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将从瑛华那里找来的玉佩全部还给了客栈掌柜，客栈掌柜笑得眼睛都眯缝起来。

顾深转身往楼上走，走到一半想和苏棠说两句话，回过头来见苏棠身后跟了个黑衣人，他这才想起来，原来赵括已经被放回来了。

顾深想了想，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凑到苏棠面前，道，“亲亲甜宝儿，明天就不能跟你一块住了，你要记得想我，我每天睡觉前都想你好些遍呢！”

赵括刚从牢里放出来，精神气还不太好，眼下顾深这一番说词，却叫他惊得一点困倦之意都没了，他不过去牢里待了几天，顾深和公子的称呼就变成这样了？

然而让他惊讶的事情还没结束，他听见一向性冷的公子竟然嗯了一声。

苏棠道，“我知晓。”

顾深本来只是为了演给赵括看，顺便恶心他一下，没想着苏棠会回答。

苏棠话一出口，顾深整个人都愣了。他和苏棠离得很近，苏棠说话时的热气似乎吹在了他脸上，一双桃花眼看得他心跳仿佛都加快了。

顾深眼神躲闪了一下，几步离开苏棠，赶紧背过身去。为了显得不那么刻意，他咳了一声，说，“那我先上去了。”

走到楼梯，顾深一脚踏空，差点摔了，他也没管，直接往楼上去了。

心想，他这合作对象，长得确实妖孽了些。

赵括心情有点复杂，他顿了又顿，还是问出了口，“少爷这是要用美人计吗？”

苏棠侧过头来看他，也不说话，赵括赶紧低下了头，“公子，我多嘴了。”

苏棠收回眼光，语气平淡，“你做好你的事情即可。”说完直接往楼上去了。

等苏棠的身影消失，赵括才抬起头来。

老爷是让公子接近顾深，但好像也不是这个接近法吧。赵括想了想，反正只要能用就是好计谋，谁又会在乎这些？

想通了他也上了楼，回到已经几天没回去过的房间。

是夜

顾深窝在房里，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今天公堂上的疑点太多了。

他翻身下床，想着去找宁舟分析一下，忽然想起来宁舟回家陪老婆去了。他在桌前坐了坐，决定去找苏棠说一说。

从窗户翻进苏棠屋里的时候，脚刚落地，顾深就后悔了。

真是翻窗翻惯了，他现在直接从门进来不就好了？

顾深整了整衣服，一抬头，见苏棠穿着雪白的里衣拿着本书正坐在桌前看。

苏棠眼也没抬，将手中的书翻过一页，出声道“顾捕快似乎很喜欢翻别人的窗。”

顾深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决定豁出脸皮换掉这个话题，他理直气壮地问“你这不是在等我吗？”

苏棠没接话。

见苏棠没否认，顾深一挑眉，惊讶道“你知道我会来找你？”

白皙修长的手指骨结分明，在灯下显得异常好看。顾深先是看那主人的手翻了书，然后才听见声音。

“你下午不是有话与我说？”

顾深将视线从那双手上收回来，然后才问“那你猜我找你干什么？”

苏棠终于停下翻书的手，他道，“这话本挺好看的。”

顾深被他带偏了，问“哟！你还看话本啊，我还以为你是天上的仙子来历劫的，这世间的俗物没有你能看上的呢。”

话虽然有点夸张，可要真让顾深说，他确实没发现苏棠喜欢什么，他好像对任何事都平平淡淡，脸色都不带变一下的。

苏棠将话本放在桌上，“你看看？”

顾深本就被他带偏的思绪跑的更远了，他目光重新落在那双手上，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苏棠可能是他见过的人里手最好看的。他这么想着也下意识的说了出来，话音落下他才反应过来，不过他也没遮掩。

“你这手生得好看。”顾深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不应该只说苏棠的手好看，苏棠好像没有什么不好看的地方。

苏棠低下头看自己在灯下的手，顾深见状，将苏棠放在桌上的话本捡了起来。

苏棠这人，不会让自己夸的不好意思了吧。

“我看话本了啊，你这人，夸你手好看，你也不用一直看自己的手啊。”

平日也没见苏棠有这癖好。他心下好笑，还以为苏棠是个油盐不进的，原来夸一句也有几分少年心性。

顾深开始认真看起话本来，他还没看几页，忽听苏棠低低地嗤了一声，“拿剑的手。”

淡淡的，带点嘲讽。

顾深翻页的手顿住了，他抬头去看苏棠，却发现苏棠整个人低着头，教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明明就在光下，却像是把自己隐在黑暗中。

空气一时有些安静，只有烛火发出几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顾深轻声道，“是一双想放下剑的手。”

顾深重新借着灯光翻起话本来，看不到苏棠一瞬间握紧的双手。

顾深的轮廓在灯光下柔和了几分，不似白天那样分明。苏棠看着看着，仿佛自己的心也跟着烛火摇晃了几下。

在意识到这点之前，他已经将这些情绪压了下去，让它们隐藏在身体里不知名的角落，这是他对自己的一种本能保护。

房间又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书页翻过的声音。

顾深翻话本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快，眉头也越皱越紧，他猛然从话本里抬起头来，问“这是不是另一个小二的故事？”

苏棠嗯了一声，顾深又问，“你怀疑他是凶手？”

苏棠点头，顾深又问“你为什么怀疑他？”

“因为。”苏棠道“杀意是隐藏不了的。”

人可以伪装，可杀意不能，它会透过你的眼睛，凶狠又恶意的表露出来。它就像一匹豺狼，找准时机就一定会冲破牢笼，给你致命一击。

一般人可能不会注意到这样的杀意，可苏棠不同。

这是他没有光亮的生命中，陪着他最长久的东西。

顾深挑眉“就因为这个？”

苏棠颔首，他没告诉顾深的是，他亲眼看见了那把匕首怎样被送入小二的身体里。

他不会说。区区一个死人，和他有什么关系呢，更何况，这是一个支开赵括的好机会不是么？

*

街上依旧热闹，好似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会影响这里分毫。

顾深将手里的包子递给宁舟，宁舟没接，顾深就直接按进了他怀里。

“竹竿儿，我问你，你在客栈对玉佩那天，你还记不记得你当时说掌柜的不在？”

宁舟想了想，“记得，那天我想让掌柜的辨认一下玉佩，结果等了好久他都没回来。”

顾深接着问，“那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吗？”

宁舟摇头，“我回房间的时候他还没回来呢，那会天都黑了。”

“那就是你也不知道他何时回去的？”

“不知道，我还问了他那新来的小二，小二说也没见过老板出去那么久的。”宁舟顿了顿，觉得奇怪，“怎么忽然问起我掌柜的事了？”

顾深问他，“你不觉得夫人承认的太干脆了吗？还有很多经不起推敲的地方。”

宁舟脚步慢下来，“你跟我想得一样，夫人承认的太轻易了。你说，她若想要钱，匕首怎么不拿，偏要扔在案发现场？”

顾深和他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好像等着我们去发现。”

“你怀疑掌柜的？”

顾深点头，“他确实有很多可疑的地方。”

宁舟琢磨了一下，他道“这也得有证据啊，名义上的犯人府衙大牢关着呢，这案子在外人看来就已经结了。”

“县令夫人。”顾深皱眉，“问题在她身上，只要她肯说。”

“想什么呢，她要是会说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样了。”宁舟质疑道。

顾深认同他的观点，“所以我们要让他自己露出马脚。他既然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必然会放松下来，这个时候漏洞最多。”

宁舟有点不确定，“你怎么就忽然怀疑起掌柜的了？”

顾深：....

他说不上来，总不能说是苏棠告诉他，掌柜的对小二有杀意吧。

宁舟又问“万一夫人只是一时间情绪激动呢，其实我们觉得的只是巧合而已。”

顾深啧了一声，“你就说你和不和我查吧。”

宁舟：...

得嘞，这还不能问问了。

宁舟无奈，“查，查还不行吗。”

顾深这才满意了。

他二人继续往前走，身后忽然传来郑封的呼叫声，顾深眉头一皱，总觉得又有什么事发生了。

“你两等会儿。”

顾深停下来，还没等郑封喘匀气儿，先开口问到，“不会又有人死了吧。”

郑封连忙点头，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顾深叹了一口气，心道，你这都赶无常了。

宁舟也皱眉，他问，“又死人了？”

这几日的命案也太多了些。

“就在云河边上呢，今天早上打鱼的发现的。”