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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从‘抱月轩’出来,阿熠还想着要陪珍珠消消食,散散步,可珍珠刚听了一番惊心动魄的故事,早就没了闲逛的心思。

二人乘着马车赶回到府中,珍珠想着辛素的讲程国公府的事,看着自家府上的大门也觉得心惊,看着月光下影影绰绰的花园也觉得胆寒。原来这雕梁画栋的庭院里,枉死过那么多人,原来这繁华背后,都是辛素无尽的怨恨。

阿熠见她绷着脸,不带一丝笑容,亲自把她送回自己的院子里。

云芹正在院子里守着等珍珠回来,不妨这么晚王爷过来,赶忙张罗着去拿茶点。珍珠苦着脸对云琴道:“不必准备茶点了,王爷晚上不吃宵夜的,我晚饭吃撑了,正难受着,你去歇着吧。”

云芹忍了忍笑意才道:“可巧前两日才买的山楂,做了一罐儿蜜饯,我去给姑娘用热水化开,喝下去最能消食了。”

珍珠大声赞道:“云芹姐姐,咱们这院子多亏有你。”

云芹抿嘴一笑,对阿熠施了个礼,去备山楂水了。

阿熠笑道,“你先别急着睡了,同我在院子里散散步也好。”

月色如水银泻地,照亮珍珠住这的小跨院,四周静谧,远处传来细微的鸟鸣声,二人慢悠悠的在院子里转圈,走着走着,阿熠就牵起了珍珠的手。

珍珠嘴角弯弯的,对他展颜一笑。阿熠道:“你今日吓到了吧。”

珍珠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是。只是想着她讲起程国公府的事,又想着我们如今好好的住在人家的家里,人家却家破人亡了,心里有些不舒服。”

阿熠牵着珍珠的那只手,就攥得更紧了些。

珍珠问道:“王爷,你说她的话,是真的么?”

阿熠思忖片刻,沉声道:“应该大部分是真的。咱们搬进来后,我也跟上书房里的同窗打听过这府邸的由来。老程国公是先帝时的重臣,统领大梁兵马,南征北战,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他家族中也有不少子弟在军中任职。”

珍珠听了道:“那岂不是跟如今的英国公差不多?”

阿熠点点头,“不错,大梁御封国公,从开国到现在也只有六位,虽然品级比郡王低了一级,可若论实力权威,就是亲王也要避让三分。”

“那后来程国公家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珍珠好奇的道。

“老程国公是病故的,程国公去世后,世子本应袭爵,可那时先帝身子也不好,病得昏昏沉沉,满朝都在担忧先帝的病体,又因没有立太子,超重人心浮动,程国公世子袭爵之事就被礼部暂时拖了一段日子。”

“哪成想就在那段时间,先皇也病逝了,死前留下诏书,当今陛下出人意料的继承大统。”

“出人意料?”珍珠听阿熠说了这句,不由默默念道。

阿熠笑了笑:“是啊,据闻当今陛下做皇子时,韬光养晦,从不出头冒尖,那时候争的最厉害的几位皇子都以为他无意争储,没想到诏书上是他的名字。至于这其中的内情就不为人所知了。”

珍珠若有所思的听着阿熠讲这些往事,感叹道:“朝堂上的事真是翻云覆雨,顷刻就满盘皆变。”

“当今陛下即位后,那几位皇子不服,没少给陛下出难题。皇子们身后,又各自牵扯大梁勋贵和朝臣们的利益,是以陛下很是艰难了一阵子;也就是那会,有人告发程国公的亲侄儿牵涉进一桩贪腐案中。”

“程国公世子大概以为凭着老国公的余威,能保下自家兄弟,就在刑部和户部一番运作,说乐意加倍补上亏空的银子,以求赎罪。哪知这件事却因此发酵起来,又有人告程国公世子行贿官员,再后来,有御史上本弹劾程国公早年领军之时,虚报军资,克扣军饷,世子这才发觉局面不对时,已经应对不得了。”

珍珠忧心重重的望向阿熠,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如今的英国公周家,珍珠表情有些凝重。“阿爹常说,居安思危,这位程国公世子没能认清局面,先是不能约束族人,后是试图行贿,罔顾律法,这才得了个败家灭门的下场,只是可怜他的亲眷们,唉!”

阿熠赞许道:“你说的不错,程国公便是前车之鉴,你我都想得到,是周家是眼看着程国公府没落下去的,是以我也不大相信周家会试了分寸,以至于重蹈覆辙。”

珍珠深吸了口气,虽然阿熠这样猜测,可她心里的担忧却并没有少一分。她又问道:“为何辛素说是端王和皇后害了她家?”

阿熠沉吟道:“其中的细节,我也未能问清楚,但还是有迹可循。当日告发程国公侄儿的,端王的陪读,如今户部侍郎佟大人的父亲。”

珍珠“哦”了一声点了点,这位佟大人是无可争议的端王死党,连白天小王爷陈允安讲起同端王府宴的事,都是赴这位佟大人设的宴。

“而告发程国公克扣军饷的是早年跟随他的一位姓甄的副将,后来做到二品威远将军,可谓是官运亨通了。程国公府问罪后没多久,甄家一个女儿由皇后亲点抬进大皇子府中做了侧室,大皇子封王,她也封了侧妃;也就是那位跟辛素在花市中争买牡丹的甄夫人。”

珍珠瞪大眼睛道:“竟然有这么多关联?难怪辛素要当场让她家那个甄二总管下不来台。”

阿熠笑看她,轻声解释:“辛素这人心思难测,她做这些可不是因为一时之气,给甄夫人难堪。”

珍珠点了点头,“是啊,她心里的恨那么多,父母兄弟姐妹都惨死了,她自己也流落在烟花之地。她是想让甄家,端王府,甚至是皇后都给程国公府陪葬。”说到这,只觉得全身发冷,不由打了个哆嗦。

阿熠觉得她瑟瑟发抖,便把自己的斗篷解下来给她披上,珍珠推辞道:“我不是冷,只是心里凉飕飕的。”

阿熠在院子里绕了几圈,身上倒也不觉得冷,见珍珠推辞,便将那斗篷搭载手臂上。

珍珠望着他:“若是辛素说的是真的,那她也是个可怜人,王爷,你会同她合作么?”阿熠想了想,然后微微摇了摇头。珍珠见了,这才松了口气,“我也觉得她不可靠。”

阿熠站定身子,低头看着珍珠笑:“那你还问我,怎么刚才不直说。若是你觉得她不可靠,我自然不会理她。”

珍珠抿嘴一笑,“我知道的不如你多,想的也不如你深远,我自然知道要藏拙了。不过,若是你心中有另一番计较,我也定然会跟从你的。”

阿熠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眼底都是温柔之色,一眨不眨的看着珍珠,然后伸手将她搂在臂弯里。

珍珠有片刻的不自然,脸上飞起红霞,连胳膊都有些僵硬起来,半晌她才轻轻回抱住阿熠的后背,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你是不信她?还是不想跟她一起做这件事?我心里知道,王爷一定会追查杀害公主和我阿妈的凶手的。”

“不错,我一定会将这件事查清楚,我也会想办法让凶手付出代价,但是辛素却太危险,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她的话虽然不能算假话,却并不尽实。”阿熠沉声道。

“当日告发程国公的,的确是端王身边的人,可那件事最后的结果,是陛下借此发作,一举铲除了有异心的勋贵们,下令抄家夺爵的是陛下,辛素的恨难道仅仅是对着皇后母子?我不信。”

珍珠皱了皱眉头,“如此说来,她背后还有别的阴谋,可能最终就是冲着陛下……”

阿熠点头,“而且还有一点,她虽未提及,我们却不能忽视……”话未说完,他目光一错,忽然皱眉喝道:“谁在那。”

阴影处走出来个纤弱的身影,云芹端着杯盏站在那,战战兢兢的答道:“王爷,是,是我,山楂水煮好了,我特地给姑娘送来。”

珍珠忙推开阿熠的怀抱,向云芹走去:“给我吧,云芹姐姐,时候不早你去歇着吧。”

云芹大概没想到撞到熠郡王与珍珠如此亲密的拥在一起,竟似有些惊吓住了,她脸色发白,手忙脚乱的把手中的杯盏递给珍珠;“我回房里去等,姑娘跟王爷说完话就喊我一声,我好给院门落锁。”

阿熠皱着眉看了看云芹,这才对珍珠道:“你喝了山楂水就早点歇了吧,时辰不早,我也回去了。什么都别想,也什么都别怕,万事有我呢。何况我们没做亏心事,自然心怀坦荡,你说对不对?”

珍珠听了,略有些羞赧的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王爷说的对,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记下了。”

阿熠满意的点点头,伸手拢了拢珍珠鬓角的碎发,这才转头离去,珍珠等看不到

他的身影,吩咐云芹,“你去关了院门吧。”

云芹也不知在想什么,仿佛没听到珍珠的话,只呆呆的站着,珍珠奇怪的推拍了拍她,“云琴姐姐?”

云芹吓了一跳,颤声问道:“怎么了?”

珍珠笑道,“你怎么了,我让你去关了院门。”

云芹这才回过神来,赶忙答应了一声,跑去给远门落了锁。回来时特地过来对珍珠解释:“姑娘,您跟王爷何时这么亲近了,都是我不好,打断了你们说话,王爷一喝,可吓死我了。”

珍珠红了脸,嗔怪的对云琴道:“我和王爷一直都亲近呀。”说着自己跑进屋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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