒也丝毫不慌,想想村里现在该发生的事便瞬间明白了。

当然,宿知袖也算是经验丰富了,今天涨的这波好感度还是小数字,等到大家手里领到实实在在的银子后,那才是积分呈爆发式喷涌的时候。

宿知袖买好了修缮的工具和一些石料、木材,便老神在在地漫步于街上,手里握着根红艳艳的糖葫芦,时不时地舔舔糖衣、咬下一口山楂。

主要是为了馋在空间里上蹿下跳的某只系统。

宿知袖也挺奇怪的,明明是个数据模拟出来的虚体,根本吃不到,为什么它会对糖葫芦有这种莫名的执念呢。

小为一直趴在空间屏幕上眼巴巴地盯着糖葫芦,被馋哭了的隔壁小孩有画面了。

宿知袖又咬了口山楂,心里暗笑。

宿知袖逛了一阵,索性来到隔了几条街的官府衙门前,巧合的是,今日门外当值的人中正好有与她有过几面之缘的小蒋。

没等人进去通报,小蒋便亲自领着她进门了,一边引路,一边还赔笑着说:“上次前去捉拿拐子时,同去的人太多,卑职便没好意思上前询问姑娘的情况,姑娘可没受什么伤吧?”

宿知袖摇了摇头笑道:“侥幸遇到位高人,因此毫发无伤,多谢关心。”边回着问,宿知袖还分了分神看眼周围的环境。

小蒋笑道:“姑娘谦虚了,当日同去的兄弟们谁人不知,姑娘以身犯险,配合着那位英雄一同救下被拐孩童,实在是功不可没。”言语间对她颇为恭维。

虽然小蒋对她态度很热情,但也非常守规矩地将她直接带往后堂,没有让自己有丝毫接触到公文等东西的机会,宿知袖暗暗点头。

的确是个聪明人,就是不知他将来能走到哪步。

官府占地面积不小,除了前面的衙门和办事处,及几间供衙役们日常休息轮班的耳房外,后院还有专门为县令等人休息设的内室。

看来禹朝公务员的待遇还是相当不错的,从前院一路行来,宿知袖便看到多处假山亭台,更兼少有人影,环境清幽宜人。

小蒋向她介绍了这周遭的景色,同时补充道:“大人不喜喧哗,因此裁减了后院的下人,这才有些空荡荡的。”

不知不觉间,内院正厅敞开的大门已然出现在二人面前。

小蒋道:“大人便在里间与人谈话,姑娘进去吧,卑职先退下了。”

宿知袖点头致谢,举步正要进入厅内,忽听得里间传来一阵交谈声,其中一个声音自然是沈嘉奕。

宿知袖的注意却被另一个懒洋洋的嗓音吸引走大半,只听对方拖长了嗓音漫声道:“……行了,伯父的书信我也替他带到了,知道沈知县贵人事忙,我就不多打扰啦,这就走!”

听起来莫名耳熟。

接着是沈嘉奕清冷的声音似含着一丝无奈响起:“又无人赶你,怎么又做出这幅姿态,我看你是在这边天高皇帝远,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以为两个人即将要出来,宿知袖为防止尴尬,便站在外面先咳了两声,引起里面人的注意。

里面静了一瞬,随即沈嘉奕淡声道:“外面是何人?直接进来便是。”

绕过博古架走进内间,宿知袖一眼便瞧见靠着里面的墙壁满满放着的一整架书籍,沉木漆黑透亮,丝丝缕缕的阳光打在上面显得格外雅致。

摆在书架前头的是一张宽大的书案,原先说着话的两人一个腰杆笔直端坐在案后,另一人站在他正对面,双手撑在案上,姿态随意而强势,似是在质问着什么。

沈嘉奕没再理会对面那人,脸侧了侧绕过他向外一瞧,发现竟是宿知袖上门,立时起身含笑相迎。

屋内另外一人似乎身份也不一般,宿知袖心念微转,身下破天荒地朝沈嘉奕行了一礼:“沈大哥。”

沈嘉奕快步上前将她扶起:“知袖这是作甚?又没有外人。哦,对了,这位是宋氏钱庄的宋惊羽宋公子,算是我半个发小,知袖在他面前也不必拘礼。”

他手掌与宿知袖的外裳隔开几寸,见她站稳后更是立刻松开。

“惊羽,知袖是我在河阳县难得结交到的投契的好友,也唤我一声大哥,今日倒是巧了,你们一道来看我,正好认识一下。”

看清面前小姑娘的清丽面容,虽然比年前在客来酒楼相遇时长高不少,但显然如假包换,是那个好玩的小丫头无疑。

宋惊羽失笑道:“免了免了,我们之前早就见过了,对吗,知袖姑娘?”他眸色玩味地眨了眨眼。

这次终于看清了他正脸,宿知袖面上闪过一丝意外,呦,这不是当日那个非常自来熟地到她桌前讨茶喝的富家公子哥嘛?

世界果真是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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