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因陛下身体不适,由三皇子陈襄代天子至从崇圣寺祈福。

十日后重开大朝会。陛下圣旨,皇三子陈襄,孝行成于天性,清操矢于生平,枢机缜密,仪度从容。加封雍王。

那些想着三皇子失去英国公周家的支持,而靠向端王的朝臣们暗暗心惊。原来陛下和三皇子,走的是欲扬先抑的那条路,端王府一派死寂,雍王府格外低调,也不知暗潮之下多少波涛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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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府的书房外戒备森严,王爷已经下了严令,下人一律不准靠近。王妃在自己的屋子里来回踱步,心中焦虑不已。

“前院进不去,老奴几次三番派人去送茶水点心,都让王爷身边万喜挡了回来。”王妃的陪嫁嬷嬷担忧的看着她。

“里面都有什么人?”端王妃才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眉心已经有了深重的纹路,厚厚的脂粉都挡不住两个乌青的眼圈。

“老奴去前面打听过,进去的有佟大人、甄氏的父亲甄将军,还有位刘大人,还有几个都是跟咱们王爷经常往来的。”

端王妃一屁股坐在床榻上,“他这是要造反呀!”

嬷嬷听了吓得半死,上前跪在她面前:“王妃慎言。这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端王妃红着眼睛,“是啊,连你都知道这是诛九族的罪过,他真是疯了。”见嬷嬷吓得脸色发青,端王妃收起戚容,不想吓坏这忠心耿耿的老仆。“安儿呢?他也在前面?”

“那倒没有。王爷没让跟着。熠郡王病了,小王爷趁着王爷跟几位大人关在书房里议事,正准备去熠郡王探病了。”

端王妃想了想,“甄家的人在里面呢,自然他要避了我们母子。他们要作乱,甄氏若是没有些好处,怎么肯跟着王爷干这掉头的买卖。也好,她想要这王妃之位,我就让给她坐好了,只要安儿安安稳稳,离他们远些。”

嬷嬷听了伤心不已:“王妃,不至于如此,您跟王爷是结发夫妻。”

端王妃却苦笑着没说话,她岔开话题。“你说熠郡王病了?”

“是,一大早靖江侯府的公子特地派人来传话,问小王爷可有空,他今日休沐,想去探病,小王爷正准备出门呢。”

端王妃吩咐道:“我前几日得了两支百年老参,你去取来,交给安儿带过去,让他代我问候熠郡王,若是那边缺什么药材,就来告诉我,咱们府上东西全。”

嬷嬷听了咋舌,“寻常探病,这也太贵重了吧?何况三皇子跟熠郡王沾亲,若是咱们王爷知道了,只怕心里不痛快。”

端王妃却坚持道:“你听我的就是。此时他们在那谋算作死,我也得为我的安儿计深远些。别说两根人参,就是要我的两根手指头,我也的多多为安儿结下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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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书房里,端王的几个心腹或坐或站,神情中都透着焦灼。

“王爷,看来您要及早下决心了。”刘大癸抿了口茶,森然说道。“三皇子封了雍王,又代天子为天下祈福,陛下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白。雍王之后,难保不会晋封太子,若是等到那个时候再做筹划,可就更加名不正,言不顺了。”

佟侍郎也幽幽的叹气,“没想到周家倒是走了步进□□一,丢了个国公爵位,却让三皇子封了王,还有了入主东宫的势头,若是以后,真的让雍王坐了天下……”佟侍郎苦着脸:“王爷,咱们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端王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痛,心里如同滚开的油锅。“父皇真是……本王可是嫡长子,这些年来办差事也是兢兢业业。没想到父皇心里只想着老三。”

“王爷,陛下真是铁了心了。”一个嘶哑的声音在角落响起,说话的人身型佝偻,脸色灰败,竟然是王皇后宫里的内侍总管崔喜,他跪下来磕了个头,哭唧唧的说道。

“若是顾念正统,三皇子就不该在本朝封王,按规矩得是您继承大宝之时,再行封赏兄弟。皇后娘娘听闻消息,苦劝再三,哪知陛下大怒,说娘娘后宫干政,心怀不良,让侍卫将娘娘禁足在中宫之中。奴才花了大价钱买通侍卫,从宫里面混出来给王爷送消息。”说着,崔喜老泪横流。“王爷,您再等下去,皇后娘娘可就危险了。”

端王气急败坏的将桌案上的茶碗扫落在地上。“父皇真是糊涂了。只是眼下,我手上可打的牌不多,殊无胜算。”

刘大癸却不以为然。“甄大人手下有一营兵马,下官也有一营兵马,我们二人自然对您绝无二心,两营兵马牵制羽林卫那些纨绔子弟,也绰绰有余了。”

威远将军甄尚春是甄夫人的父亲,他沉着脸坐在一旁,看了眼刘大癸却没说话。刘大癸见他还有犹疑,一拱手:“不知甄将军意下如何?”

甄尚春咳嗽了一声,慢条斯理的对众人道:“这可是抄家灭门的事,需得慎重再慎重,王爷,您可要思虑周全,容我再想想。”

佟侍郎听甄尚春说的含糊不由一愣,万万想不到此时甄家还未能下决心。他亲口跟周珩说了不死不休的话,若真是让三皇子做了太子,甚至继承皇位,那周家水涨船高,未必不能再封侯爵,届时可就是周珩跟他不死不休了。

他对甄尚春道:“甄将军,王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若是这件事成,甄夫人和二少爷可就前途无量了。”

甄尚春斜了他一眼,仍旧没说话,心中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我女儿若是做不得中宫,我外孙若是当不得储君,凭什么让我提着脑袋跟端王谋反。

端王看在眼里,心中明白,虽然有些对甄家的功利不满,可此时,臻尚春手中一营兵马,可比王妃那个四品文官儿的娘家重要的多。

一咬牙,端王承诺道:“若是事成,我封您为辅国公,甄氏封皇贵妃,协理六宫。泰儿自小在我跟前长大,倒比安儿还要亲近。他成婚之时,我就将他封王。至于皇后……她出身低微,难堪大任,等事成之后,本王让她在后宫安养也就是了。”

能有这些承诺,已经不容易。甄尚春自然知道事还没成,不能就逼着端王休妻,他也深知,若是真的端王在争储一事上败落,雍王登基,端王一系都再没有出头之日了。

甄尚春换上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王爷说的哪里话,小女侍奉王爷,是我甄家的福气。我们甄家自然与王爷荣辱与共。”

端王大喜,可转念一想,又有些犹豫:“就算刘将军和甄将军能牵制羽林卫的朱翰,可若是东大营北大营的兵马进城……”

“不是还有镇南侯?只要他按住两营兵马,何愁大事不成?”刘大癸道。

“镇南侯恐怕不得用吧。”甄尚春面带不屑,对刘大癸道:“那日陛下准了周家交回爵位,镇南侯立马就亲自登门拜访周珩,商量两家婚期。不但雍王和周家承他的情,连东大营和北大营那些原本不大看得上袁家的将官们,都对他父子俩有几分刮目相看了。何况他儿子娶了雍王的表侄女,此时他还能向着咱们王爷。”

佟侍郎气道:“我早就说姓袁两面讨好,一边求着皇后娘娘给他儿子指婚,一边却借由婚事跟雍王成了姻亲。满京城没有人比他们爷俩更能钻营的了。”

“那也未必。”刘大癸略一思索,对端王分析道:“王爷,别看他儿子跟周家订了婚,得了几分武将们的赞许,可是军中讲得是绝对权威,这点子情分也帮不到他多少。须知如今,陛下心中最信重的是靖江侯。”

端王不住点头,“没错,靖江侯资历也老。若说军中第一人,没了周家,那就是王家了。”

刘大癸见端王把话听进去了,忙道:“对啊,王爷您想,等靖江侯从幽州回来,兵权肯定还是交在王家手上,难道姓袁的就这么忍心,到手的兵权再还回去?若是王爷能继承大宝,许之以兵权,让他压过靖江侯,何愁不能让袁家听王爷的话?”

端王的眼睛一亮,此时靖江侯远在幽州,鞭长莫及,若是镇南侯袁家肯跟随他,那又何愁事情不成。“不错,不错,此事需得吧袁家拉过来。本王要想想如何跟他谈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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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熠从英国公府回来,大醉一场。

也不知是酒后伤身,还是被周家失去爵位所困扰,自打过完年就病了起来。症状仿佛就是当年薛老说的中了乌草和羽衣草之毒,所引发的各种情况。周身乏力,寝食不安,四肢冰冷僵硬,行动也有些不打便利。

珍珠急的不得了,元执中特去三皇子府上找周珩,打听薛老何如今何在,问可否请他回京城来给阿熠诊治。

周珩正忙着周沁莹出嫁之事,跟建安伯府和大嫂封氏,正有着理不完的麻烦。听闻阿熠病了,让元先生带回来各种名贵的药材,可消息却不太乐观。

“周大人说说薛老因英国公不治之事,颇有些伤怀,与他在幽州作别时候提起要去探望老友,至于去了哪里却并未透露。”元执中也有些沮丧,可还是安慰珍珠。“您别急,周大人说这就派人去找薛老。”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珍珠怎么能不急,眼泪汪汪的看看身边的人。

云芹倒是想起来个人,“上回不是有个太医院的太医,奉旨来给王爷请脉么。既然远水解不了近火,不如先请太医来看看。”

没办法,珍珠只好对阿青吩咐:“那你这就去太医院请张太医,他前次曾经说过,陛下让他看着王爷的身体,若有不适,可以去找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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