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听说熠郡王府来请,答应的十分痛快,不过个把时辰,就跟着阿青赶了过来。

诊了脉,张太医对元家父女直皱眉:“王爷倒是不像生病,而是……”

珍珠见他吞吞吐吐,心中一动,“张太医,有什么不妥还请您明言。”

张太医是惯常在勋贵之家走动的,说话十分周全:“王爷的症状还是旧日的毒素。或是余毒未清,又有些发作起来。您别太忧心。”

“会不会是新近有人给王爷下毒?”珍珠紧张的看着张太医。

张太医可不敢这么定论,他含糊道:“我想看看从前给王爷调理身子那位大夫开的药方子。”

珍珠吩咐云琴去取来,递给张太医,张太医看了又看,感慨道:“这位是大国手啊,这方子用药虽然有些走偏锋,却实实在在是对症王爷的身体的。我看依旧还是吃这方子为好,不过最好还是能请这位大夫亲自来看王爷。”

珍珠见他言外之意,是除了薛老的方子,没有更好的办法,又或是怕担责不肯再开方子,心里就更加没底。但薛老去向不明,她也没法子,只好谢了太医,让阿青送了出去。

阿青送太医出去时,正遇到董实陪着王景和陈允安联袂而来。陈允安就问张太医:“熠郡王是什么病?可要紧?”

张太医口风紧得很,客客气气对两人施礼:“估摸着还是王爷的旧疾未愈,且吃两服药看看,明日下官再来请脉。”

陈允安放心下来,王景却疑窦丛生。

熠郡王早年被迫喝下毒药的经历,京城中的人知道的并不多,但王景是知道的。若是旧疾,岂不是毒发?可是薛老的本事他更是知道的,薛爷爷在熠郡王府住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余毒未解。

王景压下满腹疑云,跟着陈允安去了熠郡王府的后宅。一进院子,四下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云琴端着药碗往里走,见他们二人进来连忙施礼。

王景问:“你们姑娘呢?”

云芹道:“在王爷跟前呢。”又对董实道:“我领二位进去,您去忙吧。”

等进了内院,守在门廊下的是雪柳。云琴上前道:“雪柳,小王爷和王公子来探病,我领二位爷进去,正好把药送过去。”

雪柳却没听她的,一板一眼的对那二人俯身施礼,“请二位去堂屋稍坐片刻,我这就去通禀。”说着对绿榕示意,让他先将二人领到堂屋去。

陈允安点点头,去堂屋的半路上还跟王景夸赞:“我看那个叫雪柳的倒是很有主见和规矩。”须知这么多年,陈王二人在熠郡王府历来都是百无禁忌,随便走动的。

云芹见雪柳一副自己拿主意的样子,心里有些别扭,可还是忍了忍没多言,端着药碗往里走,不想雪柳却伸手拦住了她。

“王爷病着,闲杂人等最好不要进内院,以免过了病气,或是打扰王爷休息。你把药给我就行了,我去通禀姑娘一声。”

云芹气道:“这是姑娘吩咐我的差事,我需得妥妥当当的把药交在姑娘手上才对,怎么好劳你大架。我在这府里好几年了,几时成了闲杂人等?”

雪柳也不跟云琴争辩,只是气定神闲的堵着门,云琴就有些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就只有你能进王爷的内院?”一不留心,声音就高了几分。

雪柳脸色一沉,伸手钳住云芹的手腕,呵斥道:“你喊什么?如今王爷病着,府上还有贵客,你还懂不懂规矩?”她又手劲大,勒的云芹直变了脸色

云芹次挣脱不得,倒把药撒了一小半。两人正在纠缠,房门一开,珍珠一脸疑惑地走了出来。“怎么药还没送来?你们俩又怎么了?”

云芹满脸委屈的跟珍珠告状:“姑娘,我早就过来了,要把药送进去,可是雪柳不让进,端王府的小王爷和王公子来探病,雪柳自作主张让绿榕把他们二位带去堂屋了。”

珍珠“哦”了一声,脸上露出些疲惫。“我去见小王爷他们,云芹,你把药给雪柳跟我去堂屋,雪柳,你去看着王爷喝了药。”

雪柳答应一声,从云琴手中接过药碗,转身进去了,还不忘回手关了房门。云芹委屈的喊了声“姑娘”,珍珠对她摆摆手,

云芹跟着珍珠往堂屋里走,忍不住道:“姑娘,这个雪柳的心太大了,您可不能不妨备。”

珍珠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姑娘!”云琴心急,看了看左右无人,伸手拉住珍珠,低声道:“姑娘,我是为您心焦。您跟王爷的大事还没定,雪柳一脸霸道像,自诩是英国公夫人送来的,就要把持王爷的内宅不让进。王爷如今也大了,若是真的一时让那丫头钻了孔子,姑娘您可就尴尬了。”

珍珠仿佛一颗心都记挂着阿熠的病情,也没太把云芹的话听进去,到后来见云芹情急之下,说话也失了分寸,这才温言道:“云芹姐姐,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我瞧雪柳做事一板一眼的,不是那样不知轻重的人。”

云芹还要再说,珍珠蹙眉道:“何况如今王爷病着,你实在不该揣测这些。张太医说他旧疾复发,唉,薛老又不知下落,若是王爷有个差错,计较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云芹见珍珠脸上满是伤感,只好停住话,半晌道:“都是我糊涂了,我只是担心姑娘吃亏。”

珍珠勉强挤出来些笑容,“我知道,你陪了我这么多年,心里自然是向着我的。”

云芹垂了头,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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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只是吃不下,整日昏昏沉沉,最要紧的是如今行动也有些不便,前几日我还能扶着他在院子里走走,这两日只推说没力气,连门都没出过。真是对不住,只怕不能来见你们二位了。”

陈允安就安慰她:“我们虽说是来探病,可只要他好好养着,见不见的有什么关系,你不必挂怀。”

王景则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忽然就病了。”

“说是旧疾复发,我也搞不清楚是什么缘故。”珍珠说着就有些泪汪汪。“薛老不知去了何处访友,已经请人去寻了。”

陈允安担忧道:“我刚才进门遇到张太医,他也无解么?”

珍珠难过的摇摇头,“只说薛老留下的方子就很好,让我们继续按着那个方子吃。”

王景对太医显然没什么信心。“这事太医是不中用的,他们瞻前顾后,又怕但责任,若是寻常病也还罢了,阿熠这件事,还是尽快去寻薛爷爷吧。”

珍珠点头称是,“阿爹这几日也在外面奔忙,到处托人送信。”

王景见她神色憔悴,心里不免有些难过:“你也保重自己。我回去也给外祖母送信,看能否找到薛爷爷。”

陈允安真心诚意的对珍珠说着安慰的话。“母妃知道阿熠病了,特地叫人送来两只百年老参让我带过来。你问过大夫,若是有用最好。还缺什么就直管让人来告诉我,我们府上毕竟东西齐全些。”

珍珠谢了又谢,陈允安二人告辞出来,王景回府第一件事,果然就写两封信,一封回苗寨问薛老的下落,一封送给远在幽州的靖江侯,他又让管家跟兵部打了招呼,以六百里加急送了出去。

阿熠的病时好时坏,张太医隔几日就来瞧瞧,却一直不得章法。原本熠郡王就深居简出,如今几乎连王府内的人都见不到王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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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雍王府派人送来帖子,周沁莹和袁文竞大婚的日子定在四月初八,周巡过世周年之后。收到帖子,元执中亲自去求见了雍王和周珩,说熠郡王病情未愈,恐难过来观礼。

雍王做事周全,不但叫人送了些药材和礼物过来,还让人带了话,一切以熠郡王身体为要紧,千万不可勉强。

雍王妃从周珩口中听说了珍珠和阿熠的事,特地让珍珠和元先生一起代熠郡王去观礼,她要见见珍珠。

岁月如流,一转眼就是四月初八。镇南侯府的长街前喧嚣热闹,袁家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进了端王府,周沁莹拜别母亲出嫁了。

这场婚礼成了京城盛事,引来无数百姓驻足观看。一百二十八台嫁妆浩浩荡荡抬出了雍王府,头一抬是皇家赐下的一对尺多高的红珊瑚,再往后,是看着就沉甸甸的嫁妆箱笼,百姓们都说,看这情形只怕周家真是拿出半幅家当来嫁女了。

封氏因是孀居,不便出面,前前后后都是雍王妃张罗着。

她心中且喜且悲,自己一生一世所牵挂的只有这个爱女,如今女儿风风光光嫁入侯门,虽然英国公府没了是个遗憾,但如今雍王风头正盛,在雍王府出嫁,任谁也要高看他们母子一眼。尤其雍王和王妃亲自主持婚事,让她心满意足,连带着这些日子对周珩的怨怼都淡了几分。

看着雍王的面子,满朝文武闻风而动,一多半到雍王府贺喜,一小半在袁家观礼。

自打熠郡王病了,珍珠就不离他左右,今日因雍王妃相邀,珍珠特地换了新衣,盛装打扮了,一大早跟着元执中前去道贺。

阿熠在病中,还想着宫里面珍珠被人暗算落水的事。特地派阿青来嘱咐。

“王爷吩咐,让您带上雪柳和绿榕,若有什么事情也能护着您。”

珍珠见云芹眼巴巴的看着,心里想着她也难得出去看个热闹,笑道:“我带了云琴和绿榕吧,留下雪柳在在王爷身边伺候。”

云芹高高兴兴的跟着珍珠出了府门,到门前一看,跟车的是阿青。珍珠笑问:“怎么派了你,你跟着王爷吧。”

阿青露出个灿烂的笑容:“王爷不放心,让我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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