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宋伯二人在前面“祖孙情深”,稍稍落后一步的宋一找准时机插嘴道:“哎,每次回来,爷爷眼中便只能见着公子一人,像我这种没人关心的早就习惯咯……”

口中故作的怨念一下子冲淡了之前萦绕的悲戚氛围,宋伯笑骂道:“你这混小子,哪回回来家里不是做各种你爱吃的等着你,现在竟然说这种话,我看家里给你备好的吃食衣物也不必拿了,你直接走吧……”

几句话说得宋一赶紧掺住老人的手不住讨饶,气氛顿时又热闹起来。

宋伯携着宋惊羽在前头开道,宿知袖则与徐氏落后两步,自步入宋家正门后便默默打量着里头的景色,先前便见识过徐姐姐家中亭台楼阁,一步一画,景色美不胜收。

却不想宋府内的景致也丝毫不逊色于徐家,错落有致的碎石小径蜿蜒而过,更有小桥流水映入眼帘,绿柳绕堤,花团锦簇,相比起徐家,沿途走来,宋府内四处可见向来客屈身行礼的下人们,倒比徐家更多了丝人气儿。

除了一开始所见之景,宋家内各处独立的院落也还各有各的特色,就如宿知袖二人被安排住下的风鸣轩,院内有一处两三座小亭相合的亭廊,四周以精致古朴的木制风铃点缀,清风微拂,便有清凌凌的碎响踏风而来,别致清新。

将人送到风鸣轩正院门口,宋伯欠身道:“此处便是风鸣轩,离主子们住的院落相去不远,也可随意至府内各处花园赏玩,一应用具也早已备好,还请二位姑娘安心住着,若有不合意处尽管吩咐下人知会我一声便是……”

宿知袖二人连称不敢,谢过宋伯好意,又在宋伯的安排下与院内的丫鬟小厮见了面,府中正经主子不在,一应事物还由宋伯决断,不过离了这么一阵便有下人过来问话,宋伯只好抓紧时间敲打了院内的下人,又向宿知袖二人告了罪,这才匆匆离去了。

将二人送至风鸣轩,宋惊羽许久未归,自然也回了自己的院落休整,宿知袖与徐氏相携入了屋内。

很快由丫鬟接过二人的行李自去整理去了,二人一时间倒是闲了下来。

徐氏轻抿了一口下人奉上来的茶水,君山银尖的醇香充斥鼻间,她忍不住又多用了几口,随即放下茶盏,笑觑向一侧的宿知袖:“这回可是托了你的福,有幸来这南明数一数二的宋家小住几日,往年我可没这待遇……”

宿知袖闻着茶盏中的浓香,有些用不惯,只将杯盏置于一边,闻言捂了唇:“徐姐姐说笑了,明明是借了宋大哥的面子。”

徐氏点头,又道:“对了,咱们还不容易过来一趟,还是出去见识一番南明的盛景方不虚此行,再者也不好一直在府上打扰,等过些时日,咱们便去郊外瞧瞧怎么样?”

这番话合情合理,宿知袖自然点头应了,很快又有宋府的下人来报,今日宋明远夫妇俩在外头被俗务绊住脚,无法为二位贵客接风,小宴改至明日。

宿知袖笑道:“无妨的,我们正好也休整一番,请告知宋伯伯及伯母不必挂念我们,更不必铺张被宴,还是那句话,一切从简就好。”

下人点头应是,效率极高地转头回话去了,风鸣轩很快又安静下来。

宿知袖将空间里惯用的小物件取出,顿感无聊,便又往徐氏屋内去了。

小丫鬟们都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屋内只剩徐氏二人,宿知袖靠在美人榻一侧,正色问她:“对了,许久未听徐姐姐提起,你家中的那些事处理地如何了?”

徐氏捋了捋衣摆,也学着她的模样靠在美人榻上,调子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后头的事我也没怎么掺和,只是阻断了她与外头的联系,那群依附着她还有徐家吸血的小人能有什么法子,带上那位又来求情,不成便在外头破口大骂……”

聚在徐府外头大骂,那岂不是会对徐府还有徐姐姐的声誉造成不好的影响?宿知袖眉头微拧,身子也稍稍直起:“什么,那位子鸢和她家里的人还敢过来?这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吗?自己惹的债又指望着靠你们徐家还清?”

见徐氏想起那起子小人,面色都暗了下来,宿知袖紧紧握着她的手,希望能给她些许安慰。但无论如何,这事都是徐姐姐心头无法抹去的阴影,一个偷情的产物屡屡来她面前挑衅,叫人如何能忍?

徐氏轻拍拍她的手,嘴角扯出一个笑:“你放心,我好歹也当了徐家家主这么多年,他们这些手段还不入流,伤不到我的根基。”

她眸间隐有华光流动,悠悠地落及不远处一只插了粉杏的细颈花瓶上,“这么多年我还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他们从徐府掏走那么些东西便罢了,如今我既知晓此事,必不能令他们如愿,更何况我决不能让她们再做了如此丑事后还侵扰父亲的仙灵……所以赌坊的人上门时,我已与他们达成了共识,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将事情抖落出来了。”

徐氏并没有言尽,但宿知袖已然猜到那一大家子人必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见徐氏面上仍泛着冷意,被她握在掌心的皓腕却是在微微发颤。

宿知袖抿了下唇,随即上前轻轻环住徐氏的肩膀:“没关系徐姐姐,你做的很对,徐老爷在天之灵也只会为你感到骄傲,有你这般聪慧的女儿守护他的名声,打理家业,是他之幸。你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活得更幸福,这样他才会安心啊……”

直视着她真诚的眼睛,徐氏轻轻地笑了,“你说得对。至于府中那位,我不便动她,就让她在福寿院的小佛堂里了此残生吧,我父亲现在肯定不愿见着她。”

宿知袖瞧着她好转了一些,精神气儿也回来了,当即笑着点头。

徐氏不由地往她肩头靠了靠,声音里多了一丝松快:“知袖,幸好有你在呀……”

曾经徐氏也将自己的经历与她聊过,宿知袖为她不幸的家庭和婚姻所触动,却也相信像她这般能自己坚强站起来的人,定会有更加广阔光明的未来。

闻言,难得俏皮地打趣徐姐姐:“是啊,不仅有我,将来定还会有一位更合适你的徐姐夫将你捧在手上!不过,想要成为徐姐夫,可还得过我这关!”

瞧她这副早有准备的骄傲模样,徐氏眉间不见半点羞涩,反而恢复了往日的爽朗之感:“你这鬼灵精!好罢,没有你这小丫头点头,我绝不要他好不好?”

“那当然……”

忽然一阵嬉闹声自里间传出,守在外面的婢女们虽好奇,却都是经过宋府严格培训过的,自然不会随意探听主子的私事,她们依旧稳稳当当地守在外门,礼仪周到,半点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倒是让徐氏一早带来的小丫头柳儿好生敬佩,不久又听得徐氏唤她进去换茶,小丫鬟忙敛了敛心神端起茶水进去。

第二日一早,姐妹俩用了宋府精心准备的早膳,又出门观览了一番风鸣轩的景色。

二人正坐在亭廊内品茶赏景,忽有一位穿着碧荷色掐心夹袄的婢女过来请安,徐氏喊起后,婢女盈盈笑道:“我家夫人请二位小姐前往正院一叙……”

之前没有见过这位姑娘,宿知袖与徐氏对视了一眼,又道:“宋夫人刚忙完,我们前去不会打扰了夫人休息吧……”

婢女笑了笑:“姑娘放心,我们夫人昨夜便归家了,不过天色已晚不好过来搅扰二位,姑娘们才不知道。夫人已经休息好了,正等着姑娘们过去呢。”

了解清楚前因后果,宿知袖二人才放心跟在了婢女身后前往正院。

身为宋夫人的得力助手,这位名叫唤月的婢女自然行事落落大方,口才也极为出色,一路上恰到好处地为宿知袖等人介绍了宋府的布局,也为这本无聊的赶路过程添了几分趣意。

不过这也反映出宋夫人对宿知袖二人的态度,若非主家如此亲近,下面的人精们也必不会摆出如此小心逢迎的态度。

不久,二人带着下人没等通报,便直接由唤月领着直接进去了。

正院的屋内,不仅有请人前来的宋夫人,就连隔了一天没见的宋惊羽也含笑坐在宋夫人下首,更有两名十岁左右的男孩趴在宋惊羽双膝边上,态度十分亲热。

扫了眼屋内的情况,还有两个孩子相似的面容,宿知袖当即明白,这两个小孩怕就是宋惊羽年幼时为照顾而自请进京的双胞胎弟弟了吧?

宿知袖二人侧身行了一礼,便听到上首的宋夫人热情道:“……快给二位姑娘赐座,对了,熙文、熙池快来见过两位姐姐,她们可是大哥的好友哦……”

两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当即同时惊喜道:“真的吗?”

一个身量稍微高些的小男孩显然高兴极了:“第一次有哥哥的朋友来家里玩,真是太好了。”

另一个瘦些的男孩依旧趴在宋惊羽腿边,小大人似的无奈道:“阿池是笨蛋!明明之前沈嘉奕哥哥来过家里呀,你又忘了。”

脸上故作成熟的表情逗得众人俱是忍俊不禁。

宿知袖笑得眸子弯成道月牙,瞬间晃花了对面某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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