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尘回府时,本要去书房,可脚尖一转,径直去了魏青宁的院子。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就是忍不住地想进来瞧一瞧。
说不上是为了看看这个昔日高高在上的姑娘,如今会不会有寄人篱下之感,还是说看看她……是否住在这儿心生欢喜。
可他刚踏进来,就见魏青宁在院子里掰着手指头,口中喃喃道:“六月,七月,八月……啧,还有两年零十个月。”
叶无尘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去。
果然是喂不饱的白眼狼,这么快就想着离开了!
魏青宁总觉得有什么人在身后,再一回头,却不见什么人影。
“好奇怪啊,刚刚好像有什么人影呢。”
小小刚出房门,闻言不自觉向外望了望,摇头道:“没什么人啊,可能是小野猫吧。”
“嗯。”
……
叶无尘对魏青宁倒没什么限制,赏花宴那日叶无尘进了宫,魏青宁便带着小小跑了出去。
赏花宴是宫宴,长宁侯府和那些贵人们都进了宫,她也能肆无忌惮地出来玩上一玩儿。
不过,为了怕人多眼杂,她也戴了帷帽,和小小二人玩得忘了时辰。
她给自己和小小各买了一根糖葫芦,远处书肆前还有人念着书,那书肆牌匾上都被挂上各色鲜花,她觉得有趣,便拉着小小上前。
只是,却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熟人——苏青缇。
魏青宁颇有些感慨,他们是青梅竹马,可苏青缇有欢喜的人,后来她被赐婚,又被陷害,如今落得成了婢女,还真是令人唏嘘。
苏青缇有些勉强地笑笑,看着她的目光温柔,“我一直在派人找你,看你无事,我便安心了。”
魏青宁颇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她还真没想到,苏青缇竟然还会派人找她。
“原以为你并不喜欢我,才让长宁侯拒绝我的求亲……”
苏青缇这句话,无疑在魏青宁耳里扔下惊雷,她微微张了张唇,又听苏青缇继续道:“你我如今,却是真的有缘无分。”
魏青宁从没想过,原来苏青缇也是喜欢过她的,但兜兜转转他们也只能做昔日故友。
她早已没了年少时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她欢喜谁的大胆与张扬。
也早已淡忘那种悸动与欢喜。
她叹了一声,“我过得很好,赏花节安康。”
她这般说着,将怀中的一株海棠花赠给苏青缇。
年少时无疾而终的爱恋,会伴随着这株海棠将所有的思念还给他,只留些许慰藉在心。
毕竟,那场怀念,并不是她一人单相思。
苏青缇笑着接过那株海棠花,语调柔和,“多谢,赏花节安乐!”一生平安喜乐。
二人相视一笑,这一幕落在叶无尘眼中却是务必刺眼,捏碎手中的朵朵海棠花,落在地上,人群踏过,随衣袂翩飞。
***
待到魏青宁回来时,只觉叶无尘又像疯狗一样了,好不容易心里对他积攒起的感激荡然无存。
叶无尘:“身为婢女,不务正业,你觉得我有必要给你发银钱吗?”
魏青宁很是无语,“我去做饭,你又嫌我做的不好吃,我给你擦地,你又嫌不干净,我给你洗衣服,你又非要劳什子清香皂角味,那我又不是不做,凭什么不给我发银钱?”
叶无尘眼皮子直跳,她不说倒还好,她一说起来,更觉得他怎么都觉得自己招的不是婢女,是个祖宗!
“呵!样样干不好,我供你吃住,你还觉得委屈了?”
魏青宁舔了舔唇,确实叶无尘说得有几分道理,只是没钱,她就没办法自己开小灶,她还很喜欢长乐坊的衣服,没钱怎么成啊!
叶无尘说的话自然没什么商量,看她垂头丧气离开的背影,叶无尘只觉心里有一瞬间很是痛快,没了银钱,就不会买什么海棠花送给那个姓苏的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意她送给姓苏的东西呢?
呵!好像当年,她要救姓苏的,他也觉得这姑娘蠢,姓苏的长得好,但一看就是个软的,不是良人。
如今,那人都成了婚,她还上赶着给人家海棠花,呵,就那么怀念啊?
愚蠢至极!
他只是觉得,他们两个才是一类人,苏青缇并非魏青宁的良人,便当做好事,让她逃出藩篱罢了。
这么想着,叶无尘更加心安理得。
魏青宁却是苦不堪言。
叶无尘看书时,她要给磨墨,磨得不好还要被罚着给他念书,末了,人家还说上一句:“倒也不是那么不中用!”
呵!敢情她也就识文断字这一个优点了。
魏青宁翻着大白眼,叶无尘只当看不见。
两人这般平常日常,持续了三月有余,一转眼,便入了秋。
入秋之后,叶无尘很少让魏青宁来到他的书房,但他的书房时常彻夜明亮。
叶无尘在大楚的好友也就谢央等商贾之子和那些个没什么钱的才子,偶尔来上质子府几次,更多的是齐人。
哪怕那些齐人装扮再好,她也认得出来。
叶无尘以与谢央等人以诗会友为幌子,那些齐人便混在他们当中来到质子府。
也是这样,魏青宁知道,其实叶无尘也是文采了得,丝毫不输苏青缇,只是他的心思更深广。
他似乎……在谋划什么!
这一日,叶无尘送谢央等人出去,再反身回到书房之时,却被魏青宁拦住。
“叶无尘,你要做什么?”
猛然间,她想起之前有个便宜表哥,被揭穿非皇帝亲子的身份,还有一个几皇子来着,眼睛也瞎了。
“叶无尘,晋王的事是不是有你的手笔,你到底要做什么?”
叶无尘眉头一皱,只冷声道:“魏青宁,有些事,不该问便不能问。”
“若你是要回齐国夺位,那没什么,可若你要对楚国不利……”
还不待她说完,叶无尘便冷嗤一声,“魏青宁,楚国对你很好吗?你的父母对你如何?如今你是在谁的府上?”
魏青宁不由得退后了一步,她似是无力反驳,叶无尘冷冷道:“魏青宁,乖乖闭上嘴,闭上眼,好自为之。”
叶无尘不知道自己气什么,明明魏青宁是楚国人,她偏帮楚国也没什么错,可他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这一不舒服,便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叶无尘上完早朝,整个人也有些恍惚。
他走在京都热闹的大街上,只觉脑子里乱糟糟的,抬手捏了捏眉心,闻到一股香香的包子味,是他被扔出宫外时,觉得最美味的食物。
从小在宫中食不果腹,那是他第一次吃到没有馊的包子。
他买了两笼,心里想着的是,给魏青宁带上一个,那么没人宠的人,可能也没吃过这么美味的包子。
只是,他刚一转身,就见到了当朝太子。
楚国太子,是几个皇子中最为平庸的,所以,也是他想要留到最后的。
那太子骂骂咧咧一通,惹得那些百姓都围观过来,对他这个他国质子指指点点。
叶无尘心下不爽,听着那些话,脑子更是有些难受,紧接着,肩上传来钝痛,他被太子一脚踹到在地,包子也落了满地。
他刚要抬手捡起来,就被太子狠狠踩在手腕上,“质子?呵!在大楚,不就是一条狗吗?来,叫几声,本太子不仅给你赏包子吃,还给你买鸭肉鱼肉。”
原本,叶无尘同长宁侯嫡女定了亲,他还不怎么敢动手,可后来,从他父皇那儿得知,叶无尘这个无赖竟然又和长宁侯次女有了肌肤之亲,果然是个齐国那宵小之国出来的狗崽子。
太子本就不喜欢他,听他父皇言语,也知对长宁侯专权不喜,对他叶无尘,那无疑就是想给长宁侯府一个警示,既然这样,他就自然不用客气。
太子抬脚碾了碾,叶无尘闷哼一声,太子又用脚尖托起叶无尘的下巴,侮辱姿势做得极足。
“叶无尘,你记住,你一个齐国皇子,就是我们楚国的一条狗!哈哈哈!”
说着,又用脚将叶无尘脸狠狠踢到一旁,带着手下便走了,周围人也只是谩骂,嬉笑,看足了热闹,才离去。
等这些人渐渐散去,叶无尘托着受伤的手腕,费力地起身,刚要低下身子捡起那些包子,就被一人虚扶住。
叶无尘看清来人模样,微微侧开身子,魏青缨看着手中空空,面上的笑一瞬僵住,然后柔柔一笑,“你伤的很重,我帮你包扎。”
“不必!”
这么说着,叶无尘便要起身离去,魏青缨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拦住他道:“你伤得这么严重,不包扎怎么行?”她不能看着他的手废掉。
叶无尘只淡淡看她一眼,“你明明看到了,却没想过阻止他!不必了,多谢。”
说着,叶无尘便侧身离去,地上的包子也没再捡起。
待叶无尘回到质子府的时候,魏青宁看到他差点儿残废的手吓了一跳,“你怎么伤成这样?”
这一次,她倒有了婢女的自觉,帮他一点一点上药,得知事情原委,口里不停骂骂咧咧:“狗太子,太不是人了!”
叶无尘觉得她骂得对,楚太子既然是狗,日后便应该被炖狗肉吃才行,这狗肉还应该喂给庆熙帝,谁让他生了个狗儿子呢?
越这么想着,叶无尘越觉得有理,心里的盘算又开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