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安满心不自在,只盼着周沁莹别同自己说话,可周沁莹瞧见王景也有些尴尬,她又被阿熠抢白过,还为此被罚跪了祠堂,自然只肯跟陈允安寒暄。

“原来是小王爷陪着公主来拜佛。”周沁莹含笑对陈允安还礼,又对着查娜福了一福,查娜公主曾经跟随阿岱可汗进宫赴宴,她是认得的。

陈允安的脸立刻就红了,他看了眼王景,指望王景能替他出头寒暄几句,王景心中虽然没有芥蒂,可也不想再同周沁莹有什么瓜葛,招呼一句就立刻闭了嘴。

陈允安又去看阿熠,阿熠明显也没有要帮腔的意思,把头扭到一旁,也不知在看什么风景。

可怜小王爷一时间脑子有些晕乎,只好结结巴巴的说道:“公主,公主是来见靖江侯夫人,谢过夫人搭救她落水的,夫人去听讲经了,我,我是来作陪的。”

周沁莹听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口中迎合道:“原来是这样。那我便不打扰你们了。”说着她对陈、王二人颔首致意便要离开,等路过阿熠身边,见他故意视而不见,心中气不过,便站住了脚步。

“如今祖父被人攻讦弹劾,满朝文武都等着看我们周家都笑话,你高兴了?”

阿熠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与我何干?”

周沁莹原本说一句就要走的,听了阿熠的话顿时怒火又起,讽刺道:“是啊,你又不姓周,周家跟你也没关系。你靠着陛下垂怜,一辈子做个富贵王爷就行了。”

王景听的直皱眉,陈允安还没搞懂情况,阿熠已经冷冷打断她:“你虽然姓周,可也马上就是镇南侯府的人了,若要安安稳稳的,我劝你也记着这句话,靠着陛下垂怜,你做个富贵的世子夫人就行了。”

周沁莹怒视他:“我是周家嫡长孙女,我与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阿熠哼了一声:“自作多情,大可不必。”

周沁莹还要再说,王景上前拦在两人中间:“时候不早了,我们还得再向里面走,否则晌午时分赶不回去吃斋饭了。”又对周沁莹道:“周小姐,您家中长辈想必也等着,我们就在这告辞了。”

周沁莹气得扭头就走了,身后丫鬟仆妇跟了上去。王景对阿熠抱怨:“英国公府正麻烦着,你惹她作甚?”陈允安看了眼周沁莹的背影这才附和道:“是啊,阿熠,她这些日子也定然不好过。”

“她好不好过,跟你有什么关系?”还不等阿熠说话,查娜黑着脸看着陈允安,“难道陪我拜佛委屈你了?”

“啊?”陈允安嗔目结舌的看着查娜,不知道这话从何提起,“我,我没有那个意思啊。”

“你同她讲话干嘛结结巴巴的?”查娜一脸狐疑,“还有,你的脸为什么这样红?你俩有什么关系?”

陈允安吓了一跳:“我,我跟周小姐没关系,公主可别乱说,就是认识而已啊。”

珍珠笑道:“小王爷就是同人家打了个招呼你也要多想。我们快去看看这座殿里供奉的是哪位菩萨。”

查娜瞪了陈允安一眼,这才跟珍珠往前走,却凑在珍珠耳边:“哼,我怎么觉得不对头,要不干嘛紧张成那样?”

“哪就紧张了,小王爷一贯不太会同人寒暄的。”

“他跟你说话就不结巴,怎么看见那个周小姐就结巴?”

“因为跟我熟啊……”珍珠无奈的看着查娜,“他跟周小姐又不熟……”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往里走,陈允安赶紧跟了上去。

王景对着阿熠“喂”了一声,“他跟周家小姐说话怎么紧张成这样,这里头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快跟我说说。”

阿熠白了他一眼,“你才真是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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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一座佛堂拜过,众人回到禅房已是午时三刻,靖江侯夫人已安排下素斋,查娜和珍珠对素鸡素鸭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边吃一边商量如何能用鸡蛋豆腐芦笋之类的食材,做出肉的质感。

珍珠又讲起自己在府中跟着丛嬷嬷学做菜,只是一直不得要领,满府都嫌弃她做的菜,也只有她家王爷肯尝尝。

王景问她是不是还在做酸羊乳羹,还说要请她下次做了拿给靖江侯夫人。珍珠答应的十分痛快,靖江侯夫人却笑着没接话。

吃过素斋,查娜又吵着要去逛山门外的摊子,靖江侯夫人这一次却没同意她们独自向前往,借口自己也想去逛逛,亲自带了查娜和珍珠出来山门。

查娜在摊子上搜刮了几把木梳、折扇,又有铁八卦的坠子,小童带的虎头帽,竹子挖的小杯子小碗,零零碎碎一大堆;还在摊子上打包了豌豆黄、炸耳朵,猪头肉,最后又赖在一家卖肚丝儿的摊子,定要吃一碗才肯走。

多亏靖江侯夫人早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否则定要被这草原公主难为死了。好说歹说终于逛完了山门前的庙会,阿熠便向她辞行,“今日烦劳夫人了,天色不早了,我们这就告辞了。”

查娜玩得十分尽兴,临走对靖江侯夫人依依不舍:“等我下次来再去看您。”又有些唏嘘,“估摸着怎么也要一两年了。”

靖江侯夫人听她说话直白有趣,笑眯眯的嘱咐她一路小心。

珍珠也来告辞,王景笑道:“你可不用等一两年,哪天得空,就请来我家做客吧,母亲烹饪的手艺得外祖母真传,她肯教你几招,你就不用在府里面被人家嫌弃了。”

靖江侯夫人对儿子发牢骚:“谁家贵客登门,还要进厨房做菜的。你别在这打岔了,再去看看跟车的人可妥当,等会你亲自送了公主和熠郡王回府,路上小心些。”却不提请珍珠来做客的事。

王景答应一声,转身去了。靖江侯夫人上前帮珍珠理了理斗篷,又拉着她的手:“我听景哥儿说起过,你母亲早年间就不在了,若是以后有什么为难之处就让人来找我,我一定尽力为你周全。看到你们这样乖巧聪明的女孩儿,我心里就又喜欢又遗憾,可惜自己没能生个贴心的女儿。”

珍珠听她提起母亲,颇为动容,言辞恳切的道:“多谢夫人了。”靖江侯夫人含笑拍了拍她的肩头亲自扶着她送上了马车。

直看着马车走远,晋江侯夫人这才对贴身嬷嬷感慨:“真是个乖巧聪明的孩子,那日在宫里,若不是她当场认下自己惊吓了公主,连我也有麻烦。”

那嬷嬷是靖江侯府的老人了,世代都在府中伺候,听了她的话笑道:“夫人说的是,我瞧四少爷的眼睛都错不开。”

靖江侯夫人就看了她一眼,嬷嬷赶紧陪笑:“就是可惜是个没娘的孩子,也不是勋贵家的小姐……”

“以后不许提这个话,尤其不许在景哥儿面前提。”靖江侯夫人脸色一沉。“我不是为着出身,可她的心思并不在在景哥儿身上,这便不行了。”

那嬷嬷从小看着王景长大,简直待他比自己亲生的还要上心,听了靖江侯夫人的话,心里虽然遗憾也有几分了然,她轻轻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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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是这样的容易,二月初十查娜公主正式离京北上,皇帝吸取教训,从自己的亲卫军中派出精锐小队护送公主到边境,再加上查娜自己带着的草原卫队,出发的时候,熠郡王府外面到处车马喧嚣,乱成一团。

董实张罗着将公主随身携带的箱笼运上马车,又嘱咐车夫检查缰绳和马镫,好容易收拾停当,众人相送至城外的官道上。

空中飘起细碎的冬雨,虽然还夹杂微微的雪粒,可迎面吹来的风已经有温和之意。

“居然下雨了?才二月啊。”查娜感慨道。

珍珠伸出手去接住天上飘落的水滴,“是啊,马上春天就要来了,若是你再晚几日走,说不定桃花都开了。”

查娜嗯了一声,“不能再留了,我心里也惦记着阿妈。等我下次来时,你们府里的那个破花园子就能看花了吧。”

珍珠嗔怪道:“哪有破花园,我过几日就要种下去葡萄藤,你若是秋日里再来,就有葡萄吃,还有葡萄酒。”

“好罢,我就等着再来喝你的葡萄酒。”查娜笑了起来。她又喊阿熠:“喂,我就要走了,你过来。”

阿熠本来站在人群外,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看着她和珍珠说话。听了她召唤,磨磨蹭蹭的走过去,查娜把珍珠推到一旁,对她道:“我有话跟他说,你走开些。”

珍珠担忧的看着她们俩,她可不希望离别之时,这兄妹还要吵几句。

等珍珠退开,查娜对阿熠颇为不客气发着牢骚:“你们当初费了那么大的劲要回来,我还以为在南朝混得多好,可我看你那个外祖父家跟你也不亲,过年都没人来请你。”

阿熠木着一张脸看着她:“你想说什么?若是没事找事就不要说了。”

查娜哼了一声,“我想跟你说,你要小心自己的小命,好好混,争取做个大官儿。”阿熠带了几分惊讶看她,查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若是以后我嫁过来,还指望你给我撑腰呢。”

她又看了看左右,这才小声说道:“还有句话你要记着——南朝那些女子我看都不如珍珠好。”

这回阿熠的嘴角就带了几分浅浅的笑意。

查娜不满的看着他:“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阿熠温和的冲她点头:“你的话我记住了,你说的很对。你也保重。”

兄妹俩的告别竟然颇为和谐,珍珠站在远处,终于松了一口气。最后走过去的是小王爷陈允安。他今日果然是骑马来的,只不过马缰绳还牵在随从的手中。

“等我送别公主,就去熠郡王府,把公主喜欢的那些宫灯都收藏起来。”陈允安小声跟查娜讲着自己的计划。“前几日我在自己的院子里收拾出来间空库,专门放这些宫灯。”

查娜不解的道:“就几盏灯笼,哪就需要两间库?”

陈允安红着脸:“你不在的这段日子,若是看到什么好玩的,我就都收在这库房里,等公主下次来时送给你。”

查娜听了,不由自主的嘴角翘起来笑了。“谢谢你了,允安哥哥。”想了想又道:“你要保重,若是学不会骑马,坐马车也是一样的,可别把自己摔伤了。”陈允安红着脸嗯了一声。查娜向他挥了挥手,上了自己的胭脂马,夹在北上的队伍中缓缓而去。

烟尘中渐渐看不到那个红衣少女,可这边送行的人依然看着远处,心中念着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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