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见他朗声道:“此事是臣府中的元珍珠行事莽撞,惊吓了公主,都是臣管束不力,请陛下降罪。至于元珍珠,她为了救公主,自己也落入水中,吃了苦头,请陛下从轻发落罢。”

皇帝眯着眼睛看他,阿岱气急:“一派胡言。查娜为什么要把珍珠叫出去?又是谁把她领到湖边?这宫女是哪儿冒出来的?我妹子尚且生死不知,你们打算就这么把事情囫囵过去?”

正说着,听的门外有人通传:“靖江侯夫人求见陛下。”

靖江侯夫人是个娇小玲珑的女子,四十岁上下,眼角已经有了细碎的纹路,可行动之间却有种轻快敏捷的灵动感。

她已换过了衣服,进来偏殿先给皇帝叩头,继而带了几分欣喜道:“陛下,臣妇过来时,查娜公主已经醒了,臣妇亲自看她喝了驱寒的姜汤才过来。”

景圣帝不由长长出了口气:“阿岱可汗,幸好公主无恙。朕也才能安心啊。”

阿岱还要再说,熠郡王却打断他道:“大可汗,珍珠和查娜公主自小便相识,几年未见,有些私话说也很正常。至于这宫女……”

阿熠看她的眼中都是寒意,话说出来犹如刀子一般:“她办事不力,相信陛下定会重重的处置。”那小宫女一听哼了一声瘫在地上。

“臣以为,既然公主无恙,那今日这宴席还是当善始善终为好。两国谈了这么久,才有了这番成就,岂能因为一点小小意外而失和。”

阿岱与国师对视一眼,国师道:“熠郡王说的虽然在理,可我们却不能将这件事囫囵过去。既然公主已经醒来,我同大可汗去问问公主,若真的是一时不慎,此事便作罢,若公主说有人作祟,那就请陛下给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景圣帝的眉头拧了起来,可人家自家人要说话,他也不能拦着。

靖江侯夫人听了,温言道:“陛下,臣妇来时,公主和元家的小姐正在说话,我瞧着那小姐妹感情好得很。便是与元家姑娘莽撞了些,公主大度,也没有怪罪她的意思。阿岱可汗不放心,去看看也是无妨的。”

众人见她言谈和煦,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景圣帝心里也略有了些底,他也带笑道:“既然如此,庞崇,你领着阿岱可汗去看看公主。朕就在此喝杯茶,暖暖身,等着阿岱可汗吧。”

庞崇答应一声,带了草原诸人出去,景圣帝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他先看了看晋江侯夫人,仿佛不经意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真是有劳夫人了,不知他们去了,能问出些什么?”

“陛下放心,起码今夜是问不出什么的。元姑娘醒来后第一句便是对查娜公主说,都怪她鲁莽,吓得公主掉进湖里。”

她嘴角一丝笑意,仿佛觉得珍珠当时的样子十分有趣:“公主本来还要分辨什么,元姑娘又说,这里是皇宫,请公主小心说话,阿岱可汗性子急,若是一时会错了意,这些日子的辛苦白费了。”

“然后元家小姐就哭了,说要是陛下生气怪罪,把她扣在宫里,不让她回家了可怎么办。查娜公主听了,果然就没再吱声。”

景圣帝倒是笑了:“真是孩子话,虽然莽撞,倒还是个懂道理的孩子。”他又看了眼阿熠,“虽然是个好孩子,可朕不得不罚啊。”

阿熠垂着头想了想:“自然由陛下做圣裁,可若是陛下要罚,臣斗胆还想再问这宫女两句。”

景圣帝将手中茶碗轻轻放下,慢条斯理的问道:“还要问?”

“若是陛下要罚元珍珠,臣但求一问,她可以不答,陛下也可以不听。”他虽然低着头,可声音里透着坚定。

“哦?那你问吧。”

阿熠回头看那宫女,“你是谁指派跟着公主的?”

小宫女双拳紧握,死死咬着下唇。

阿熠又问:“靖江侯夫人是听到你呼救而来,还是夫人来后你才呼救?”

小宫女哆嗦着抬头看了眼身旁站着的靖江侯夫人,见她一双凌厉的眼睛盯着自己,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剩下满心的后悔,那一刻,自己为何狠不下心来一起跳下去。

阿熠向上磕了个头,对皇帝道:“陛下,臣问完了。”

景圣帝沉默半晌,声音沉沉的吩咐道:“拖下去,待今夜宴席散了,处置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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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阳殿里,阿岱可汗满面怒容而去,陛下口谕不得离座,文武百官只能如坐针毡的等着。三皇子同周珩交换着目光,王皇后则用一双阴郁的眼睛盯着端王。

足足等了有大半个时辰,众人竟看见景圣帝笑容满面的携着阿岱可汗又回来大殿。阿岱的脸色虽然不好,可终究还是没有甩开南梁皇帝陛下的手。

各自回了坐席,景圣帝还未坐稳便问道:“怎么停了歌舞奏乐?庞崇,再宣舞姬来献舞。”庞崇答应着去安排,王皇后则担忧的问道:“陛下,查娜公主无恙吧?”

景圣帝没理会,举起酒杯对阿岱道:“查娜公主果然气度不凡,宁愿自个受些委屈,也不肯怨怪旁人。元家那个小丫头如此莽撞,朕当要好好的罚她一罚。这杯酒当作朕替她赔个不是了。”

文武百官听的一头雾水,怎得陛下替个小丫头赔不是?

阿岱犹豫片刻也举起酒杯:“查娜也是莽撞,不好好的在大殿上坐席,跑出去乱逛。这样说来,是我们草原上的两个顽皮的女孩,一起在陛下的皇宫里闯了祸。”

这件风波就这样定论了,不过是两个顽皮女孩一同闯了个祸。二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场风波消于无形。

景圣帝哈哈大笑起来:“果然草原儿女都是直爽率真的性子,朕看公主这样识大体,心里不知道多喜欢。”

他伸手一指:“朕的长孙允安倒是与公主年岁相仿,他性子平和,为人端方,朕想为允安求娶公主为妻,不知道允安有没有这福分?”

众所周知,和亲之事是草原王庭率先提出的,陛下此时却说求娶,是很给阿岱留了几分面子,阿岱与国师对望一眼,两人心中都有了计较,看来查娜落水一事,南梁陛下自知理亏,已然在让步。

阿岱笑道:“要是小王爷能好好对待我妹子,这倒是一件难得的好姻缘。”

“不错,正是好姻缘。”景圣帝兴致颇高,“今日正是良辰吉日,不如朕与大可汗就将这桩婚事定下来可好?待日后,朕定然派钦使去草原迎娶公主。”

“就依陛下所说。”阿岱倒也痛快。

景圣帝笑道:“允安,还不来见礼。”又吩咐庞崇:“去把前几日南诏进贡来的象牙如意取过来,送给查娜公主压惊。”

陈允安无奈只好过来谢恩,又对阿岱施礼。

阿岱从腰间接下一把镶着各色宝石的匕首递给陈允安。“既然陛下给了查娜象牙如意,那我便替查娜送小王爷这把匕首,你以后要好好待她,否则,哼哼,我们草原上勇士可不会饶了你。”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陈允安如同个被摆布的木偶,唯唯诺诺伸手接了过来,起身站在一旁,景圣帝心满意足的看着他,王皇后在一旁咳嗽了一声。“陛下。”王皇后喊道。

景圣帝的脸色便沉了下来,“怎么,皇后还有异议?”他的盯着王皇后的眼睛里,有锋芒闪动。

王皇后微微一僵,又陪笑道:“怎么会呢,查娜公主出身高贵,又深明大义,陛下给安儿说定了这样一门好亲事,臣妾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呢。”

景圣帝脸色稍缓,王皇后又笑道:“今天是个良辰吉日,陛下成全了一门好亲事,所谓好事成双,臣妾也想凑个热闹。”

她笑意盈盈的指着建安伯两口子那一席上坐了的周沁莹;“今日能成就安儿这门亲事,说来也要多谢英国公在北境处置了那叛乱的石湾部反贼。”

她的目光在阿岱脸上一转,又瞧了瞧三皇子和周珩;“可刚才我瞧英国公的嫡亲孙女今日只能跟着外祖一家来赴宴,好不可怜。英国公夫人身子一直不大好,也顾不上这孩子。臣妾想为周家小姐指一门好亲事,说来也是陛下对英国公夫妇的恩典。”

周珩冷冷看着王皇后唱念做打,三皇子也有些惊讶,不知王皇后怎么起了这个念头。

“臣妾刚才同镇南侯夫人聊了几句,倒是投缘,又见镇南侯世子举止有度,英俊不凡,也配得上周家小姐,故此也想做个冰人,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景圣帝向下看去,听了王皇后一番话,建安侯夫妇带着满脸绯红的周沁莹,镇南侯夫妇与世子袁文竞都已经站了起来。周珩沉着脸,坐在那没动。

景圣帝仿佛在心中思量了一番,片刻他笑道:“果然皇后考虑得周全,既然朕与皇后两个冰人在此,今日,允安与查娜公主,袁爱卿与周家姑娘,两对佳人,就结了这百年之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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